作者:风停雪
她想了想,觉得劝起来会格外麻烦,于是说了一句话。
“日后我找个机会陪你聊天。”
虞归晚怔住了,看着如瀑黑发简单挽起,侧颜苍白而清丽的怀素纸,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半点犹豫。
既然她对她这样说了,那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虞归晚这般想着,决定相信到底。
……
……
刀光敛去。
烟花散尽。
那口金钟上的经文脱落极多,看着有些凄凉,但佛光却愈发来得璀璨。
在佛光镇压之下,自黄泉缝隙而来的惨绿鬼火,被压制的极惨,颜色愈发单薄。
顾病梅见佛火莫名停歇,望向孤身留在场间的怀素纸,看着她手上那渐渐破碎的舍利,嘲笑说道:“我还是无法理解,禅宗中人为何这般钟情自我牺牲,只为了名声吗?”
怀素纸轻声说道:“错了。”
说话间,孤闻大师的舍利悄然粉碎,化作烟尘,飘向那口虚幻的金钟。
金钟骤然真实数倍,尽管钟身之上缺失的经文,没有再次浮现出来,但威力却更胜先前,
顾病梅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望向怀素纸,说道:“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若是怀素纸决意凭借阵法继续防守,那他未必能够杀得了人。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孤闻大师的遗阵,在舍利不惜破碎的加持下,去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问题在于,这种画面之下是烈火烹油,是已然注定的盛极必衰。
“你现在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了。”
顾病梅对怀素纸说道:“而且我是人,不是鬼,孤闻的遗阵镇压不到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出极其不安的感觉,就像是有某种危险在不断靠近自己。
这种感觉很不好。
顾病梅不再沉默下去,真元流转,直接斩落下一道刀光。
即便先前与孤闻遗阵纠缠许久,这道刀光依旧没有半点衰弱,甚至更为强大。
若是先前沈依澜面对的是这道刀光,那一击之下,她便要吐血昏迷过去。
沈依澜不过金丹上境。
怀素纸是元婴初境。
在顾病梅的设想当中,这一刀怀素纸应该可以接下,但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然后,他看见了一抹转瞬即逝金色。
下一刻。
一道剑光堂皇而起,与惨绿刀光正面相逢,于顷刻间搅碎,不留分毫。
顾病梅沉默了。
“我想的事情很简单。”
怀素纸取下束发的发带,如瀑般的黑发倾泻散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显得极为放松。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格外明亮,流露着一抹淡金之色,在那绝美容颜的映衬之下,看着却有种妖异的感觉。
顾病梅看着她,觉得好生荒唐,却忍不住地认真了起来,沉声问道:“你难道想凭借一己之力杀了我?”
怀素纸微微一笑,带着久违的喜悦,笑容清丽无双。
然后,她有些随意地说了个字。
“嗯。”
第三十一章 我的剑说与鬼听
顾病梅仍旧觉得此事太过荒唐。
以元婴越境战化神,并且求的不是胜过他,而是杀了他?
这是何等荒谬的想法啊?
他没有冷笑出声,只是静静看着怀素纸,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未被日暖月寒煎过人寿的无知小姑娘。
这种目光是怜悯的,是居高临下的,是很能让人不舒服的。
顾病梅嘴角翘起,便要将这种怜悯付诸于口,却听到了一句话。
“像你那样终日不见天光,困在一座牢房里面,也能算活着?”
怀素纸仿佛能直接看穿他的想法,淡然说道:“真是愚蠢。”
顾病梅沉默了。
片刻后,他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先前他一直有在听着正道年轻弟子们的对话,知道眼前这位少女名为怀素纸,是登天第三,应该还是禅宗传人,天赋极高,境界极强,名声更是极好。
这一切顾病梅都听得很清楚,然而此时的他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怀素纸没有回答。
一道漆黑剑光在璀璨佛光中转瞬即逝。
砰的一声轻响。
顾病梅横刀身前,极为凶险地挡下了这道剑光,却也为之后退了一步。
这道剑光的速度极快,但也许是飞剑本身的缘故,速度并不如朱颜改,以顾病梅的境界,足以拦下这道剑光。
他低头看了一眼静止在身前,剑身仿佛可以吞噬天地间一切光芒,视之宛若深渊的飞剑,抬头望向怀素纸,微微张嘴,就要不屑嘲弄仅此而已的时候……
忽然。
一场大雪自地上而起。
雪花之上,仿佛蕴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隐有微光流转。
那不是满天佛光映照下的错觉,而是真实。
明明是寒冬深夜,本该冰冷至极的时候,空气里却有了一种炙热的感觉。
顾病梅看着这一幕画面,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皆是难以置信。
他的修行速度太慢,故而对修行不感兴趣,但他仍旧能够分辨出自己眼前的这门道法。
“这是……”
顾病梅的脸上露出震惊与愤怒之色,霍然望向怀素纸,正想要开口之时。
那场雪停了。
无数朵雪花开始绽放。
炽白雷霆自其间而迸发。
数不清的雷鸣声随之轰然响起。
璀璨佛光也被这片炽白所压了下去,金钟以内,塔林以外,已然变成了一片雷池。
顾病梅的身影就此被雷池所淹没,唯有一道即惊且惧的声音艰难飘起,但也很快被轰隆雷鸣覆盖。
“你一个尼姑怎会懂得缚苍龙?!”
……
……
金钟之外,东安寺内。
离开那口金钟,以佛火洗去阴府之息,道盟等年轻弟子早已无碍,可以直接离去,此时却仍旧停留了下来。
宋辞看着那些靠墙箕坐的同道们,心情愈发沉重。
先前还在塔林的时候,他必须将心神尽数放在顾病梅的身上,因此没有发现同伴的伤势,如今望去才知道原来是一片惨淡。
来自长歌门的沈依澜还在昏迷,性命虽然无忧,但片刻之间难以醒来。
长生宗的一位师弟,衣裳已经被鲜血染红,是一道落在腰间,几乎将其腰斩的刀伤。
陆元景脸色苍白如纸,束好的衣发散乱,一副油尽灯枯模样。
那两位散修也各自身负了一刀,流血刚止。
玄天观的师妹同样有刀伤。
至于众人中境界最高的东安寺主持,更是独自承受了顾病梅三刀,这也是他在后来一直没有声音的缘故。
此时主持已然服过丹药,伤势稳定了下来,但极有可能留下一道终年无法痊愈的暗伤。
唯有天渊剑宗的虞归晚和叶寻,尽管同样消耗颇大,但确实没有受伤。
宋辞顾不得处理自己的伤势,看着最后离开的虞归晚说道:“怀姑娘对你可有交代?”
虞归晚微微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宋辞脸色闻言微怔,很自然地想到了断后,牺牲,诸如这般指向不祥结果的词语。
就在这时,忽有佛光大放光明。
清醒着的众人下意识里望去,只见那口金钟骤然真实数倍,其中画面已然被金光所覆盖,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连神识想要进入其中,也无法越过那道宛如实质般的金光。
其中发生的事情,已经无人得知。
宋辞看着这幕画面,沉默不语,觉得有些不值得,但也能够理解。
他心想,若是长生宗遇到这般事情,自己也必然要留到最后,与敌人不惜手段拼死一战。
这是身份所带来的责任与因果。
“以现在看去,孤闻大师的遗阵已经坚持不到半刻钟了。”
陆元景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是虚弱:“应该是顾病梅的攻势太过凶猛,怀姑娘不得不如此应对。”
宋辞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认真说道:“怀姑娘在让我们离开前,对我交代过……让我在最后再动用麒麟符咒。”
话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隐有颤抖,带着清晰可见的悲伤。
他深呼吸了一口,敛去这种不该出现在此时的情绪,望向虞归晚低头说道:“抱歉。”
世人皆知这位天渊剑宗的剑子,与怀素纸乃是至交好友。
虞归晚自离开孤闻大师遗阵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神色看不出变化,但落在众人眼中,这无疑是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
宋辞想着这些,看了叶寻一眼,无声说道:“好好照顾你师姐。”
说完这句话,他拖着疲惫身躯准备去往空中,等待孤闻大师遗阵崩解之时……
阵法之内,再有无数轰鸣声响起。
众人听着这些声音,想起那被如瀑刀光所摧毁的塔林,脸色更显苍白。
主持睁开眼,望向空中那口不安摇晃着的金钟,忽然开口念诵经文。
那些早已离开塔林,此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寻常僧人们,闻得经声微怔后,便也一同开口了。
经声如浪。
浪花终究是水。
水往下流。
有更多诵经声响起。
来自于东安寺的各个角落,有僧人,但更多的还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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