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不等怀素纸开口回答,她直接说道:“那句话是不要在这里!”
话至此处,她显然是已经生气了。
“嗯。”
怀素纸神情如常,若无其事说道:“是的,我的确说过,所以这是我对我想法的一个证明。”
“我不在乎你和姜白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她说道:“若是世人对此存在看法,无论是怎样的看法我都会尊重,而尊重不代表我要接受,这就是我的想法。”
江半夏越听越觉得荒唐,说道:“真是胡言乱语,这到底哪里是一回事了……”
话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怀素纸的视线已然落在她的唇上。
江半夏想着先前那些画面,想着那些一败涂地,心中仍有余悸。
那些滋味当然是很好很好的。
只是每当她想到自己毫无还……舌余地,偶尔想要奋起反抗,却在转瞬间被镇压下去,什么都做不到,如此繁复循环后,很难没有情绪。
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羞。
换做四个字来说,即是耻于为师。
这般想着,如何能不心有余悸?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喜欢吗?”
怀素纸看着她的眼睛,问的很认真。
江半夏下意识想要说不喜欢。
怀素纸静静看着她。
江半夏抿着唇,声音变得很轻:“还算喜欢。”
怀素纸神情不变,继续说道:“我想和你做更多的事情。”
说这句话时,她无论语气还是别的什么都很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江半夏却怔住了。
只是刹那,她的双颊瞬间滚烫,热得已经过分。
当她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本就未曾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激荡了起来,便说了一句话。
江半夏认真说道:“今天的太阳实在太好,天气有些热。”
是的,此间阳光正盛。
然而……正值暮冬,禅室位于高山,虽无风雪,亦是深寒。
怀素纸没有失笑,很认真地把师父抱入怀里,说道:“可以吗?”
江半夏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怀素纸轻声说道:“只是觉得明明可以做却不做,是一件很让人遗憾的事情,我和你之间已经有很多遗憾了,不想再有更多。”
江半夏心想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呢?
她抿住下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紧接着,她担心怀素纸没有听见,很认真地再说了一个字。
“好。”
“我能听到的。”
怀素纸轻笑出声,很高兴。
江半夏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怀素纸问道:“是什么?”
江半夏让她松开双手,然后与她对视着,一字一句说道:“不能在这里,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怀素纸也怔住了。
半晌过后,她才是醒过神来,眼神复杂至极地看着江半夏,一脸荒唐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在这里了?”
PS:Day0,这里指的是二更天数。
标题同样不是原意,用在这一章上面,主要是应在师父纠结睡觉这件事上。
第八十七章 朝花夕拾
“如果你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偏要挑在这里和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刚好说到了呀。”
“哪有什么如此恰好的刚好。”
“为何不能有?难道我和你聊天还要处心积虑吗?”
“怀素纸,你在过去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怀疑你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情。”
“我只觉得您现在想要与我吵架,师父。”
“如果你有这种想法,只能证明你本来就不想要好好说话。”
“您这就是在强词夺理。”
“道理本就在我这,何须强词夺之?”
师徒二人的声音不断响起,双方的语速越来越快,前言接后语,下意识地强硬甚至执着。
片刻之前,那些曾经有过的旖旎气氛,早已随着两人的越发激烈的探讨声而消散无踪,剩下的都是过去的她们最为熟悉的……相处方式。
冬日洒落的光芒穿过淡渺云雾,不再无限灿烂,转为温暖的淡红,晕染人间。
时间如此无声流逝。
某刻,江半夏忽然停了下来。
怀素纸的话音随之而静,两者之前后,几乎不差。
“为什么不说了?”她问道。
“没有为什么。”
江半夏的声音很柔和,几分随意:“只是觉得自己作为长辈,没有与你无意义争吵的道理,作为表率理应珍惜时间,行谦让之事,仅此而已。”
怀素纸说道:“比如?”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依旧如常,声音却多了凝重。
江半夏看着她,微微笑着,什么都没有说。
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争吵,斗嘴。
无言的亲。
仿佛她先前的所有不敌,都是因为她真的在谦让,并非怀素纸是真的了不起。
片刻的安静。
禅室内响起一道声音。
“幼稚。”
怀素纸看着江半夏,毫不留情说道:“自欺欺人。”
江半夏的笑容微微一僵,神情强自不变,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怀素纸漠然起身,开始把拿来的书放回原位,淡然说道:“禅宗最是喜欢讲究来世,以此作为不可拔之奢念,好让信徒虔诚渡过今生,受一切苦。”
江半夏不笑了。
她看着怀素纸的侧脸,有些生气,心想你这未免太不尊师了些。
是的,她这一切表现都是为了赢得这场争吵,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而怀素纸此刻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幼稚,还是自欺欺人这四个字,都有掀桌的味道。
“然后呢?”她声音微冷说道。
怀素纸没有回头,说道:“师父你不信佛,却有高僧之风。”
江半夏面无表情说道:“此言何解,何以是高僧?”
“禅宗有一门很出名的修行。”
怀素纸将最后一本书放好,转身与江半夏对视,神情真挚说道:“此修行名为闭口禅,求的是坚定不移之执着,师父您在这方面的修行,当属举世无双,自是高僧。”
这说的分明就是嘴硬了。
听完这句话,江半夏没有表示,只是沉默。
怀素纸坐回她身边,问道:“生气了?”
江半夏一言不发。
怀素纸心想你果然爱犟。
她没有着急,更不曾因此失措,很自然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扰乱禅室的清净。
紧接着,她牵住江半夏的手,起身往外走去。
江半夏微微一怔,好生不解地看着怀素纸,心想你怎么敢若无其事地挽起我的手?
她抿住下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随之而行。
如果她这时候拒绝了,非要留在原地不动,那不就证实她真的在生气了吗?
离开禅室,借着尚未昏暗的天色,两人开始在山间行走。
这条路怀素纸还算熟悉。
当年中州五宗在人间掀起风波,让滔滔人潮扑向东安寺的时候,她在那间禅室静坐闭关的途中,走过不少次这条山道,权当散心。
旧路重拾,再见旧时风光,心情随之而旧宁静。
怀素纸开始了一场没有回应的谈话。
“我一直不喜欢杀人,唯有那次是例外,不仅是大势所趋,亦是我难得动了杀意。”
“事实上,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没杀太多的人,死在我剑下都是道盟的人。”
“南离当时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我过分心慈手软,我没有开口反驳她。”
“其实我想过怎么反驳,让她说不出话来。”
“那句话很简单,大概就是连你现在都不爱杀人了,我又怎能做得到心狠手辣。”
“我没有说,所以南离嘲讽了我很多句。”
江半夏静静听着,还是不说话,还是没有表情。
怀素纸偏过头,看着面容精致如瓷娃娃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其次则是我当时住在那间禅室,总是面对着那些佛经,久而久之也就有了慈悲的念头。”
“因为那些佛经一直在对我说,看见生灭,不得解脱。”
“人生在世,谁都有一个愚蠢的时候,你有我有,天地万物皆有。”
“何必以一时之愚蠢定一世之生死?”
“得此念想后我走在山道上,看花草树木崖石水云,越发觉得剑不必去尽,势应有所保留。”
“最终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江半夏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怀素纸也不介意,神情自若,说道:“和你聊这些过去,不是为了证明禅宗之法亦有可取之处,只不过是单纯想要告诉您,其实我们在这些真正重要的关键抉择上,是极其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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