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诡骗师 第12章

　　“膝盖应该是哪儿磕到了，伤到骨头，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用腿剧烈运动。我的建议是赶紧到正规医院进行诊疗。”

　　保健室老师把坂本龙司交给雨宫莲搀扶着，“你这是第几次给我送来大麻烦了？”

　　雨宫莲打了个哈哈，绕开这个话茬，“与谢野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人美心善。”

　　对方仔细打量了一番他那副俊逸得丝毫不逊色杰尼斯偶像预备生的脸蛋，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只是个打临时工的，大不了就辞职。”

　　（热知识：杰尼斯事务所，以推广男艺人及男性偶像团体而闻名亚洲，旗下艺人有近藤真彦、少年队、佐藤敦启、木村拓哉等。《迪迦奥特曼》的男主角就是由杰尼斯V6组合的长野博扮演。）

　　“我觉得不至于。”

　　“......”与谢野瞪了他一眼，“赶紧走。”

　　“是是是。”

　　“对了，等一下。”

　　“什么事，”雨宫莲半只脚都快踏出门外了。

　　“上次跟你介绍的，位处横滨的侦探社......”与谢野拿出来一张名片。

　　“我不打扰了。”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觉得你在骗人方面的资质简直无人能及。”

　　“砰，”房门重重地关上了。与谢野熟练地把手里的名片撕碎丢进垃圾桶，然后往里面丢了一卷染满碘酒的纱布。

　　坂本龙司痛得满头大汗，倒也没关注外界的动静。

　　雨宫莲寻思这货在上学的时候还能说话，怎么这会儿痛得都睁不开眼睛。

　　“与谢野老师对你做了什么？”

　　“她......嘶，”龙司面色惨白，“那个女人用手按在我的膝盖嘎嚓一下，然后......”

　　“保持，就这个状态，”雨宫莲说着让他不明所以的话，“等下去了校长办公室，记得嚎大声点，最好把眼泪都挤出来。”

　　“什么意思？”

　　“请假出校门。”

　　坂本龙司在一阵痛呼之后恍然大悟，“你想逃课。”

　　雨宫莲不可置否的点头，他今天准备搜罗关于鸭志田的个人信息，比如说家庭住址。按照拉雯妲的说法，每个心灵殿堂都存在着一个由其主人最深沉的欲望具现化成的“秘宝”为核心。只要在印象空间夺走了宫殿的秘宝，被欲望支配的大人将立刻认知到自己的过错，然后发自本心的悔改。而如果在宫殿里将他的暗影杀死，现实里的本体就会变成失去所有欲望的行尸走肉，也就是医学意义的植物人。

　　他是必须要攻克鸭志田的迷宫。因为这个混蛋教师是真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雨宫莲还没真正转校进来，关于他的各种劣性谣言就已经在各个年纪里扩散，由此就能明白鸭志田是个什么尿性了。

　　打听鸭志田的各种信息，也是为了摸清楚这家伙在心理层面的弱点。心灵宫殿是其主人的人格乃至欲望的共同构筑，如果能知道鸭志田最畏惧、最重视的事物，说不定能在行动里找到致命的突破口。

　　“所以，你又准备翘掉排球社的训练？”恰巧在校长办公室谈论社团资源划分问题的鸭志田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我发自内心的是对您和排球都抱有极高的崇敬之意，只是生活困苦，薄弱的物质难以支撑沉重的理想......”好一番吹捧，鸭志田一时间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看着雨宫莲带着那个被自己打断腿的问题儿童通过了请假的申请。

　　廊道里，看上去不像不良、实际上是全校最恐怖不良的雨宫莲搀扶着看上去很像不良、说不定也真的是不良的坂本龙司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学生们看了以为这俩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得胜而去。他们的背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了。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帮这家伙呢？雨宫莲抛开了“只是利用他离校”的借口，他审讯内心。对付鸭志田或者离开学校的方法多得是，何必专门选这一条复杂而困难的道路。

　　嗯，果然，只是单纯地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了援手。

　　就像当初毫不犹豫地朝着骚扰女性的议员挥拳那样，没有任何的理由，因为这是他信奉的“正确”。

　　暴雨初歇，连珠般的水滴从屋檐下飘落，伴着啪嗒啪嗒的声响，落在了满是水洼的天桥上，桥洞里有车流湍急，呜咽似的携风裹雨。

　　“你有带够钱吗？”雨宫莲面无表情地问。厌

　　“......”坂本龙司沉默了一下，“一千多摇！笔

　　这是他两天的生活费。莘

　　轮到雨宫莲沉默了。他看着雨后澄澈如镜的天空，周围是辽阔的四通八达的街道和公路，行人稀少，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空旷感，就像置身无垠的旷野，或是站在直江津废弃的白蛇神社前的台阶上，去俯瞰下方横纵交错着水沟的麦田。肿

　　“算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怪盗把龙司带到一处便利店，让他在没有被雨水打湿的长椅歇息。砖

　　手机拨号向自己在东京的监护人。疚

　　“喂喂，我是佐仓贾卫桑”咖啡店的老板如是说，“你小子是闯什么祸了？”

　　“我的同学腿受伤了，伤到了骨头，我陪他请假出来找医院，但他没钱。”菝

　　雨宫莲坦然，“我现在手里的钱也不多，下一批的稿费要等到月底才会发放。所以，您有认识收费合理、手艺相对优秀的私营诊所吗？”

　　佐仓贾卫少踩皇窃诠ぷ鳎听筒对面能传来淡淡的捻子研磨咖啡豆的声音。他等了一会儿才问，“你在哪儿？”p

　　“涩谷站。”祀

　　“那孩子的监护人呢？”苓

　　“听说是单亲家庭。”舅

　　“哎，真拿你没办法。来一趟四轩茶屋吧，我带你们去找医生问问。”他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下不为例。”

　　“好好好，”雨宫莲从善如流。

　　电车到站，他背起一脸要死要活的坂本龙司走到勒布朗的门口。

　　店门挂着“暂时停业”的告示牌，中年大叔靠着鲜红色的墙壁，眯着眼睛看向他们，“腿伤得严重吗？”

　　雨宫莲指了指自己背上躺尸的黄毛，“已经这样了。”

　　佐仓贾卫稍偃打量了一番坂本龙司那副小混混似的模样，难免咂舌，“交友还是要多多注意。”

　　“他是我们学校田径社的王牌。”

　　“哈，”店长稍稍有点吃惊，“无所谓了，快点跟上我吧。”

　　他带着两人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找到一处藏得很深的出租屋。这里经过一番装修后就作为诊所使用。老旧的建筑主体同崭新的装潢显得有些违和。

　　门口挂着一块广告牌，坏掉的LED灯在其中扑闪着光亮，【武见诊所】。

　　留有一头墨色短发的年轻女子穿着白大褂坐在围着栅栏窗的营业台里。秀气柔美的五官在昏暗里拉长了阴影，显得更加立体，但微吊的眼角乃至下抿的嘴唇，消除了本该有的温婉气质，留下的只有一种淡淡的冷漠和理性。黑色连衣短裙同白褂强烈鲜明的对比，凸显出脖颈的纤细与锁骨的精致。

　　她应该就是这里的医生了，虽然看上去只是在读大学生的年纪，再加上那副放在高档酒店舞会也能光彩夺目的容貌，让人很怀疑到底能否有诊治病患的技术。

　　“武见医生，这两位就是我在电话里提到的病患了。”

　　“还在读高中啊，”武见医生的声音像是清泉拍打在圆润的鹅软石那样清脆悦耳，“两位都是吗？”

　　“啊，说不定这小子也有些病症呢，”佐仓贾卫汕昧艘幌掠旯莲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嘀咕，“钱不够跟我说。”

　　“感谢......”一直沉默的坂本龙司忽然开口，他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似的不断擦拭着眼角。

　　可惜没人搭理他，佐仓贾卫筛献呕厝タ吹辏雨宫莲正在心底算账。

　　武见医生站了起来，她推开营业台的小门，把紧靠着的诊所大门打开，“都进来吧，钱的事情可以往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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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 : 019.砍倒国王之日 其一

　　电风扇在天花板上嗡嗡作响，像是成精的苍蝇，用振翅的声音挑衅、戏弄，但它绝不靠近，刻意地拨弄人心中的急躁。

　　雨宫莲一巴掌在了钱包上，就像是拍死虚假的苍蝇，他沉痛地取出几张万元大钞交给了武见医生。

　　“你不刷卡吗？”武见医生很少有见到带着大额现金到处跑的年轻人，尤其是，雨宫莲显然不是那种阔家少爷的家庭。

　　“武见小姐这里要刷卡反而很麻烦吧，”雨宫莲指着无菌室的门，“像您这样年轻的医生，诊治病症非常娴熟啊，却留在四轩茶屋里运营社区医院......我恰巧听说过，东京医学界有个臭名昭著的天才，被称作瘟神的，也是叫武见......”

　　“给你零头抹掉。”面容冷艳的女医生嘴角抽搐了几下，不情不愿地说。

　　雨宫莲收回来一张和蔼可亲的福泽谕吉，难免喜笑颜开，“坂本同学就先交给您照顾了，我要去上学。”

　　武见医生用手里的签字笔不耐烦地敲了敲笔记本，“赶紧走。”

　　已经中午了，雨宫莲瞥了眼墙壁上悬挂的电子钟，步伐匆匆的告退。

　　在这里浪费的时间有点久，他想着，不过武见医生的确很好看，是个冰山系的美人，身材也跟模特似的标致。短裙下的双腿滚圆笔直而白皙温润如玉石，穿着黑色细带织的高跟罗马鞋，在骨肉匀称的小腿上勒出淡淡的痕迹。

　　十根脚趾头嫩藕芽儿似的陈立着，修剪打磨得圆润小巧宛若贝类釉质层的小片指甲涂抹着黑色的指甲油，精致的足弓纤细清瘦，白嫩的脚背上若隐若现着几条淡青色的静脉，仿佛雕塑大师跪俯在地对着汉白玉精心雕琢数日而成的绝佳艺术品，让人有一种沉醉其中的冲动。一时间就想要效仿那位完成这项巧夺天工之技的匠人，同样的跪俯，捧着它细细的轻吻，感受那份被现代化工业制品所包裹的自然之完美。

　　雨宫莲啊雨宫莲，你可真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好男孩。怪盗先生满意地给出评价。其实他才今天之前并不知道武见医生的底细。关于她的个人情报都是在对方给坂本龙司做伤口处理的时候，高强度网络冲浪收集到的。

　　他有着不该属于自己这个年纪的情报网......国中时代跟随名为贝木泥舟的诡骗师学习了两年半的骗术，也通过这位利益至上的男人获得了许许多多的特殊渠道。

　　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金钱，就能打听到那些社会热点新闻的真实内幕。

　　很幸运的是，武见医生在东京的医学领域里臭名远扬，所以很轻松就查到了她的个人信息。

　　武见妙，名校出身的天才般的内科医生，在药物研发、病情诊断方面有着突出的天赋。因为不小心被卷入一场药物纠纷，遭到了医学界的不公平迫害，被迫承担起“医死人”的过错和责任，于是远离药物开发的前线，来到四轩茶屋的一隅之地担任社区医生。

　　按照买来的情报里的描述，武见妙小姐似乎在私下里从事着违法的药物开发工作。

　　但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雨宫莲只想收回来一点小钱，他是真的要缩紧腰带过日子了，Joker那个混账拿他的钱买了好几套昂贵的名牌西装，以及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一大堆瓶瓶罐罐的油漆，甚至在网上全款购入了刀具和模型枪。

　　顺带一提，关于鸭志田的情报也买到手了，接下来就去实地踩点。

　　他漫步在大雨初歇的街道，西餐厅的窗墙蒙着一层白茫茫的水汽，有个女孩坐在沙发里，伸出食指无意识地在白鞯拇扒缴匣着通道，通道过后就看得清晰了，她看到了没有佩戴眼镜的雨宫莲从一墙之隔的石板路走过，散漫于凌乱短发下的深灰色眼眸好像是弥漫着数不清的忧郁，像是漩涡一样吸引着少女的情愫，叫人迫切地想要去探究他的心中所想。

　　一时间女孩的面色变得粉红，心跳砰然加快。坐在她对面的星探也好奇地用手抹开水雾去瞧，不禁咂舌，“吼，这可是极品啊，稍稍包装就能成为聚光灯下最耀眼的明星。”

　　星探丢掉下了正在商谈合同的偶像预备役，然后小跑着冲出餐厅，他得拦住那位路过的少年。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离电车站越来越近，却忽然有一种恍惚。

　　穿过渐渐拥挤的人流，体温与体温的围绕里涌上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隔阂感。

　　雨宫莲已经度过了两年多的平静生活，直到他向着那位议员挥出了拳头，一切都坍塌了。

　　短短几天就奔赴大阪又来到东京，转校进入不错的高中，紧接着要面对的是一位地位颇高的成年人盈满恶意的迫害。

　　接受天鹅绒房间的契约，成为高贵的“集体潜意识”的打工仔不过是为了求得生存而做出的妥协。

　　雨宫莲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也不想成为社会里特殊的“The One”。他想做的不过是更生。环境越是混沌，Joker取代他的速度就会越快，直到迎来某个“最糟糕的一天”――到时候，名为雨宫莲的个体就会彻底沉睡。将要取代他的，是试图拿整个世界取乐的、不会受到任何拘束的疯狂小丑。

　　他在四轩茶屋的车站的一处购票亭见到了一位头发带着点花白的中年人。

　　“您好，请问您是鸭志田先生吧？”

　　中年男子抿了口保温杯里的粗茶，“小子，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鸭志田老师的弟子，跟随他学习排球一道。”

　　“这样，”对方来了兴趣，放下杯子，“卓，他在学校里跟你们这些小娃子聊过我的事情？”

　　“说是您启蒙了他对排球的爱好。”

　　“哈哈哈，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当时也只是希望那家伙能把捣蛋的劲头用在正经的事情上。”大叔以自己儿子的成就骄傲，“但是没想到，他还能成为奥运冠军啊......”

　　昭和时代的男人感慨，“为国家争光咯，真是了不起。”

　　“是啊，我也没想到，鸭志田老师能成为这样优秀的大人......”雨宫莲取了一包路上在杂货店买的香烟递给他，“这是孝敬您的。”

　　“客气了客气了，”大叔喜笑颜开。

　　没有人注意到，在雨宫莲把手伸进购票亭的瞬间，手指如残影般抖动，然后有卡片状的事物从桌上飞进了他的袖口，落入了衣袖里。

　　这是监控也绝对不可能观察到的死角。

　　他偷走了鸭志田卓父亲的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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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 : 020.砍倒国王之日 其二

　　“慢着！”一声暴喝在雨宫莲身后响起。吸引了周围人群的注意。旁人悄悄赞叹于少年那份美貌之余，生怕招惹麻烦似的又别开了视线。

　　某位刚刚完成盗窃举动的怪盗瞬间身体紧绷，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他面色如常，向前迈步的姿势丝毫没有停滞。

　　“那个......请等一下！”气喘吁吁的声音。

　　雨宫莲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了，他这才转过身。

　　一个打扮时髦、戴着大框墨镜的青年深深地鞠躬，双手举起一张名片过头顶。

　　“我叫巽幸太郎，是ATLUS事务所的经纪人，您具备绝佳的成为偶像的资质，我认为错过您无论对我还是对公司都是极大的损失，所以――”巽幸太郎深呼吸，低下头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请您赏脸，给我一个谈话的机会！”

　　雨宫莲拍了拍衣兜，把那张工作证以极其隐晦的手法甩进其中，“就在这附近？”

　　“是。”巽幸太郎见到有戏，声音立刻恢复成沉稳的模样，但态度依然恭敬，俨然是真的把雨宫莲当摇钱树看待了。越看越像，他认为这位少年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艺术的追求，一举一动之间就流露出自然的华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