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长城从前也许有一个名字,但早已在漫长时光消磨中被遗忘,如今世人皆以长城称呼,是举世皆知的习俗。
在数万年前,天渊剑宗尚未立派的时候,人们不曾将长城以外的世界视之为人间,因为那是域外天魔所统治的地域,永无天日。
直至天渊祖师持君不见踏入永夜中,斩尽漫天妖魔,于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中含笑入灭后,人间才有天南可言。
这是人间修行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那一笔,直接奠定了天渊剑宗的地位。
随后天渊剑宗立山门于天渊之前,更是确保了其对天南的长久统治。
或许就是这个缘故,天渊剑宗与清都山的关系向来不错,哪怕在尚未建立起盟友关系之前,彼此之间都有着良好的交情。
虞归晚作为天渊剑宗当代剑子,未来掌门的有利竞争者之一,在天南的地位自然非同凡响。尽管不如仿佛公主一般的谢清和,但也相差不远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怀素纸也来了。
由于道盟的缘故,天渊剑宗没有给予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但依然给予了最高的接待规格。
在虞归晚全程陪同的情况下,还有一位负责阐释门规的峰主亲自来见,释放出了明显的善意,并且明确表示周美成愿意在十数日后,与她进行一场对话。
然而最先与怀素纸进行私下谈话的人,却不是这些天渊剑宗的大人物,是一位久未谋面的同辈中人。
那人姓叶,名寻。
怀素纸的记性很好,很快就想起来此人是虞归晚的师弟,当年曾经去过一趟北境,在清都山上亲眼见证了她牵住谢清和的手。
往事不如云烟,始终萦绕心头。
叶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过往所有的画面都浮现了出来,感慨万分。
在这片刻感慨过后,他敛起多余的情绪,对怀素纸说道:“师姐如今的处境其实不怎么好。”
怀素纸沉默片刻,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叶寻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来得如此直接,迟疑片刻后说道:“我希望你能让师姐改变主意。”
怀素纸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叶寻接着说出了那些意料之中的话。
“师姐她不适合成为掌门,在宗门内的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
“有很多人劝说过她,希望她能放弃这条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对她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但师姐她始终执迷不悟。”
他看着怀素纸的眼睛,认真说道:“怀大姑娘您要是能够改变师姐的主意,师长们愿意促成你此行的目的。”
第四十一章 最可怕的敌人
怀素纸没有说话。
但她听得出来,叶寻对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真诚的。
问题在于,那些没有站出来的所谓师长们,也有着同样的真诚吗?
她与那些人未曾谋面,无法判断,便也无从说起。
至于对方此刻开出的条件,帮助她促成她此行的目的,对她来说固然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怀素纸很清楚,她和天渊剑宗的真正联系不在于这些利益纠缠,只在于她和虞归晚之间。
后者的想法是她永远会去优先考虑的事情。
叶寻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说道:“师长们从未觉得这是一句话的事情,怀大姑娘您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在这之前您不妨随便走走,无论是看看风景,还是体会本宗的修行之道,我相信都是能给您带来不错体会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这位天渊剑宗的同辈中人,向怀素纸行晚辈之礼,再是转身离开。
怀素纸没有目送。
她转过身,望向崖外风景。
纵是地处天南,随着渐深渐浓的暑意晕染开来,此间的景色也不禁多了几分油腻的意味,看着便让人生厌。
想来也对,都是人间,无非春夏秋冬,哪有什么超然于外可言。
天渊剑宗立派数万年之久,宗门内的势力必然错综复杂,在顾真人踏入死关后的如今,曾经无声沉默的某些利益集合体,必然会选择在此刻发出自己的声音。
局势很难不错综复杂。
与清都山相比起来,天渊剑宗幸运在于周美成正值壮年,手中剑锋未老,有足够的时间去调和宗门内各方势力的利益需求。
有脚步声响起。
虞归晚来到怀素纸身旁,轻声问道:“师弟是让你说服我放弃去争掌门之位吗?”
怀素纸没有片刻犹豫,嗯了一声。
“师弟姓叶,这个姓氏在人间名声寻常,但在天渊剑宗里却是一个悠长历史的家族,其中甚至出过一位掌门真人,以及十余位峰主。”
虞归晚望向远方,目光落在某座不显眼的山峰上,说道:“像这样的家族,在天渊剑宗里大概还有将近十四个。”
怀素纸听懂了。
一个叶家当然不算什么,但十多个叶家相加起来呢?
这些家族明显是天渊剑宗内的一方重要势力。
“他们为什么不希望你成为掌门?”
怀素纸微微蹙眉,说道:“是这群人有自己的人选?”
虞归晚嗯了声,想着江师叔曾经认真告诫过的那些话,平静说道:“祖师执掌天渊剑宗大权近千年,阻断了一切的野心,如今他们终于等到祖师飞升的那天,当然不愿意看到我成为掌门。”
她沉默片刻,接着补充了一句话。
“而且他们都知道,我当上掌门以后,不可能听他们的话。”
怀素纸认真说道:“偏信则暗,谁的话都不听,这样才是一位好的掌门。”
虞归晚闻言怔了怔,忽然说道:“江师叔之前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但他之后还跟了一句话,你能猜到吗?”
说话时,她难得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那句话很有意思。
怀素纸看着她的笑容,很认真地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好奇问道:“是什么?”
“你不只是不能听那群人的话,你也不能听怀素纸的话,知道了吗……”
虞归晚微微挑眉,眼里难得生出几分活泼的狡黠意味,说道:“就是这句。”
怀素纸沉默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没道理,但事实上又很有道理。
没道理在于,她绝不会开口让虞归晚为自己如此付出。
有道理则是有在……哪怕她一言不发,这世上也有数之不尽的人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甚至更多。
或许这就是妩媚天成?
怀素纸微微摇头,把这些无用的思绪抛出识海,看着虞归晚说道:“但你不会这么做。”
虞归晚笑了笑,笑容很是轻快,说道:“如果我这样做了,那我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了。”
也许是重回宗山,得见熟悉风景的缘故,纵使已有俗事缠绕而来,她的心情还是不错。
谈话在此暂时结束,因为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
天渊剑宗不是清都山,怀素纸终究只是一位外来的客人,不具有干涉此间局势的资格。
如果她非要勉强,结局必然是狼狈的。
像那年清都山上发生的故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岁月平静美好。
虞归晚带着怀素纸走遍天渊剑宗,不曾落下半点风光,除却那座孤傲伫立在最末端的山峰,她们什么地方都去了。
然而十数日后,那场原先定下来的见面却被推迟了。
当日天阴,无边阴云如铁板般笼罩着大地,气氛凝重而低沉。
暴雨将至。
怀素纸站在窗边,默然不语。
虞归晚来到她的身后,解释说道:“天渊有异动出现,掌门必须要亲自前往坐镇。”
这是最新的消息。
怀素纸望向天空的尽头。
那里存在着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近百里之壮阔,不知从何而起,至人间最末端而终,就像是神明亲自留下的剑痕。
是故,世人将此称作天渊。
“我记得上一次天渊的异动……是在很多年前吧?”
怀素纸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虞归晚沉默了会儿,说道:“嗯,准确地说是在四百一十七年前,当时恰逢祖师闭关,不过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怀素纸回忆片刻,说道:“因为顾真人当时很快就出关了,自那次以后,他就没有真正闭关,直到现在。”
虞归晚说道:“但这一次祖师他不会再出关了。”
对天渊剑宗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伤感且无奈的事实。
怀素纸忽然转过身,往房间深处走去。
虞归晚望向她的背影,有些好奇,心想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按照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这时候应该是试图为天渊剑宗解决这次麻烦,从而换来后者的支持。
就像怀素纸在北境曾经做过的那样。
这次也一样吗?
然后,虞归晚怔住了。
下一刻,少女的嘴角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满是愉快。
因为怀素纸没有再重复那些事情,在回到房间深处后,她便坐了下来开始修行,不再理会窗外事。
这个选择的意思很清楚。
天渊的异动和她没有关系,既然周美成暂时无法和她会面,那这段时间理应被用在修行上,而不是其他地方。
反正天渊剑宗又不可能真的被灭了,等着就好。
这是一个修行者的选择。
虞归晚很喜欢这样的选择。
怀素纸这样选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就像她和怀云说过的那样,她本质上也是一位域外天魔,是灭世三灾之一。
但她真的没有和自己同类交流的兴趣,更不想作为其入侵人间的先驱。
既然如此,不如不见。
……
……
岱渊学宫,姜园。
怀云望向书案的一侧,那里堆叠着将近二十余封信,都是以各种理由邀请江半夏前往神都。
理所当然,所有的这些信都被收信人无视了,而这种反应落在那几位掌门真人的眼里,则是更加坐实了江半夏就是黄昏的猜测。
很有意思的是,随着这个猜测渐渐被证实,岱渊学宫内的局势反而平静了下来。
其中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曾经站出来支持陆元景的那些老人们,被轻而易举地夺去手中权力,纷纷落得一个无法体面的下场。
有几位更是被查出来严重的问题,直接身陷道狱当中,等候发落。
至于持身颇正的陆元景,反而是最好对付的那一个,因为他的姓氏是陆。
在庄高阳的安排下,他得到了一个幽禁的下场,身在一座荒废院落中,终日被严密监视,以及控制修行。中州五宗在岱渊学宫的选择性退让,当然是为了别处的前进。
身在益州的临川在数日之前,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围杀,险些命丧当场。
黑律与归流二人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迎来了接二连三的背叛,耗费多年精力经营的势力,正在不断崩塌。
就连素商也没能躲过这场暴风雨,损失极其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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