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腊月一
“……具体原因呢？”
被对方平静的这样问到后，苏维又稍稍沉默下来。
“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这一次，听见这几个字，余光悄悄观察着纤眉紧蹙的第一王女，苏维倒是没有再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有太多下降。
毕竟……似乎已经到底了，没有能再继续下降的空间了。
“我说呢，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以试着告诉我。”
这时，苏维耳畔再度听见王女大人的声音。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迎上他惊讶的目光后，王女大人那边自己也是一愣，又偏过脑袋，再度补充道：“姑且，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只是，被这样温和的对待，苏维的心情反而愈发沉重。
他无言看着眼前明明心情都差到这种地步，却还对自己这样的小卡拉米这样平和的王女大人……
果然，这位大人是一位温柔的人啊。
不，不对。
仔细想想，光是对自己这样一个已经被辞退的员工还这般关心这一点，这位王女大人的气量，就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了。
这无疑，是能成为下一任女皇的气量……
“那个，其实……我是想早一些去报名王城的猎人集训营修行，然后尽快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犹豫再三，苏维最终张了张嘴。
虽然不太好将自己是为了尽快变强，摘下无能的标签、然后再想办法化解老妈身边危险这件事直接说出来。
但……将单纯想要变强的目的说出来，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不懂事的小卡拉米终于懂事了一次，苏维明显看出来，这次在自己开口后，王女大人的心情好转了一点。
虽然就一点点。
“你要去猎人……集训营？”
似乎是因为忽然听见了意料之外的词汇，第一王女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那种地方的教学进度虽然快，但过于单一，训练强度偏高，死亡率也不是零，最后即使通过集训，出来的也不过是一群只会动手动脚的猎人。”
“……你想尝试修行，我名下的学院才是更好的选择，那里各方的知识和教学更全面，进度也不会慢太多。”
紧接着，大概是已经想到了集训营这种东西的本质，王女大人那刚刚舒缓了些许的眉毛很快再度蹙到了一起：“而且，那些集训营报名时，对修行天赋的要求……是很高的。”
“……”
苏维完全听出了王女大人最后一句话的话外之意。
他之前是个修行黑洞这件事，整个第一宫殿里无人不晓。
而这位温柔的大人，刚才已经用十分委婉的方式，提醒他这一点了。
只是，苏维没记错的话，王城里那些学院对学员的天赋要求，不是比集训营还要更高来着？
“那个，我果然还是想去集训试试。”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并未直接拒绝王女大人的建议，苏维只是委婉的、再一次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话音落下，整个病房再度安静下来。
短短几分钟内被一个小卡拉米忤逆两次，王女大人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看着苏维。
苏维这边……则是整个人都变得战战兢兢了起来。
他倒不是怕王女大人怪罪自己，毕竟他很清楚这位大人那凛然端正，从不迁怒于人的品行。
最主要的是，他怕这位大人生气。
一个人，要是能把将自己从泥潭死沼里拽出来的第二位大恩人都弄生气……那可太混账了。
“你是为了罗索山上的某个人，才急着想去参加那种不要命的集训吗？”
不知过去多久，苏维耳边终于再度听见王女大人的声音。
只是，与预想中的冷淡言语不同，那是一个听起来相当的……让人心跳骤停的问题。
……咋回事。
她怎么知道自己是为了老妈……不，难不成，自己一直想要遮掩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是的。”
安静片刻，在开口承认时，苏维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都整个漏了好几拍。
“我想，再挺直腰杆，堂堂正正的见她一面。”
四目相对，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王女大人已经知道了什么程度，但苏维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然而，让苏维稍稍松了口气的是，眼前的王女大人，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一次，她只是用那抹看起来有些复杂的眸光，静静的注视着他。
“…是吗。”
听着这番话从苏维的嘴里亲口说出，望着他那彻底坚定下来不再动摇的眼神，塞尔西娅眼前的一切，竟是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曾几何时，那个被她一时兴起收留，本可以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却总是努力学习各种礼仪，总是会在自己心情不佳时壮着胆子来触自己霉头的小孩子，似乎也曾用这样的眼神仰望过她。
只是，现在他眼里所注视着的人，已经截然不同了。
“……”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股远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明显的烦躁感，涌上了脑海。
“那，随便你了。”
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第一王女站起了身，径直走向病房的大门。
“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见状，苏维连忙起身，踉踉跄跄站稳，向前者的背影微微低头。
“……至少要在这里住三天，明白了吗？”
意料外的回应在耳边响起，苏维有些诧异的抬起脑袋，却见本以为已经离开的王女大人正驻足门边，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是，明白了。”
“这一个月，都不要再靠近那座山脉，听见了没？”
“是，听见了。”
“要是天赋达不到集训报名标准，就回来找……找埃尔西。”
“……是。”
***
“要好好听医生的话。”
少顷，站在病房门口，目送王女大人的背影走下楼梯，苏维耳边传来了另一道柔和的女音。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小姐：“是，我知道的。”
“真的知道吗？”
只是，不知为何，眼前这位以往一向很是信任苏维的埃尔西女士，此刻却是目光怀疑的看着他：“明明刚离开宫殿一天就跑去罗索山脉那种地方了？”
“……以后不会了，我……会老老实实待在集训营里的。”
望着近八年里像是邻家姐姐一样照顾自己的侍女小姐，苏维略微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您放心吧，说实话，刚才醒来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房间里也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到天堂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我自己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是吗……？其实，本来王女大人是一直待在病房里的，你一醒来应该就能看见她……”
侍女小姐的关注点总是与常人有些不同，在听见苏维的感想后，她反而有些无言的叹了口气：“昨晚忙了一晚，结果就在刚才，那边来了另一位大人……正好错过了呢。”
“不，没错过吧，刚刚我不是才和王女大人说完话么？”
听着侍女小姐的感叹，苏维有些困惑。
下一秒，他右边的脸庞便传来些许拖拽感，被眼前的侍女小姐捏着揪了一下。
“……总之，接下来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吃饭不要挑食，晚上也不能再熬夜，老老实实睡觉……”
习惯性的换了只手，在左边也补上一下后，侍女小姐这样叮嘱了苏维一番，随后才沿着第一王女离开的方向，下了楼梯。
“您还好吧？”
下到一楼的大厅，埃尔西很快便注意到了正独自倚在一处角落里闷闷不乐的自家主人。
“…不太好。”
听见声音，塞尔西娅微微抬头。
“我今天的样子，很吓人吗？”
看向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不，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埃尔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出言补充道：“您把头发束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温柔。”
“……是吗。”
听罢，塞尔西娅重新安静下来，沉默了许久。
如今，原本束在一起温婉垂落在她胸前的束发已经被解开，重新披散开来。
就连她那双清冷的碧色眸子里，也正有着与之完全不相符的戾气在汇聚。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观察着这样的第一王女，埃尔西眼前忽然产生了一瞬的恍惚，后背微凉。
默默后退了两步，时隔多年，她似乎久违的又看见了那位小时候经常抢自己玩具、与自己互扯头发的坏东西。
“罗索山那边，这几天应该没有其他东西混进去吧？”
不知过去多久，塞尔西娅忽地这样开口询问。
“没有，在女皇的命令下，近两周里，那里并没有其他势力参与进去。”
埃尔西摇了摇头。
“是吗。”
闻言，在一旁窗户的倒映下，帝国王女那绝美的侧脸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那贱人了？”
“……埃尔西，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一趟。”
右手缓缓将额前垂落的发丝撩至耳后，塞尔西娅忽地轻笑了一声。
一抹完全称不上优雅的冰冷笑容浮现在唇角，偏过脑袋，透过窗户，她好整以暇的望向罗索山脉所在的方向。
“我还真想看看，她到底得是贱成什么样，才能把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孩子迷成那样。”
第24章：女皇（上）
王城第三医院，顶楼。
在看望自己的两位大人走后，望着空荡荡的走廊，苏维安静片刻，也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随之稍稍落了下来。
浑身轻松，呼吸顺畅。
就连刚才几乎糊成一团浆糊的思绪，也一点一点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对此，苏维感到困惑。
他想不通，今天在见到那位王女大人时，自己的压力为啥会突然大到这种程度。
明明以前从来没这么离谱过。
而且，王女大人离开的时候……心情好像有一点点不好。
这里是王城，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沉默片刻，苏维默默摇了摇头，将这些得不到答案的无效杂念暂且挥去。
虽然他很想现在就去集训营那边报名登记，但，前面已经答应过别人、尤其是答应了王女大人的事情，是不能违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