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爱枕惊鸿二字
“嗯。”
“你————”
这一次，姬檀的话没能说完，被烈莲打断了。
“姬姑娘。”她说，“小女子已经说了，不在意，现在，真正在意这件事的人其实是你吧......昨天，古姑娘说，姬公子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如此努力，可以说，家人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小女子看出来了，你当时很开心，但是你也知道，没什么是永远的......你在害怕吧，古姑娘说不定会取代你，成为姬公子心中最重要的人。”
第五卷 人遁其一 : 第四十五章 你们不合适
要说洛河阁里有什么特别可供外人参观的建筑，那必然是风雅楼，这里边不会像是藏经阁那样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被外人看到了会很麻烦的东西，而且还能让参观者领会洛河阁多年来的艺术精髓，因此，第一站，姬照便选择了风雅楼。
“这些都是洛河弟子的作品？”
进入风雅楼后，映入古芷白眼帘的是各种裱在墙上的画作，她饶有兴致地扫视一圈，向姬照提问。
“嗯。”姬照应了一声，“不过，一些令弟子们觉得比较满意的作品会被这样放在一楼展示，然后过一段时间，会被换下去，如果某一幅画作一直放在这，大家都觉得换下去很可惜，就会被转到二楼的展示台，那里才是洛河阁百年来比较精髓的艺术作品。”
“洛河弟子的丹青造诣都很高啊，不愧是武安公建立的门派，倒有不少雅致......”古芷白不懂丹青之术，但也有一定的鉴赏功底，顺带着还调笑了姬照一句，“可为什么姬少侠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呢。”
因为旁边有其他洛河弟子在，姬照不好说些其他的，便从最官方的角度给了回答：“洛河阁剿灭魔教无数，因此，藏经阁中的功法大多是魔功，会对修行者的情绪造成影响，所以正常弟子需要修行四艺修身养性，但我修行的功法特殊，就不用学这些。”
“没意思的回答。”古芷白显然不太满意姬照的回应，正打算再讲两句，余光却忽然看见了什么，“这是......？”
她来到一幅画作前停下脚步，姬照抬眼望去，赫然是一年前符采歌为他和姬檀画的那副神仙眷侣。
【“居然在这放了这么久吗......”】
姬照迈开步子，走到了古芷白身边。
“怎么了，很在意这幅画？”
“嗯......”古芷白左手托着右手，右手垫在下巴下边，“这是前朝巨匠江永悦的神仙眷侣的临摹吧......这个背影，感觉和你好像啊。”
“眼力不错。”姬照说，“当时是我当的模子。”
“那，这个人是烈姑娘？”古芷白对姬檀的熟悉程度自然远远不如姬照，见到姬照旁边有个女子，就给当成了烈莲。
“不是。”姬照说，“是二姐。”
“......？”古芷白有些讶异，“是你二姐，怎么会？一般来说是烈莲姑娘比较合适吧。”
姬照解释道：“当初画这幅画时，烈莲姑娘还未入阁，我也没有与她定下婚约。”
“原来如此......”古芷白点点头，“我就说吗，不然也太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
她的声音刚落下，一旁便传来了个十分平静的声音，这样毫无波澜的声音，整个洛河阁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枪棍师父旋天烈，另一个则是登上了美人谱，险些让自家门槛都被求亲者踏破的绝世美人符采歌。
如今来的，自然是后者......其人神色平静，如往常一般开口：“我觉得很合适，所以才让他们两个来，你有什么指教吗？”
古芷白面上展露出极具亲和力的营业笑容，姬照和她相处这么久，这点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好漂亮的姑娘......洛河阁中，有这般姿色的，想来就是那位金刀门的符大小姐了，这幅画是你的作品？”
符采歌点头。
古芷白便道：“丹青之术，小女子一窍不通，不敢说什么合适不合适，只是这神仙眷侣一图，男女十指交叉，私以为若是姬少侠的未婚妻烈莲姑娘在，是不适合让别人来的。”
符采歌说道：“是姐弟。”
她说话向来如此，非得要靠着听众自己脑补出缺失的那块内容，好在古芷白也很快理解了，笑道：“俗话说，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差了几十岁的年纪尚且如此，何况姬少侠和姬姑娘还只是姐弟。”
古芷白顿了顿，本来想说这两人还不是亲生的，但她心思玲珑，觉得这话攻击性虽高，但似乎有些不合适，而且洛河阁弟子未必知道姬照不是亲生的，自己这要是说出去了，姬照以后在洛河阁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就给吞了回去。
符采歌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反驳古芷白，但足足过了好几息，她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来......毕竟就这件事而言，烈莲的确比姬檀合适太多了。
古芷白认为是自己胜利了，当下就要招呼着姬照离开这里，可她刚迈开步子，符采歌的声音便响起了。
“......但是，很搭。”
古芷白的脚步微微一顿：“很搭是指......？”
符采歌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会有种很融洽的感觉，其他人差太远了。”
“诶......”古芷白拉长声音，笑容玩味，“符姑娘有找过别人吗？比如说烈姑娘。”
“没，但合不合适，我一看就知道。”符采歌回应，“这是作为画师的直觉。”
古芷白问：“烈姑娘不合适？”
闻言，姬照觉得有些不合适，这发言的误导性的确有些强了，而且还很容易被人误会，当下就想要打断这对话，然而符采歌的头也是异常之铁，情商也是有些夸张，当下居然平静无比地点头，表示了认可。
“没错，不合适。”
古芷白脸上的笑意更甚，她回身转了一圈，身姿轻盈，将少女的美好展露无遗：“那，符姑娘以为，小女子如何呢？”
符采歌语气依然没有丝毫波动。
“不合适。”
“......”
这是一个古芷白并不意外的回答，但真正听到时，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当下摊摊手，自然地笑道：“符师姐，小女子这边自然是随你讲的，但关于烈姑娘，小女子劝你还是少说两句为好，若是被人听去了，只怕要出什么乱子来......这话，可不能乱讲，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五卷 人遁其一 : 第四十六章 拥抱
离开风雅楼后，姬照带着古芷白在洛河阁里逛了一圈，随后在古芷白的提醒下，带着她去往了岱宗山上最美的景点，苍云峰。
苍云峰位于岱宗后山的最高处，终年云雾缭绕，远处的群山山峰若隐若现，仙气飘渺，属于随便截一张图都能拿来当游戏宣传图的级别，任何人到了此处，都会被这地方的绝美所震撼。
古芷白自然也不例外。
“难怪当初武安公要在此地建立洛河阁......”她轻声感叹道，“想来是遍访名山大川后，才选中了这里吧，为此甚至不惜离开自己的家乡妄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风水一说，绝大多数顶级武夫都出身妄州，卫霍也不例外，而按照习俗，一个武夫若要开宗立派，一般是选在自己家乡的，俗话说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也就是这道理，除非说名气太差，那肯定是没理由回老家了，卫霍作为千古完人，封建时代臣子的完美化身，道德楷模，自然不会有名气的问题，然而他却没有在家乡开宗立派，而是选择来到离州建立洛河阁，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谜题。
“我有个朋友，他说真武山的日出很美，于是他留在真武山当了道士。”姬照微笑，“当时我就在想，他一定是没有见过苍云峰的晚霞，就这样当了道士真是亏大了。”
闻言，古芷白不禁轻笑起来。
“是呢......而且，当了道士的话，也就无法娶妻生子了。”
道士能不能娶妻生子，其实是要看具体道教派别与教规的，真武山其实允许弟子娶妻生子，不过这些事，正常人不知道也正常，像是姬照，如果不是先前和韩守聊过，只怕也会认为真武山不允许弟子娶妻生子。
姬照想起韩守，不禁微笑起来，虽然接触不多，说过的话一共不超过两百句，相处的时光不到四个时辰，但他却觉得对方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合胃口的一个，当即说道：“即便不能娶妻生子，那家伙也不会在意吧。”
古芷白说道：“听起来，姬少侠和那位朋友的关系很好？”
姬照说道：“嗯，过命之交。”
古芷白不知为何有些吃味，便问道：“那，比起和姬少侠一起亡命长春山脉的小女子来如何？”
这忽如其来的‘先救我还是先救你妈妈’让姬照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讲真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种问题，心中丝毫不觉得有所冒犯，反而感觉有些好笑。
“......怎，怎么了？”古芷白自然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在姬照那世界已经成了个老梗，见姬照忽然发笑，有些不知所措，“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姬照这次倒没再说什么‘你迟早会明白的’，而是笑道，“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古芷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怀揣着几分期待与坎坷望着姬照。
姬照转身望着远处的云海，心思几番涌动。
最终，他轻声说道：“如果说有一天我被告知，要去挑战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强敌，要寻找一个绝对可靠的队友，那，我会选他。”
“姬少侠这是什么意思......”闻言，古芷白心中十分失落，但她又不愿意表现出来，于是便佯装成这是玩笑话，而她十分不满意的模样，笑吟吟地挥手拍打着姬照，“这是嫌小女子不可靠吗？”
“不。”姬照难得没有躲避古芷白的攻击，而是说道，“同样是那么一天，我被人告知，我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奇毒，只剩下一天的生命，如果在那一天，只有一个朋友能陪伴在我身边......那，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古芷白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微微咬住嘴唇，轻笑道：“姬少侠莫不就是用这种话术骗了许多姑娘？”
姬照说道：“没这回事，只对你说过而已。”
古芷白眨巴眨巴眼睛，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就是只骗小女子我咯？”
“就当是如此吧。”
古芷白有些不依不饶：“那，如果放开朋友这个限制，再加上家人呢，也会选我吗？”
“也会选你。”出乎古芷白预料的是，姬照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这让古芷白十分意外，她本以为姬照会犹豫一阵子，毕竟，他是如此地看重家人。
以如今二人过命的交情，只要不涉及最核心的那件事，许多问题都不必遮遮掩掩，古芷白便直接问道：“为什么回答得这么果断？”
姬照说道：“只是觉得，不必让她们伤心第二次。”
姬照的意思是，他在死前可能说出自己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那样的话，姬北和姬檀就会知道，她们的弟弟早已死了，这实在没有必要，至于古芷白听来会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清楚，不过古芷白如果接着追问的话，他很乐意赠给对方一句自己的口头禅。
但古芷白没有再追问，她看着姬照，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姬照，我很喜欢这里。”
这句话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但姬照也早已习惯古芷白这样讲话，便顺着她的意思道：“因为这里很美？”
“不。”古芷白说，“你再猜猜。”
姬照便又道：“因为我在这里说，死前想要见你。”
“也不是哦。”古芷白笑容娇憨，似是撒娇一般催促道，“你再猜猜。”
“我猜不到了。”姬照投降，“告诉我答案吧。”
古芷白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怔怔望着姬照，忽然上前一步，几乎要与姬照面对面。
“因为......”她轻声说道，“这里是悬崖。”
“悬崖......？”姬照一怔，“悬崖怎么了吗？”
“全世界的悬崖，我都很喜欢。”古芷白定定地看着姬照，那声音虚无缥缈，让人觉得如坠梦中。
“因为，每一次见到悬崖，我心里都在想，你会不会忽然冲过来抱住我。”
第五卷 人遁其一 : 第四十七章 方外之人
“......”
姬照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来，古芷白这番话已经可以算是十分热烈的告白了，然而，他回应不了任何人，即便是烈莲他都回应不了，何况古芷白，家国之事，尚且已经无法跨越了，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还不止家国。
于是，姬照装作迟钝的模样，自然地笑道：“其他的悬崖不好说，或许也有低的，但是，从这座苍云峰跳下去的话，我们都会死的，所以......还是不要喜欢了。”
没错......会死的，所以不要喜欢了。
然而，古芷白没有因此退缩，她微微拉高声音，眼睛始终盯着姬照：“那，只要修为高了不就好了......而且，天下除了苍云峰，也还有很多其他的悬崖。”
姬照说：“但是我们现在就在苍云峰上。”
古芷白盯着姬照，没有说什么‘难道你一辈子都在这苍云峰上’，因为她知道，此刻的重点压根不是这个，争辩下去也没有益处，于是她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一个几乎不在她脸上出现的，极具自信与感染力的笑容。
“我想要的东西，没一样拿不到手。”
......
古芷白走了，给姬照留下那句话后，她飘然消失，没有与任何人告别，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可姬照心中却没有太多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有些理解当初韩守说的那句话了。
‘我相信我们不会缘薄至此的，以后再见吧’。
没错......以后再见吧，肯定还能再见的，虽然是份孽缘。
姬照回归了日常生活......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霍水竹被星斗教重伤，阁里一时间找不到刀法师父，于是由盗圣逍遥风出面，指点了姬北一番，又传了她一套洛河阁的秘传刀法，这两项行动的见效相当之明显，姬北的综合评定几乎是立刻升到了乙下，成为了真正的一流高手————她这个一流可不像是古曲那样虚胖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南雪跨一整个大评定等级击败的笑话。
————只能说这个游戏的评定系统中，内息的占比实在太大了。
此后发生的事不难预料，逍遥风找了个时间宣布由姬北暂代阁内的刀法师父一职......然而，老天爷似乎就跟阁里学刀法的弟子过不去了。
在二月下旬，姬北收到一封信，是安春县内的故人送给她的......王安死了，没出什么意外，寿尽而死。
以王安这个年纪，似乎称不上喜丧，然而在这等乱世，能这样平和死去也算是一种幸事。
姬北不得不向逍遥风请假，回到老家主持丧事......说起来，王安也算是姬家最后的老人了，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与亲人无异，他死了，姬家绝对是得回去一个人的。
姬檀不用说，根本去不了，姬照的话，除了跟着柳寒英这个全身上下写着无敌的那次，其余每次外出都有灾祸，姬北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去，所以只能是她回去。
逍遥风虽然有些苦恼，但这种假是不可能不批的，只能同意姬北的离阁......青州与离州离得很远，这一走，估计夏校结束前都回不来了。
姬照和姬檀去送别姬北，姬照也有些担忧自己这因为功法导致性格如同平头哥转世的便宜大姐，有心想将武之令送给她护身，然而那东西因为侗道人弟弟的追杀，已经消失在了那条大江中，因此，只能叮嘱她两句，出门在外不要惹事，遇上强敌不要硬拼，要回阁摇人。
这一番话说的，让姬北忍不住敲了敲姬照的脑袋。
“叫别人听了，怕是以为你是我哥哥......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修行，我走了。”
语罢，带着刀离去。
姬照注视着姬北的背影，心中微地一动，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
“这是......？”
【姬照领悟‘方外之人（1/4）’】
【方外之人（1/4）：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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