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人鲸
“因为我早已知道把他关起来没用。担心他也没用。”
星野低声叹气。
“小梓,如果你早两年认识我,你会发现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担心我最重视的人。
你觉得奇怪吗?我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但如果是两年前的我,我会摔碎部室里的一切东西,我会在先生衣服上放监控探头,我会掐着先生的脖子,督促他每时每刻和我汇报,和我说话,一刻不停歇。
我也是会变的,难以置信,是不是?
在你印象中,我或许是一个强大的前辈,但我其实很普通,也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精神,只是有些孩子需要我坚强,我要回应她们的期望……
呜嘿~那种感觉挺不错的,小梓,有一天你也可以试试哦。”
星野说得累了,从背包里掏出水杯,喝了一口,
然后握住光滑的杯底,若有所思。
她想到了自己为阿拜多斯的孩子们而牺牲的那天。
先生救下了她。但先生救不了他自己。
“白洲梓,你听过一个说法吗?一个人若是爱着什么,就会死在什么上。”
白洲梓的脊背和脚趾都收紧了:
“你是说先生为我们而死,这个命运不可改变。”
“不是。”
星野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说一个我领悟到的规律。如果死亡是先生的命运,那我们没有人可以扭转。”
白洲梓紧咬着牙齿:
“但我不想什么都不做……我不能坐以待毙!”
“看,这就是你跟我的不同之处。”
星野喝了一口麦茶,看着白洲梓:
“你坚信命运可以改变,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而我则早已尝试过无数次,最后一败涂地,被迫相信世间万物都有它的规律,不再强迫这个世界变得合理。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选择就是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你当然可以用你的方式去书写命运,而我也会坚持我自己相信的事物。”
她朝着白洲梓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所以那天在雪地里,我们俩才会打得你死我活。
你瞧,这就是我们的选择,我们的……命运。”
白洲梓的眉间凝蹙着忧伤。
“星野前辈,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我是说——我对你犯下的罪孽,在你看来却似乎跟你毫不相干。”
“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
星野无奈苦笑,
“你不知道,我对老师是多么的……总之,站在你的位置上,我只会干得比你更过分。
不过,小梓,我们确实可以选择去拯救他——前提是他愿意被拯救。”
“什么?”
“如果他拉下脸来向我们求救,我相信没人会拒绝他。可他有求救过吗?”
星野看着白洲梓的脸。
白洲梓如遭雷击。
她们都年轻得不像话,即使是语气已经老气横秋的星野,心里也抱着一厢情愿的看法。
只是星野比她更早成熟,更能接受那些看似不合理的现象。
白洲梓用力地抿着嘴唇,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
“老师他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他的职责让他只会消耗生命拯救我们,而不是反过来,要求我们用生命拯救他。如果我问他的意见,他怎么可能同意!?”
星野看着白洲梓执念深重的脸,摇了摇头:
“梓,老师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选择的权利。
你觉得他被拯救学生的职责束缚了,但他从来都可以撂挑子不干。他只是无法接受撂挑子的后果而已。万事万物都有后果,这点我想你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了。
老师之所以会承担责任,拯救每一个学生,甚至无视自己的痛苦和死亡……原因只有一个:这就是他的选择。他无法接受不这么选的自己。
只要他承担职责,成为我们眼中的‘老师’,他就是幸福的。”
白洲梓低下头。
她几乎无法呼吸,但星野的话回响在她的耳边。
无论她对老师说什么,那些话都无法让老师改变。
老师不会改变。改变了就不是老师。
那是一个妄想,侥幸的想法,多余的希望。
但若是抛弃了这个妄想,她又该往何处去?
“你不是还有同伴吗?”
星野直直地盯着她,“日富美同学,她可是个好人啊。”
白洲梓艰难地抬起头,回应着星野的视线,又缓缓地摇头。
“又是老一套?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得到别人的原谅?”
星野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伸出手指,狠狠地弹了白洲梓一个脑瓜崩,在她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了红痕:
“所以说我才讨厌你这种把什么话都憋到心里的闷葫芦啊!你问都没问,又怎么知道人家在想什么!
成天想着背负罪孽,完成任务,独自一人解决一切,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简直跟过去的我蠢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走,我们现在就出发,问问日富美到底是怎么看你的!”
白洲梓的眼神有些动摇:
“但,但日富美她们在执行任务……”
“执行任务怎么了?我们是预备队,支援前线天经地义好吧。”
星野已经开始收拾装备,准备出发了。
白洲梓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
“没有指挥官的命令,预备队不能擅自行动……”
“你要是没有先生的命令就什么都做不了,才会真的让他失望透顶。”
星野转过身来,对着白洲梓的屁股轻轻踹了一脚,
“现在给我去准备好快艇,听到没?
我对后辈一般都是很温柔的,但对你这种不开窍的家伙,温柔也没用啊。”
第054章:047日·海上工厂·淋浴室①
冰冷的雨幕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日富美感觉到有种粘稠的液体,在自己的肩头上蜿蜒,浸湿了她的手臂。
是她自己的血。
二楼密集发射的火力网中,有一颗不长眼的榴弹爆炸后反弹回来的碎片,深深插进了她的肩部,就是在那里流的血。
即使基沃托斯的孩子体质足以硬抗枪弹,但并不意味着对枪弹完全免疫。
每活动一下筋骨,都会掀起火烧火燎的疼痛,
一浪接一浪,昏暗的视野仿佛磨砂玻璃般凝结出薄雾,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雨幕在水面上砸出涟漪,她看不清自己的脸,
但她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肯定很可怕,而且扭曲。
坚持到这个地步,真的有意义吗?
自己战斗的理由,能够说服对面的花子吗?
‘让先生安息’这件事本身,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理由。
日富美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借口。
或许听上去很正当,但连她自己都明白,那终究不能说服所有人,甚至说服她自己都很勉强。
基沃托斯每天都是争斗和爆炸声,即使不是出于憎恶,只是表达不满的情绪,也要用枪弹来回应。
而先生简直不像是属于这里的人。他不计出身不求回报地帮助学生,是无限制的原谅与爱的化身和象征。
就如同来自于一个枪弹和暴力不存在于日常生活的世界一样。
生活在基沃托斯,孩子们无休止的暴力行为,对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业报”
这个艰难的汉字词汇,日富美终于慢慢地领悟了。
基沃托斯背负着太多的业报。
圣三一与格赫娜之间永无止尽的歧视行为,无处不在的暴力团以及黑市和雇佣兵,每天都有学校拔地而起,也每天都有学校破毁成无法修复的遗迹。
基沃托斯以一种暴力而生机勃勃的形式,进行着它的新陈代谢。
暴力是它的运行法则,配合上孩童们天真幼稚的恶意,更加坚不可摧。
日富美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自己和老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相遇但不能相融,这条法则如同熵增一样的不可撼动。
她不可能回到过去,也不可能得到她梦想中的幸福了。
——牵着老师的手,回到校园,那样的幸福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想法,并不是被悲观和失望淹没,只是出于单纯的现实主义。
不管再怎么冰冷,残酷,无情,也必须接受那些不可动摇的事实。
历史的洪潮,没有任何凭借个人力量撼动的可能,
置身其中的人,只能尽情品味着自己弱小和无能,眼神冰冷地接受它裹挟着自己向着毁灭冲去。
但是就算如此,日富美也没有放弃。
“……唰”
手指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物体,
她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块金属战爪的碎片,被榴弹炮轰击的余波震碎了。
她将这块尖锐碎片握在手中,默然不语。
金属给予她力量。
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血管中流淌的,已经不是什么充满希望的奇迹之力。
以手指天呼唤晴空的奇迹,以及充满青春的‘日富美宣言’,现在的她已经再也做不出来了。
因为她选择面对真相,选择睁眼去看冰冷的现实,选择成长。
充满青春的奇迹之力,在她身上消散殆尽。
但是她的血管和心脏,正在被另一种力量填满。
一方面是出于对圣三一的斗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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