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派被俘,仙子们为何求我出山 第69章

作者:那是谁呀

  从破门到现在,言墨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尸体上缭绕的灵机淡薄了许多。

  他未曾听说单真真施展过眼前的手段,但身为魔教教主,多多少少了解过许多类似的吞灵魔功,也听闻过一种名叫“夺灵血藤”的奇异藤草。

  此藤生长在幽泉洲的密林深处,捕食妖虫异兽为生,惯常用藤蔓将猎物勒得奄奄一息,再以触手刺入猎物体内吸取灵元,最后将吸收来的灵元储存在根部的囊块中,从而在捕不到猎物的漫长时间里维持自己的生机。

  起初常有人去林中采摘它们根部的囊块,用储存诸多猎物灵元的囊块来代替灵石玉髓辅助修行,因为没有地气杂质的缘故,储灵囊块的修炼效果比起寻常灵石优秀许多。

  后来魔教发现了囊块的作用,便开始大量养殖这种奇异藤草,托其所赐,魔教地牢里奄奄一息的仙修终于有了用处,魔教中人将他们丢进藤草堆里,不多时就成了一块块能够替代灵石的囊块,数百年来为魔教解决了不少修炼资源的短缺。

  直到言墨白当上教主,仙魔两道的纠纷日益减少,地牢里没了那么多仙修俘虏,夺灵血藤才渐渐少了下去。

  眼前的巨树虽然和夺灵血藤并无相像之处,但料想也有类似的用途。

  言墨白的视线从巨树上方移至它的根部,单真真在九灵镇种出这样一棵树,所求的绝不是用散修来养出一颗灵石,她用树上散修身中灵机所喂养的,必然是能够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东西。

  “三位是不是在想……这棵树到底是什么?”

  树下传来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让门前三人都警惕起来。

  他们放眼望去,庭院里的事物尽收眼底,却寻不到半个能出声的影子。

  “哈哈哈……”

  空旷的庭院里又响起了笑声,自顾把三人心中的疑惑逐一道出,“这棵树种来何用?树上为何结了那么多白花花的果子?树下说话的又是何人?”

  这时候他们终于能够听清声音的源头,原来是从巨树里面传出来的。

  树干暗红纹路波纹般扭曲,渐渐浮出了一张男子的脸。

  他竭力张着脖子,仿佛仰面陷入泥潭、只留一张脸在潭面上,有什么东西托着他上浮。

  根根血色线条从他脸颊上剥落崩断,很快就把整个头颅从树里伸了出来,乌黑的长发垂落,接着树干上又出现两个突起,骨节分明的手掌破开树皮而出,反手用力按在树皮上,借力让自己从树中脱离。

  与此同时,树上挂着的数十具尸体突然颤抖摇晃起来,一张张麻木的人脸再度痛苦地扭曲狰狞,发出被掐着脖子般的嘶哑呻吟。

  白玉般的封刀已经握在了依袅袅手上,刀口上燃着粘稠的白焰,随时都能一刀斩落,将这些诡异的画面破碎成灰。

  但炼神神觉无时无刻不在警示着她,杀了树中的人,会为她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亦如面对蓬莱掌柜被命石点燃气运的时候,或许还要比那时候更甚。

  依袅袅不知觉咬紧了银牙。

  难道此人身上……有着比田仲更厉害的气运?

  仅仅是几息工夫,一个身披玄色法袍、背悬阴阳鱼的修长男子就从血色树干里走了出来。

  随着他抽身离去,整棵巨树、连着树上悬挂着的尸体全部被吸干了生气灵机,在男子身后徒然倾塌下来,无声崩碎成漫天粉尘。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亦或者你们更好奇……这件事物么?”

  男子噙着笑,从衣袖中抽出一个墨玉盒子,修长手指恰好能将玉盒握在掌心,弥漫阴阳气息的双眸微眯,俊美面容上阳光灿烂。

  只是这样的出场方式,却很难让人把他和阳光二字联系起来。

  “缘分……是了,我喜欢讲究缘分。我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能夺走,不是我的也绝不会强留,不知道你们和我……谁是这玉盒的有缘人呢?”男子梦呓般说着不明意义的话语。

  他身后若隐若现的阴阳鱼深深地刺着三人的眼睛,即便是涉世未深的黎雨洛,也知道这道阴阳法相,到底代表着什么门派的功法。

  天玑门主修的玄功皆为天道禁法,修为境界愈高,与天道之间的纠葛就愈深,到了元胎境之上,便会自然而然在身后凝出阴阳法相来。

  “这般浓的阴阳之气,他修的功法可不简单,应当是天玑门内门弟子……”

  依袅袅抬眸看了教主一眼,似是对他先前所说,幕后黑手来自魔教的事情感到不解。

  言墨白道:“此人气息混沌,不得自主,只怕已经被下了禁制,是单真真的座下忠犬了。”

  “座下……忠犬?”男子听了这话,非但不怒,反而又是放声大笑,“世人都言计都护法单真真为魔教第一美人,又素来神秘难睹芳容,不知多少人渴望得她一见,能成为这等美女子座下忠犬,不如说也是一种福气啊!”

  不等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了起来:“人都有人的命,有人命中注定要当布衣,也有人命中注定要当王侯,若人人都想当王侯,天下哪有那么多土地可供封赏,而若人人都想当布衣,又让谁去统领封土呢。既然都是命中注定,谁能说,我命中该做仙,而不该做犬呢……谁又能说,极处的忠犬不如极处的仙呢?”

  话是这么说,他眼中却毫无迷恋之色,只有某种病态的狂热,仿佛真的仅仅是执着于当单真真的忠犬,而非对那魔教第一美人有旖旎之念。

  依袅袅呆呆地看着地面,好似对那番话深有感触。

  而言墨白的目光始终凝在男子脸庞上,若有所思。

  这样俊美的容貌,加上乖张怪异的性格,以及至精至纯的阴阳之气,让他不由想起一个人。

  羽氏这一代的绝世天骄,天玑门门主羽长生之子羽劫九。

  如无意外,羽劫九就是天玑门这一代天玑子,也将会成为天玑门下一代门主。

  想不到单真真如此大的能耐,为了嫁祸天玑门,竟然施展手段将天玑门这一代内定的天玑子给绑了过来。

  若是没有他在九灵镇,只怕天玑门这次真当是黄泥掉裤裆,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气运之差

  单真真想要陷害天玑门,只需让羽劫九“无意”留下一点痕迹,做成百密一疏的样子,世人自会把九灵镇的事情联络到天玑门身上。

  虽说很难为天玑门找出入侵摇光的动机,但近年来天玑门掺和过不少洲陆的纷争,在仙道四洲到处煽风点火,趁乱在别宗他派里布下自己的人手。如今它就像一面遮天蔽日的旌旗,在九洲上投下了无边阴影,笼在许许多多门派的头顶,不知多少人想在它身上割开一道口子,好让天上能够漏下几寸光亮下来。

  为了这些光亮,谁又会去在意单真真留了多少破绽呢……他们只需要一个证据来证明天玑门并非与正道齐心,如此也有理由把各自宗门里的天玑暗子清理出去了。

  只是天玑门素来擅长观测星象命数,真的有那么容易被魔教算计么?

  言墨白不清楚单真真具体做了什么布置,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但现在有个未来的天玑子在面前拦路,事情已然变得棘手了许多。

  此人修为虽然未至炼神,但身上的气运浩浩荡荡,俨然是常人的千百倍之多。

  想要杀他,无异于和天道为敌。和这样的人交手,还没等刀光入身,天劫就已经落了下来。

  言墨白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稍作试探:“魔教有许多将人炼作尸傀的术法,用起来比活人方便许多。你落入单真真手中,她却只在你身上种下禁制,没有毁去你的神智,显然她并不敢杀你。既没有性命之虞,你又何必助纣为虐,帮她陷害天玑门?”

  羽劫九从院子边上拉过一张藤椅,翘腿坐下来:“炼成尸傀?是个好办法,可若是要戴上笼套缰绳才能驱使,岂不意味着此犬不忠么?不忠的犬,又怎么算得上忠犬呢。”

  “再者……北境产的犬被南境人买下,难道它会继续效忠北境的人,而非效忠自己南境的主人么?”

  他含笑地与言墨白对视,好似在说,你身为魔教教主,如今不也一样在为仙门中人做事?

  言墨白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对方的话语。

  他的眼神异样地打量着男子。

  莫非这羽劫九,是真的心甘情愿想当单真真的提线木偶?

  以天玑门诸位太上长老在推算命数上的造诣,如果说下代门主是这幅随心所欲的德性,言墨白是绝不相信的。

  修仙者与大道同行,心性见地早已和凡人有了天壤之别,何况羽劫九这样不世出的天骄。哪怕没有雄才大略,也绝不是会被美色操控的人。

  但此人有意装傻,又没办法强迫着撬开他的嘴,言墨白知道,自己继续深究这个问题未免徒劳无功。

  “既然说玉盒有缘者得之……依你之见,什么算是有缘,什么又算是无缘?”

  “缘分啊……呵呵,正是因为我和玉盒有缘,所以单真真才会把它托付给我,而你如果和它有缘,那你也一定有办法说服我把它交给你。”

  “如果我把它抢走呢?”却听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依袅袅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泛着淡淡金光,白嫩指肚摩挲着刀刃。

  她曾经遇到过不少话多的魔修,但无一例外不是他们的本性,说那么多废话,只是想拖延时间、寻找生机而已。

  她不觉得眼前之人有什么特殊。

  羽劫九轻敲着玉盒,声音越来越轻,“如果有人能把什么东西从我手里抢走,说明我和它的缘分……”

  话还没说完,白袍女孩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下一个瞬间,耀白色的刀光从玉盒边上凭空乍亮。

  她没办法杀死这个气运滔天的人,但仅仅是抢走玉盒的话,依袅袅不认为自己会失手。

  羽劫九俊美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当刀光闪烁到手边时,他脸色突然变化起来。

  这变化是极其割裂的,仿佛一幅幅毫不相干的画像叠成的连环画,每一种神情都只维持了短短刹那就轰然破碎,紧接着毫无间隙地换上另一张脸。

  他的脸庞时而流露出老人对孙儿的慈祥和蔼,时而流露出市井流氓看到丽人的猥琐伧俗,时而又变得仿佛年轻女子面对情郎般娇羞妩媚。

  与此同时,身处虚空之中的依袅袅突然感到天地间一股沛然莫御的排斥感。

  来自天地间的恶意,让她恍若又回到了连着动用三次命法、被抽干气运的时候,但有所不同的是,这回她的气运还好端端待在身体里,未曾引下天道雷罚。

  之所以会被天道排斥,只因为此刻她的气运在羽劫九面前,如同备受嫌恶的冷宫和饱受爱怜的宠妃般天差地别。

  在刀光蔓延到玉盒之前,只听一声闷哼,白袍女孩狼狈不堪地从虚空中掉了出来,刚好落在黎雨洛身前,被少女下意识扶住。

  “依姐姐……”

  “我没事。”

  依袅袅不愿在小狐狸精怀里多待,挣扎着站起来,擦去唇角溢出的丝缕鲜血,琥珀色眼眸死死瞪着院中的人。

  羽劫九仍然好端端地坐在藤椅上,把玩着手中的墨玉盒,他的脸色也已恢复正常,带着玩味的笑容:“啊,我说过什么?和我有缘分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夺走。”

  有千百倍常人之多的气运缠身,他说出这句话也不算狂妄。

  不过在言墨白看来,还是有些绝对了。

  如果他还有昔日炼神圆满的修为,休说千百倍的气运,哪怕给羽劫九万倍、十万倍的气数,也只是一指点下的事情。

  天道的宠溺也不是万能的,越接近仙,所受到的天道束缚就越小,否则天玑门早已一统九洲,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余地了。

  所谓的缘分、气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如同筑在巨浪前的一道沙堤,任其筑得再高,最后也只有落得溃塌的下场。

  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羽劫九的脸,虽然此人现在的脸色没什么特别,但言墨白依然记得刚才变幻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转瞬即逝的表情,每一幅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如被羽劫九吞噬殆尽的散修们一样,他好像知道……九灵镇这些消失的居民,都去哪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万相一面

  “不过是仗着些气运而已……”

  依袅袅抚平元海里的波动,咽了口唾沫,纤细手指再度握紧刀柄。

  到底还是炼神,哪怕战斗力再弱,修为上依然半步超脱了凡俗,天道反噬带来的伤势顷刻间就已痊愈。

  她悄悄瞥了眼教主,见他目光沉凝,像在思索些什么。

  在教主面前败在一个元胎境的小辈手上,未免太丢人了……

  女孩睫毛微微敛起,掩去了眸中的金色。

  她现在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人,眼前的困境只能靠她来渡过,就算再菜,也必须要支棱起来。

  如果玉盒一直在对方手中,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又如何进行呢。

  “还没有放弃么?”

  羽劫九笑吟吟看着少女手中重新燃起白焰的封刀,背靠在椅背上,“可惜,你与我手上的盒子无缘啊,缘分这种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你也强求不得。”

  “你话太多了。”

  依袅袅冷冷看着他,“废话如此之多,只怕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吧……是想要拖延时间么?”

  “为什么不能是单纯的话多呢。”羽劫九说,“认识我的都知道,我是个话多的人。”

  “我可不认识你,再说了……”

  白玉般温润的刀刃割破少女细嫩掌心,大片鲜血洒落在刀身上,浑然不顾伤口还未愈合,她用这只手握回了刀柄,任血从刀柄上不断滴落。

  “我杀过最多的,就是话多的人。”

  依袅袅终究对眼前之人动了杀机,尽管外表看起来娇俏玲珑,纤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摔倒,实力也局限于摇光功法,在诸位炼神里弱得数一数二。但昔日让延玉洲魔修闻风丧胆的杀手依然蛰伏在她的心里,未曾颓败过半分。

  她依然是那头慑服万千魔修的恶狼,只是在教主多年的喂养下渐渐懒散懈惰成了小狗,现在她找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蛋糕,正欢天喜地对着蛋糕流口水,却有人站出来,不让她把蛋糕叼走……

  小狗扒拉着地面,细软的呜咽逐渐成了恶狼的低嚎。

  拦在她和蛋糕之间的,都要被统统斩碎。

  看着她不惜代价地将心脉之血祭刀,坐在藤椅上的羽劫九笑容终于收敛了些。

  他不是那么的了解摇光派的功法,但从那些被天灵元玉吞噬的、蕴藏着炼神修士本命仙元的宝血来看,这个女孩是要动真格了。

  “明明无缘,为什么要强求呢……实在是个奇怪的人啊。强求来的缘分,真的是你的缘分么。”羽劫九长长地叹了口气。

  封刀被染成了血玉,原本圣洁无暇的白润刀身,此时猩红得仿佛一把绝世凶兵。

  女孩柔弱的小手握着封刀缓缓斩落,虽然动作缓慢,但空间已在刀下发出细碎尖锐的低吟。

  血红色的刀光脱离了刀锋,向着藤椅上的男人缓慢推去。

  还未待羽劫九的下一口气从胸腔中提起来,他眼前的世界陡然错位成两个部分。

  所有的事物都仿佛成了镜中花月,随着镜子被打碎成两半而支离成左右两边,它们明明都映着相同的画面,却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