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诡骗师 第95章

　　地狱的大门悄然洞开，在巫师短暂的愣神里，一匹黄铜与钢铁浇筑的战马已经迎头撞向了他。

　　小河原功介举起法杖原地画圈，在圆圈刚刚成型一半的瞬间消失在原地，他出现在道赤之塔的上空，立于无数雷云之下，苍然如龙的电光被吸引而来，循着法杖画动的轨迹而移动，圆圈即将成型，要将他、连同这份大自然的浩瀚伟力带回塔内，将坂本龙司轰成粉碎。

　　就在即将传送回去的瞬间，一个穿着黑色风衣、佩戴白鸟面具的少年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站在这雷雨交加的夜色里，脚底似乎是踩着不可视的平台，丛雨丸出鞘，这是自下而上的左切，逆袈裟斩。

　　凄厉的惨叫声。小河原功介还是画完了圆圈，消失在黑云之下，他瞪着血丝密布的双眼，将那无法以目光触及的恐怖雷霆挥洒向面前的坂本龙司。

　　“小河原功介！”坂本龙司怒吼着，按在了撞向自己的战马的头颅，它崩散成一堆零件，锁链缠绕其中，然后深深地扎入地面，这就是最合适的避雷针――

　　雷光转瞬即至，轰炸在这堆“不死”的金属之上，是能震碎人耳膜的爆音。

　　小河原功介被雨宫莲的一剑切开了胸腔和侧腹，弯弯曲曲的肠子争先恐后地从肚皮里逃逸，洒了遍地。

　　他挥动魔杖指向自己的伤口，系拉链似的划动，它们立刻就消失了。

　　然后挥动魔杖指向躲在盾牌后方的坂本龙司，“（无法听清的咒语）。”

　　一团黑雾攀爬上无处逃跑的坂本龙司，然后没入他的体内。

　　坂本龙司暗自唾骂一声，他的胸口往腹部陡然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血液喷溅。

　　在雷电的余晖消失的瞬间，小河原功介已经来到了坂本龙司的身前，把手插进他敞开的胸腔，藤蔓般的凸起遍布他的皮肤。

　　“这场无聊的闹剧，该结束了，”老人把手抽出，一巴掌扇在了坂本龙司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你们这群令人恶心的窃贼......”

　　本该死去的坂本龙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扇在了那张长满皱纹的老脸，打断了小河原功介好几颗牙齿，令他口吐鲜血。

　　这口血液吐在了坂本龙司的右手胳膊肘，瞬间消融了。

　　这是诅咒。坂本龙司根本没有应对这种攻击手段的经验，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右手的感知时，小河原功介低沉的笑着，又把血喷在了他的左手。

　　“乔纳森?布雷泽！”恶灵骑士已经掐住了小河原功介的咽喉，用力地挤压，然后要以审判罪恶的目光将他处死。

　　老人却像是滑溜的蛇，避开了所有的必死危机，被挤出躯壳，他从自己空落落的左手里扣出指骨，捏在魔杖的底部然后朝着坂本龙司用力挥动。

　　“Nowhere to run，”他是个巫师，在人们的认知里巫师就应该会英语，印象空间里的阴影小河原功介阴森地说着，“不死之身？真是让人嫉妒的力量，现在，它该归我了。”

　　坂本龙司能感觉到，属于【恶灵骑士】的一部分力量正在被剥离，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发起了冲锋，殿堂之主大概也没想到，一个初次见面的毛头小子居然能把他逼得这般狼狈。

　　已经用掉一根手指了。小河原功介意识到没办法短时间里夺走坂本龙司的人格面具，他只好再次扣掉一根手指，将魔杖指向了对方的双腿，“Locomotor mortis（腿立僵停死）。”

　　你当我没看过《哈利波特》吗？！怪盗团的战车在听到对方说出咒语的瞬间就俯身滑铲，猛力地铲倒了巫师，然后凶狠地用额头去撞击他的面部，撞断了鼻梁骨，让老人痛苦的尖叫起来。

　　坂本龙司已经张口咬在对方的脖颈，用力地扯掉一块皮肉。

　　小河原功介惊怖于坂本龙司不留余地的决死，他畏惧了，嫉妒同贪婪一样是极端自私的欲望，越是自私的人，越是恐惧死亡。

　　穷困潦倒的巫师想过哪怕是重伤也要杀掉坂本龙司，但目光触及到自己大衣里的某个小物件，立刻收敛了不理性的冲动，再次扣掉一根手指，强行挣脱了坂本龙司的缠斗，准备回到高塔的顶层，先处理那些企图盗取他的秘宝的窃贼。

　　这个家伙这么强，一定是他们当中的王牌吧，小河原功介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坂本龙司，决定先把顶层的那对小情侣和猫给抓住，再回头来折磨他。

　　长得细皮嫩肉的少年少女，呵，恐怕连我随意布置的诅咒都扛不住......

　　他刚刚落地，挥动魔杖指向了正要拔刀的雨宫莲。

　　一个只懂偷袭的小屁孩罢......了......？！

　　画面就像是被人凭空抽走了几帧，死寂的雨夜。

　　超越了雷光的神速。是转瞬即至的，雨宫莲挥出的御神刀。

　　小河原功介对上了雨宫莲毫无情绪的目光。

　　似乎，他对砍杀敌人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抵触，是一种刻入习惯的冷酷与淡漠。

　　时间变得很慢。

　　仿佛连一个呼吸都能清晰到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节律。

　　他听到了雨宫莲在念叨着什么话语。

　　是魔咒吗？

　　小河原功介瞪大了双眼，竭尽所能去分辨对方将要吐露的每一个词语的发音。

　　雨宫莲开口了！

　　小河原功介的注意力提升到最大，他聚精会神，要绞尽脑汁，试图从对方即将念出的咒语里寻找到应对的措施。

　　“好烦啊，又被雨淋湿了，宵夜该吃些什么？”

　　雨宫莲自言自语着，却是标准的一次“燕返”。

　　袈裟斩、逆袈裟斩、袈裟斩，三次挥击精确地落在同一条线。

　　妈的，神经病。剧痛里，小河原功介的舍弃掉整个左手。

　　漆黑的雾气冲向了雨宫莲。

　　时间暂停就像是潜水，一段时间的无氧运动，总要有换气喘息的空挡。

　　防不胜防......雨宫莲呼唤出【克瑞斯】，置换掉脚底的大片区域变作“黄金”，倒流向上成为墙壁，企图抵挡那团诡异的黑雾。

　　他失败了，黑雾一涌而上，将他吞没。

　　雨宫莲见不到任何事物了。

　　他失去了视觉。

　　汐见琴音已经呼唤出名为【建御名方】的人格面具，她牵动雷霆劈向小河原功介。

　　已经重伤的巫师高举魔杖就要进行反击――

　　他握住魔杖的右手齐根被切断了。

　　“你应该已经失去视力了......”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出这样的话语。在雷鸣滚滚、狂风肆虐的高塔顶端，也不可能靠听觉进行辨位。

　　汐见琴音及时呼唤出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面具，【大天使】，对雨宫莲使用了异常恢复的魔法。

　　怪盗一脚踹在小河原功介的胸口，把他踹进了铺天盖地的雨幕。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摩尔加纳一个飞扑夺走了他的大衣，然后以【佐罗】将他五花大绑。

　　闪闪发光的钥匙落在了积水里。一柄保险箱钥匙。

　　恢复视力的雨宫莲捡起了它。

　　“这就是殿堂的秘宝......”雨宫莲看向小河原功介，“你把他人的生活与命运都囚禁在自己的保险箱里，真是狭小的嫉妒。”

　　落败的巫师跪在电闪雷鸣里，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怎么谁也打不过。

　　就连一只猫都能对他上嘴脸。

　　......

　　“雨宫先生！坂本先生！大黑猫先生！还有汐见小姐――再见！”元气满满的声音。

　　x中彩夏站在公路的一旁向怪盗团的几人告别。

　　不幸中的万幸，嫉妒x中胜的镇长将他迫害至死，却仍然在心里残留着曾经作为居民们崇拜对象的那一个自己，所以临场变卦，悄悄救走了x中彩夏和她的亲弟弟。

　　这两个只是在读小学的孩子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家破人亡，有相当的原因是面前这人所导致的。

　　他们对小河原功介戴恩戴德。

　　而一手推成这番局面的罪魁祸首，正在收罗证据，准备前往东京自首，顺便将镇子里的一大帮地主、商贾都告上法院。

　　他还在竭力寻找适合收养x中胜子女的家庭。

　　但道赤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没有人知晓，也许将来还会再出一位x中胜，帮扶着居民们打理生活。

　　对秀尽的学生们而言，道赤镇的旅途已经结束，客车载着一群热情洋溢的年轻人闯进了大雪纷飞的山林。

　　他们要返回八十稻羽市，完成即将走到尾声的研学旅行。

　　“真期待啊，回东京之后，再读上两周课就该放春假了。”坂本龙司伸着懒腰，然后把自己的行李箱系好拉链，把行李箱放到储物架里。

　　坂本龙司的手中已经多出一只装得满满当当的布袋。

　　雨宫莲自然而然地伸手往里面摸出一包薯片，“别忘了期末考试。”

　　坂本龙司的笑容僵硬了。

　　汐见琴音在塑料袋里摸出一盒可丽饼，“安心，我们会想办法给你补课的。”

　　“哎，怎么这么多考试啊......”

　　雨宫莲卡嚓卡嚓地啃着薯片，“如果你这次能考进全班前15，我给你发一万医苯稹！

　　“喂。”汐见琴音瞪他一眼。

　　“学渣嘛，给一次特例，”雨宫莲觉得坂本龙司能考进全班前15真得是史诗级进步了。

　　很多时候，差生逆袭成为优等生，缺乏的仅仅是一次“成就感”的摄取。

17岁的王牌 : 167.奥村春的回合

　　“又明抢了......”

　　一年级D班的客车里，传来一声悲哀的叹息。

　　雨宫莲像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情绪闭环，靠在座椅里摇头晃脑。

　　正在逛Amazon热销耳机排行榜的汐见琴音撞了撞他的肩膀，“明抢就明抢呗。咱们心灵强盗团，不都是干这行的天才吗？”

　　“打住。我听不得这个。”雨宫莲的表情愈发沉痛。怪盗团的作风与他最开始的企划已经是截然相反了。隐秘的潜入、华丽的盗窃，在殿堂主人的无能狂怒里迅速远离，最终实现一众大罪人的悔改......

　　可事实上呢？明目张胆的闯入、粗暴的正面突破、正义的群殴，在殿堂主人的全力以赴里将他堂堂正正的击败，然后夺走秘宝......

　　他觉得自己的童年梦想碎掉了。小时候看《名侦探柯南》就很喜欢怪盗基德的自由自在，觉得实在是帅气。

　　现在是大力水手普朗克或者李甫西大夫。

　　坂本龙司听出了雨宫莲的言外之意，揣着一杯柠檬水嗦了两口，然后把一只杨桃罐头丢给他，“你觉得奥村学姐怎么样？”

　　“大胆！”雨宫莲气得浑身哆嗦，“你怎敢在这时候提及那位大人的名字！你有何居心？！”

　　“现在又成大人了？”汐见琴音说。

　　“她今早以奥村集团的名义打电话给ATLUS事务所向我发起代言人邀请，然后往我的银行账户里打了400万摇！

　　“见钱眼开。”

　　“实不相瞒，我也收了奥村学姐的不少好处。”坂本龙司轻轻咳嗽。

　　“趋炎附势。”

　　“我有没有说过，龙司，要叫她奥村大人。”雨宫莲义愤填膺。

　　“是！奥村大人！”坂本龙司从善如流。

　　嗯？谁也不知道奥村春是什么时候上了一年级的客车，她说是想加入学生会，而会长新岛真正在第一排跟川上贞代谈笑风生。

　　谁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交涉的，川上老师逃跑的速度堪比赛道上的坂本龙司、剑道场的雨宫莲、耳机旗舰店限量贩卖活动的汐见琴音、见到金枪鱼大腹的摩尔加纳。

　　心灵贯口团......心灵怪盗团看向从过道里走来的奥村春，一时间静若寒蝉。这个词语用得有些不太妥当，但也相差无几。因为汐见琴音也收钱了。

　　她的邮箱里收到了东京耳机展的VIP邀请函。

　　显而易见，是奥村春的手笔。

　　汐见琴音本来很生气，觉得这人真是不讲道理，要抢别人的男朋友。

　　现在转念一想，反正她也抢不走，干脆就当做没看到吧。

　　很多时候女生都是感性的，会因为一些临时的感动而失去理智。就好比邻国有一群女生为了追星，不惜花费四千万遥ㄕ刍怀闪桨偻RMB）去看一场演唱会，而演唱会的性质仅仅是某个男团的“十周年纪念”。而这样的一笔钱，可以是一个家庭三代人的积蓄，能用来改变命运的孤注一掷，却被如此挥霍，反而沾沾自喜，甚至有变卖家产、签注高利贷也要参与的。

　　虚荣心得到满足，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会欢天喜地，觉得人生的目标已经得到了实现......可当热血冷却，才会有莫大的惶恐涌上心头，只有在强烈的懊悔之中才会意识到，人生不仅仅是一场演唱会，当然付出一切只是为了看一场演唱会的家伙，他们的人生也的确就要在演唱会之后结束了。

　　汐见琴音也是如此。当她喜滋滋的收下了12月东京耳机展的邀请函，决定放任雨宫莲和奥村春接触之后......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或许仅仅只需要一个天的时间，她就会感到强烈的懊悔。

　　不过幸运的是，拉雯妲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丛雨，对雨宫莲实施监督。

　　雨宫莲看向面前笑吟吟的奥村春，又看了看鼓起小脸的丛雨，表情纠结。

　　“坂本同学，能借个座吗？我想和来栖晓老师聊一聊关于商务合作的事项。”奥村春礼貌地说着。

　　坂本龙司动作麻利地起身，他痛惜地看了一眼雨宫莲。抱歉了，老大，这家伙给的钱，比你开给我的两个月工资还多。

　　雨宫莲瞪着他，你小子，给我等着瞧。

　　坂本龙司假装鞋带松了，避开雨宫莲的杀意凌然，一边系鞋带一边就往前排的空座挪动。

　　汐见琴音有些恼怒地踹了踹雨宫莲的小腿，然后到后座拉开窗帘，把头偏过去看窗外的满山雪景。

　　远处的重山叠嶂，迷迷蒙蒙地罩上了一层柔和的乳白色。

　　午后和煦的阳光从东往西地挥洒，在雪地里摇曳着耀眼的光晕，像是透明的火焰燃烧在这天寒地冻之间，它灼烧在人的眼底，发出隐隐约约的刺痛，让高卷杏觉得眼睛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