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堂真矢
这一具尚且只是面部受到了损伤,剩余的骨头茬子混合肉糜亦或者是只剩下上半身的猎奇模样更多。
随着道路的延伸,脚下本应该是泥土的地方,似乎都变成了自爆过后所剩下的肉块和脂肪块混合物。鞋底咕叽咕叽地响,光是前进一步都很是艰难。
天空不知何时变为了深沉的暗红色,石碑越发残破和随意,时间记载越来越混乱,甚至于到了后来,再没有石碑,只是无数尸体堆在一起,血和流出来的内脏散发着浓郁的味道,白发混合着析出液变成混沌的稻草堆,那相同的灿金色眼睛无神地盯着天空。
天空和大地颜色交融,天幕往下淌出血,而大地则是愈发暗红,这里没有日月,自然也就无法判断时间。
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羽贺真弓。
小熊艰难地在对她而言路况过分凶险的地方行走,她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身体跌入冰冷的怀抱。
她连忙爬起来一看,这只是一条断裂的手臂,斜斜插在肉堆里,却很好地围成了安抚什么的姿势,小熊刚才就是跌入这个掌心。
她倒吸一大口气,第一反应是有点害怕,毕竟她也没接触过这样形态的人类尸体……可是她又觉得这只伸出来的手有点寂寞,还是有点伤心地抱住它的大拇指。
衫山里华看了,禁不住抓起小熊自己抱着。毕竟随着道路的延伸,小熊这个只有十公分高的怪人行进就愈发艰难。在这片空间当中她们的魔法全都会被压制,就算是强大的怪人在这里也只是个十公分高无法自己前进的玩偶。
她抓起小熊,看小熊的表现再结合近些年对奇迹市怪人的认知,推断出小熊的年纪应该也不算大。
她心生恻隐,想要用手盖住小熊的眼睛,却被小熊自己扒开。
衫山里华一愣,反应过来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这里都是真弓没错。”远野瞳很难过,“可是我们要找的真弓在哪里?”
不是过去已经在战斗当中死去无数次的羽贺真弓,而是她们所要寻找到并且带出去的,现在的羽贺真弓。
这里的尸体的确全都是羽贺真弓,但死人绝对不是她们所要寻找的目标。
应该就在道路的尽头。
世界更为窄小了,原本宽阔多彩的世界在羽贺真弓为了战斗无所不用其极之后,在某个灾厄爆发的时间点之后,就变成了单一枯燥而且扭曲畸形的模样。
原本的色彩消失了大部分,只剩下了死亡的颜色。
原本的树林树叶掉光,吊着无数摇晃的身体。
原本的风凝滞,空气当中的羽贺真弓气味几近凝成实质,像是黏在头发上的油污气味。
世界停转,羽贺真弓的精神空间只剩下了无数的自己,无数的死亡和无数的失败。
但是三人还是找到了浅浅的脚印。
三人几乎的面前几乎能够看得到这样的场景: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血肉铺垫出来的道路,有一个人正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
她的身体一层层剥落,像是融化的蜡人,只剩下摇曳着火苗的灯芯还在发着亮光。
这灯芯因为【精神加护】而怎么也燃烧不完,加之【不断前进】的祝福,她无法停下脚步。
而现在,在精神加护失效之后,灯芯几乎是一口气就燃烧到了底。
唯一一个活着的羽贺真弓的脚印,通往深渊。
三人走了这么久的路才意识到,这是个下坡路,而组织液和血也是液体,到达一定质量之后顺着地势流淌,逐渐堆积而成一个巨大的血湖。
她们总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羽贺真弓。
黑发的少女坐在湖边,静静盯着湖面出神。
她并没有穿着守护者套装,也不是她在现代时经常穿的休闲服,而是穿着在远东之地的时候的黑色常服,低着头凝视深邃到底部一片漆黑的湖。
她用手托着下巴,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思考,手腕上系着一根小绳,手链的末端是一根小小的羽毛。
“真弓!”忽然,羽贺真弓听到了不远处的呼唤。
她回过头来,却是众人所未预料到的抗拒神色,紧紧抿着唇,黑色的眼珠当中满是陌生。
与此同时,无数视线落到了贸然进入这片区域的三人身上。
所有的羽贺真弓……或者说所有的视线都转移而来,灿金色的眼睛在深邃的天色下呈现出渗人的颜色。
下一秒,那汹涌而来的血肉潮水将三人冲刷离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再也不能回家了
“真弓!”
——谁?
“……真……!”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吗?
羽贺真弓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她若有所感回头望去,看到的却是明晃晃又温暖的烛光。
“似乎在出神呢。”坐在她对面的羽贺纯子失笑,用手里卷起的书拍一下她的脑袋,“在想些什么,小羽毛?”
好奇怪,羽贺真弓有点愣神,她总感觉面前的场景和谐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协调。
母亲坐在烛光当中看书,而她也凑近坐在旁边翻阅着另一本书,享受难得的美好时光。
……奇怪,自己明明一直和妈妈待在一起,为什么总觉得这场景已经久违了?
就在羽贺真弓开始动摇的这一刻起,原本已经消失在耳边的陌生呼唤再一次响起,违和感越来越重,她皱起眉头。
算了,或者只是耳鸣。
她将视线转移向羽贺纯子,对方那关切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母亲问她,很是担忧,“你看上去不开心,真弓。”
羽贺真弓下意识回答:“我没有不开心……”
实际上,能够和羽贺纯子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她开心得不得了。
但是羽贺纯子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异常,她放下手里的书,微微叹气:“你看上去很累。”
羽贺真弓想要辩驳,说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今天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怎么可能疲惫……但是在抬起手的时候,她却发现有点不对。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伤痕,那些伤痕久未结痂,仍然鲜血淋漓。身上也不是穿着还在远东之地的时候母亲为她缝制的衣服,而是破损又粗糙的甲胄和满是风沙的守护者套装。
她站在床边,从门口走过来的这几步脚印满是泥泞。不自觉地呼吸紊乱,头发也长短不一,因为是自己随便用刀子打理的。
羽贺真弓慌乱擦了一把满是汗和血污的脸,在母亲的注视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故意要弄脏这个回忆角落的……
或许母亲会感觉到失望。
毕竟羽贺真弓从来就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孩子,她不是那么帅气的守护者,挣扎着混得一片狼藉又回到对她寄予重望的母亲面前,她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是有些无地自容。
果然,母亲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但她并没有像是羽贺真弓所想的那样,表现出对她的失望。
羽贺纯子只是对她招招手,就好像是以前那样:“过来,小羽毛。”
“……”浑身狼狈的白发守护者犹豫了一下,也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步履沉重,总有些畏惧的模样。
随着羽贺真弓的接近,坐在床上的羽贺纯子发现自己竟然需要抬起头来看自己家的孩子,她新奇又欣慰:“你都长这么大啦。”
羽贺真弓低垂着眼。
“长得这么高,又这么好看,”羽贺纯子感慨,“你可比我要高得多了,是因为在乌尔扎娜那边补充了营养吗?”
“……嗯。”羽贺真弓简短回答。
“也有好好锻炼吗?”
“嗯。”
“有没有去很多地方旅行?”
“有。”
“玩得开心吗?”
“还行。”
羽贺真弓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母亲的问题,距离在不知不觉当中缩短,直到羽贺纯子能够伸过手来抱住她。
看着母亲张开的怀抱,羽贺真弓多少觉得有点害臊,这都多少岁了还要这样拥抱……但她也还是弯下腰来,被纤细的母亲抱了个满怀。
母亲抱着她问:“已经累了吗?”
不累。
作为守护者的体力的确是近乎无限的,羽贺真弓很少会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一般而言,询问她这个问题,只能得到否定的回答。
但这一回,有什么东西压倒了她,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她无法说出违心的话语。
她把脸埋在母亲的肩膀上,血污蹭在对方素白的衣服上很是明显,但她就是想要蹭一下。
然后闷声回答:“我很累了,妈妈。”
在这一刻,全身的力气都好像消失在了这句话里,她放松身体依赖在久违的怀抱里,闭上眼睛,缓缓呼吸放松。
羽贺纯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很轻,又好像远在天际:“你要休息了吗,小羽毛?”
“我想休息。”羽贺真弓的声音有点嗡嗡,“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不想再往前走了。”
羽贺纯子说:“那你外边的朋友怎么办呢?”
朋友……
羽贺真弓一顿。
“她们在门外等你回去,你确定要和我待在这里吗?”
羽贺真弓说:“如果她们是朋友,就不应该来打扰我。”
“你真的觉得她们是想把你拉回职责里?”
“……主观上并非如此。”羽贺真弓很诚实。
她知道这些在新世界认识的人们其实只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来,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对她们而言有什么价值,值得她们这样冒险。
或许只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泛滥的同情心作祟,因为是魔法少女,所以什么人都会拯救。
羽贺真弓想。
然而,羽贺纯子却露出了歉意的微笑:“你还不能来找我,小羽毛。”
“为什么?”羽贺真弓询问,抿起唇瓣很是抗拒。
“你看,你去到新世界,还没有好好吃过饭,没有去旅行,没有找到喜欢的音乐,更没有接受过他人的爱。”羽贺纯子说,“如果你现在就来我这里,那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些啦。”
羽贺真弓面露恳求:“我不想要那些东西。”
“可是你现在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是无法回归长河的。”羽贺纯子道破了羽贺真弓的本质,在对方成为守护者之后,缺失的那一部分就让她永远也不能来到羽贺纯子的身边,“你忘了吗?你现在的模样。”
“那……”羽贺真弓面露愕然,她猛然直起身,却发现身上在疯狂生长着漆黑龙鳞,又在不断掉落。
她意识到了禁忌之术的最大副作用。
人之心不再复还,意味着她永远也无法作为【人】死去,而亲人的灵魂被灾厄吞噬,无法团聚,羽贺真弓只能无限地重复着这些痛楚,游荡在天空当中。
她再也不能回家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门外的是?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羽贺真弓猛然从虚假的回忆当中清醒过来,脑袋上像是被交了一盆冷水,她打个激灵。
回过神来,只剩下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她难得地有点惶然,左右环视,发觉原本记忆当中虽然略显破败但总是整洁干净并且温馨的家,此刻只剩下了破败摇晃的床和窗户。床上有一个深深印进床板的深色人型,先前坐在这里的羽贺纯子已经没了踪迹。
原来明亮而温暖的光线被寂静的黑暗所吞噬,屋里只剩下一盏残灯,羽贺真弓的影子在烛光当中摇曳。
窗外是一片漆黑,连风都没有透过破损的窗户穿进来。
原本能够听得到的,其他人呼唤她的声音,此刻已经消失了。
羽贺真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作为使用禁忌之术的代价,她的灵魂将会在这里冻结。
之前所看到的羽贺纯子,也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
毕竟真正的羽贺纯子,她的妈妈,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回归长河。她甚至见过那缕陌生又熟悉的灵魂的第二世,与对方打过招呼而后离去。
而现在,生命长河已经被灾厄全数吞噬,连带着在里面的、曾经名为“羽贺纯子”的灵魂也已经被吞噬干净。
上一篇:恶魔都亲切地叫我坏蛋
下一篇:人在神诡,肉身无限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