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10章

　　“没有土地，也没有人，小姐又该如何施政呢？”

　　在夏洛特的提醒下，蕾妮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接着她担心对象就变成了夏洛特，在女孩的心中，小姐显然要比那些平民和农奴重要太多。

　　“不要太小看你家小姐我了，这么点小困难还无法阻拦我的脚步。”夏洛特轻轻一笑，然后脚下一磕马腹，座下的马匹轻快地奔跑了起来。

　　蕾妮和侍卫们连忙跟上。

　　回到城堡，夏洛特却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地来客。

　　“您好，梅勒菲尔德子爵，我是本地教堂的首席牧师，法多。”一个身材瘦高的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牧师袍的男子右手按着左胸向夏洛特微微鞠躬。

　　夏洛特有些讶异，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通知本地教会自己的到来，没想到这位牧师居然自己主动找上门了。

　　不过，夏洛特也没有任何迟疑，立即笑着向这位名叫“法多”的牧师回礼：“日安，首席牧师阁下，我很高兴来到领地后见到的第一个尊贵的客人就是神主的牧羊人。”

　　城堡内的会客室还在打扫，尘土飞扬，夏洛特干脆就让人在荒凉的花园里摆上了临时的桌椅招待法多。

　　蕾妮默契地给客人端上了茶与点心，这都是蕾妮日常常备的东西，为了就是让小姐突然需要接待客人时不会太过失礼。

　　“我原本是打算等晚宴准备好之后，再派人去请首席牧师阁下的，没想到您居然早早莅临，这让我受宠若惊。”夏洛特请法多坐下，并说道。

　　“不不，您太抬举我了……”法多连忙摆手，看起来他才是真正受宠若惊的人。

　　法多是在田里摘菜的时候见到夏洛特的车队进入领地的，看到车队的规模和马车上的紫色豹子纹章，法多就知道肯定来了个大人物。此处临近绿原公国，即使是最下等的奴隶都应该明白紫色豹子纹章代表了什么含义。

　　于是，他连忙回教堂沐浴更衣，然后才来城堡拜访。

　　由于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实在是太慢，法多其实还不知道澜湾子爵领已经有了新主人。直到来到城堡外，法多拦住了一个奴仆询问，他才得知绿原公爵的女儿被册封为了新任澜湾子爵。

　　法多只是一个乡下教士，他前半生唯一值得夸耀的经历大概就是求学时曾远远望见过一次梅特兰·孔陶大主教。面对公爵之女这等高贵的人，法多实在是忍不住双腿打颤。

　　然而，法多没想到的是，夏洛特·梅勒菲尔德不仅不难相处，反而对他十分尊敬，这让法多如何不觉得受宠若惊。

　　“您还是直接叫我法多吧，我实在是承受不起您的尊称。”在夏洛特又一次称呼“首席牧师阁下”后，法多终于忍不住说道。

　　夏洛特轻轻一笑，从善如流：“那好吧，法多牧师。法多在澜湾教堂布道很多年了吧？”

　　“我十四岁在圣辉大教堂完成牧师的学业，被派来澜湾子爵领，如今已经十多年了吧。”法多如实回答道，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那法多牧师对本地的情况应该很了解吧？”夏洛特问道。

　　“应该还算了解吧。”法多点了点头，有点不太明白夏洛特想说什么。

　　“那就太好了，”夏洛特笑着问道，“我一路走来，见到这附近很多田地都被抛荒了，就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田亩都无人耕种？难道这里的田地不适合种植粮食了吗？法多牧师能为我解惑吗？”

　　“这个我确实知道！”说起这个话题，法多突然情绪有些激动，“田地怎么可能不适合种植粮食！子爵阁下，如果您往领地北边多走一些，就会看到北边的骑士领还是会耕种的，抛荒田地的基本都是南边的骑士领！您的城堡位置靠南，自然会见到很多抛荒的田地。”

　　“啊？为什么南边的骑士领不愿意种田呢？”夏洛特面露疑惑。

　　“因为种田实在是不如做生意赚钱啊。”法多说道，“这些年索克亚人一直在打仗，需要造很多战船。于是，南边的骑士们就把奎克森林的可以造船的木材卖去索克亚，又把索克亚人的珍珠，珊瑚，鱼胶卖去绿原公国，能赚不少钱……”

　　澜湾子爵领是一个十字路口，它东方和东北方向是绿原公国，西北方位是坎裴山脉的末端，往西是列萨雷王国，往南则是一个海湾——澜湾，澜湾子爵领就是以此得名的。

　　澜湾的形状有些像夏洛特前世记忆中的苏伊士湾，与苏伊士湾相同的是澜湾非常狭长，最窄处可能只有十公里出头；与苏伊士湾不同的是，与鹰之大陆相连的并非是类似于非洲的另一片大陆，而是一个半岛，这个半岛就是法多所说的“索克亚”。

　　索克亚半岛上没有统一的国家，而是一个个城邦，城邦之间战端频发，于是一个行业就兴盛了起来，那就是佣兵。索克亚佣兵在鹰之大陆也算是“知名品牌”了，就连何塞·梅勒菲尔德都曾提醒夏洛特“南边城邦的佣兵”的危险性。

　　不过，现在看来，索克亚半岛的造船业似乎也很发达。

　　“商路只经过子爵领的南边，所以都被南边的骑士们霸占了，北边的骑士领做不成生意，还在老老实实种地呢。”法多最后说道，语气中居然有些委屈。

　　夏洛特差不多也能猜到法多为什么会觉得委屈。法多能这么快来到城堡，他的教堂大概也属于“南边”，但从他陈旧的牧师袍可以看出，他大概也很贫穷。想来那些南边的骑士们做生意的时候集体把法多排除在外了，所以他才会如此激动，又如此委屈。

　　“做生意为什么就要抛荒农田呢？生意也不耽误种田吧？骑士们又不需要亲自耕种，他们难道没有农奴吗？”夏洛特又不解地问道。

　　“有农奴干嘛要种地？卖去索克亚打仗，或者卖去奎克森林砍树多好，我们这里的地收成也不高。”法多理所当然地说道。

　　夏洛特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领地上一个村子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了，想来不止农奴，村民们也差不多快被骑士老爷们卖完了。

　　“多谢，法多先生为我解惑。”

　　“些许小事罢了，说实在的，这些消息您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法多说道。

　　“法多先生你说你曾在圣辉大教堂求学，那您应该也是孔陶大主教的学生了。”夏洛特忽然又说道。

　　法多连忙摆手：“我只是听过孔陶大主教的布道，哪敢以孔陶大主教的学生自居。”

　　圣辉大教堂位于白金城内，是整个奥兰帝国最大的教堂，奥兰帝国的皇帝和皇后的加冕典礼一般都在那里举行。同时，它也是琉恩教区的主教堂，梅特兰·孔陶大主教的地盘。

　　法多确实听过孔陶的课。梅特兰·孔陶每个月都会在圣辉大教堂为所有教士讲解一次神主的教诲，那属于“公开课”，谁都可以去听。琉恩教区的牧师学徒都要去圣辉大教堂领取《教典》和牧师袍才能成为真正的牧师，法多十四岁时去白金城完成这一程序时，曾巧合地遇上一次孔陶的“公开课”，便听了一听。

　　所以，法多说他在圣辉大教堂完成了学业纯属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夏洛特却没有深究法多话中的水分，而是对蕾妮使了个眼色：“恰好，其实我也是孔陶大主教的学生，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到孔陶大主教的另一位高徒，我实在是感觉十分幸运。”

　　蕾妮心领神会，取来一只布包，打开递到夏洛特手中。

　　精美的丝绸布包里，居然只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教典》。以这本《教典》的成色，估计放到地摊上都卖不出去。

　　然而，见到这本破《教典》，原本都在融洽的交谈氛围中放松下来了的法多居然被吓得直接站起了身。

　　“请原谅我刚刚的失礼。”仔细辨认了《教典》上那些工整美观的批注文字后，法多更是不顾自己神主的牧羊人的身份，给夏洛特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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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18章第17章 主教的生意和南方的同盟

　　教会的大主教们为神主布道之余，也喜欢卖货。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比如伊西斯教区的大主教喜欢卖圣徽，也就是挂在脖子上的小吊坠，比如拜隆教区的大主教喜欢卖巴掌大小的神像，据说是他每天睡前自己动手雕刻的，再比如琉恩教区的大主教梅特兰·孔陶喜欢卖破破烂烂的《教典》……

　　据说，梅特兰·孔陶卖出的每一本《教典》都是大主教还是学徒时被一位老教士赠送的，每一本《教典》都陪伴大主教度过了几十年生涯，每一本《教典》都是大主教亲自批注的，每一本《教典》也都是大主教亲手翻烂的，说不定书页上的污垢都是大主教熬夜读书时亲手扣下来的鼻屎……

　　淦！

　　每次想到自己为这么个垃圾玩意儿花了那么多钱，夏洛特就觉得糟心。

　　但是不买可以吗？

　　不可以，至少对于夏洛特来说不可以。

　　别看法多牧师在夏洛特面前战战兢兢，那只是因为他没见过世面罢了，实际上作为子爵领内的首席牧师，法多拥有着与几乎与夏洛特对等的地位。如果说澜湾子爵领里有谁是澜湾子爵管不了的人，那必定就是法多了。

　　因为奥兰帝国皇室一向非常虔诚，所以奥兰帝国国内教权与世俗权力的冲突还不算激烈，但如果放眼国外，情况就没这么和谐了，例如澜湾子爵领西面的列萨雷王国。

　　列萨雷王国曾经也是一个帝国，现任列萨雷王国国王福斯·滕哈格的祖父，库默·滕哈格就曾持有皇冠。库默·滕哈格本人非常讨厌教会，他执政时期曾颁布法令禁止骑士们在战争期间祈祷，禁止教士们议论国政，禁止教会干预婚姻等等，这些措施一举引爆了列萨雷帝国内世俗权力与教会权力的矛盾。

　　当时的教皇珲琳一世年纪已经很大了，久不理事，但面对皇权的挑衅，他还是展现出了极其强硬的手段。他宣布了库默·滕哈格十七条罪行，包括与生母通奸，与恶魔交易，食人等等，宣称库默·滕哈格为不洁者，神弃者。

　　仅仅是这么一张教皇署名的断罪书，就令库默·滕哈格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支持力量。库默·滕哈格迫于国内外愈演愈烈的反对势力的压力，不得不选择了屈服。他在大冬天赤裸着双足徒步走到圣城莫耶斯，并在圣莫耶斯大教堂内接受了教皇珲琳一世主持的洗罪仪式，洗罪的冷水几乎将这位皇帝冻死。

　　洗罪仪式结束后，教皇又当众摘下了库默·滕哈格的皇冠。从此，列萨雷帝国变成了列萨雷王国。

　　这就是教会的强势。

　　如果澜湾子爵领的首席牧师不是法多这种出身低微的乡下教士，换个人来就很有可能不把夏洛克放在心上。即使是法多，如果没有梅特兰·孔陶这本破烂《教典》，夏洛特今后大概也只能求他办事，而不能指挥他去干什么。

　　有了这本《教典》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睿智的大主教们卖的只是货吗？

　　不，他们卖的是人情世故。

　　夏洛特手里有孔陶的《教典》，就等于梅特兰·孔陶在说：“这是我的人，诸位给我个面子，照顾一下。”

　　整个琉恩教区，有教士敢不给孔陶的面子吗？

　　乡下人法多觉得，没有！

　　夏洛特与法多相谈甚欢的同时，杰克·摩尔派出去的邀请骑士们来赴宴的小队们也在陆续返回的途中。

　　“哥哥，你说，皇帝怎么突然又册封了一个新的澜湾子爵？咱们连上一任澜湾子爵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一个骑着战马，身穿深蓝色天鹅绒礼服的年轻男子问自己身旁的同行者道。

　　“你管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反正都是梅勒菲尔德家的人来当澜湾子爵，对于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同行者不在意地说道。

　　这两人分别叫科斯塔·斯卡马里奥，埃里克·斯卡马里奥，他们是一对堂兄弟，科斯卡是弟弟，埃里克是哥哥。

　　同时，这对兄弟也都是澜湾子爵领的骑士，骑士封地在领主城堡的东南面二十多公里处，是法多口中标准的“南部骑士”。

　　“怎么会没有区别？澜湾子爵领这么穷，子爵连田地都没了，万一新来的子爵想抢我们的生意怎么办？”科斯塔提醒自己的哥哥。

　　“那就把子爵的田地还给新子爵呗。”

　　原来，夏洛特对巴西力克·梅勒菲尔德存在一点误解，或者说低估了巴西力克先生的草包程度。

　　这位前任澜湾子爵其实并没有把子爵的田地全部卖光，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手下的骑士们侵占了。巴西力克子爵年轻时就很少管理封地事务，去白金城之后更是把自己的领地忘到脑后去了，所以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被手下白白“偷走”了很多田地。

　　埃里克依然是一幅毫不担心的模样：“你不要想太多，梅勒菲尔德家可是大贵族，什么没见过，哪里能惦记我们这么点小生意。”

　　“巴西力克不也姓梅勒菲尔德，他以前不也想抢我们生意吗？”

　　科斯塔着急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一向足智多谋的哥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天真了，大贵族怎么了？大贵族就不贪财了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能免俗？“哥哥，难道你还想回去继续种地吗？”

　　埃里克却依然在劝说弟弟不用着急，看着悠然自得的哥哥，科斯塔就更憋气了。

　　直到两人行至一处丁字路口，科斯塔忽然见到路口有十几匹马，几辆马车，二十个左右衣着体面，甚至华丽的男子和他们的侍从，仆役们正在路口休息。

　　“克里斯托弗叔叔，理查兹叔叔，亚当斯哥哥……”科斯塔惊讶地一一打招呼，“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眼前这些都是领地在澜湾子爵领南部的骑士们，他们互相之间平素就经常来往，甚至沾亲带故，科斯塔是如今南方年纪最小的骑士，眼前这些人可以说都算他的叔伯兄长。

　　“当然是在等你们啦。”被科斯塔称呼为克里斯托弗叔叔的男子站起身，回应道说道，“科斯塔，埃里克你们可算到了。”

　　“等我们？”科斯塔有些迷茫。

　　“哈哈……”埃里克笑了起来，将科斯塔一路上的表现描述了一遍。

　　这些叔伯兄长们听完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名叫亚当斯的骑士拍着科斯塔的肩膀，说道：“你哥说的没错，你确实不用担心，科斯塔。”

　　“啊？”

　　科斯塔被众人笑得更加疑惑了，最后还是年长和善的克里斯托弗骑士给他做了解释。

　　原来在巴西力克刚离开澜湾子爵领时，埃里克·斯卡马里奥就对如今的情况早有预料，只要澜湾子爵这个头衔在，皇帝或者梅勒菲尔德家就有可能会再换一个新的子爵过来。于是他当时就串联所有南部骑士，暗中组织起了一个“南部同盟”，不为别的，只为了将来有新领主到来，大家可以同进同退，保护南方人的利益。

　　“南部有五十多名骑士，只要我们坚定团结，即使是子爵必也不敢对我们的意愿置之不理！南方终究会一直是我们的！”埃里克胸有成竹地说道。

　　科斯塔听得热血沸腾，他忍不住抱怨道：“哥哥，你早有这么好的办法，居然一直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是一名南部骑士啊！”

　　“哈哈，对对，科斯塔也不是小孩子了，埃里克你应该告诉他的，”克里斯托弗拍拍科斯塔的肩膀，忽然又笑道，“科斯塔，新来的子爵是绿原公爵家的千金小姐哦，肯定是澜湾这乡下地方难得的美人，科斯塔你年轻又帅气，一定要争取一下，说不定能博得那位小姐芳心呢？你把她俘获了，我们南部就彻底安全了。”

　　“这个……”

　　年轻的科斯塔脸登时红了起来。

　　“科斯塔，你如果不要的话，那位子爵小姐可就归我了，”亚当斯也来凑趣，“我听说那位小姐继承了不少她母亲的遗产，娶了她我下辈子大概就吃喝不愁了。”

　　“谁，谁说不要了，那位小姐肯定是我的！”科斯塔红着脸，挥着拳头大声吵亚当斯宣告。

　　“哈哈哈……”

　　周围的南部骑士们看着年轻人们的活跃，纷纷发出了欢乐的笑声，仿佛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们忧心。

　　PS：奥兰帝国三大教区已经改为琉恩教区，拜隆教区，伊西斯教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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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19章第18章 席琳与巧遇

　　埃里克一行人抵达澜湾子爵城堡时，时间已近黄昏，城堡附近有多股白烟冲天而起，那不是示警的狼烟，而是做饭的炊烟，远远飘来的浓郁的辛香料味道就能证明。

　　科斯塔情不自禁地拉紧了缰绳，悄悄地咽下一口口水。

　　然而此时，一个正太音忽然响起：“父亲，闻起来好香啊，肯定有不少好吃的。”

　　科斯塔循声望去，立即发现了道路的另一头来了另一支马队。

　　刚刚说话的是马队中为首的一个小个子，小个子剪着短发，穿着皮甲，骑术精湛，乍一看是个活泼的男孩，然而仔细看她的喉结和胸口的隆起，就能发现那其实是个姑娘。

　　与科斯塔的视线相交，那正太音的姑娘脸上的兴奋顿时变成了厌弃。

　　狭路相逢，两支的马队都默契地拉住缰绳，停下了马匹。

　　另一支马队自北面而来，身份不言自明。对面那个假小子科斯塔也认识，她名叫席琳·阿德金斯，阿德金斯家的明珠，她的父亲名叫艾德·阿德金斯。如果说，埃里克·斯卡马里奥是南部骑士的领袖的话，那艾德·阿德金斯就是北方骑士的首脑，顺理成章，组成他们这一支马队的也全部都是北方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