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109章

　　朱莉安见父亲的反应十分好奇，也跳了起来说：“我也要和您一起去！”

　　放在往常，莱斯特肯定要批评自己这个调皮的女儿两句，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份心情。

　　杰瑞米·帕特洛是帕特洛家族的话事人。莱斯特的马车很快就赶到了帕特洛家，吉瑞米·帕特洛的豪宅就算是在富庶的巴丹也足以令人艳羡，此刻豪宅上正举办着一场舞会，

　　第尔涨价以及大量的私铸第尔使得巴丹富人们享受奥兰帝国，列萨雷王国，甚至刚图帝国的奢侈品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类似的舞会也变得越来越常见了。

　　莱斯特刚下马车，帕特洛家的管家就立刻迎接了出来，鞠躬道：“欢迎您来赴宴，帕斯特长老。”

　　“我不是来赴宴的，”莱斯特摇了摇头，“我是来找杰瑞米的，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管家面露难色：“主人他正在……”

　　“我不管他在做什么，”莱斯特抬手打断道，“我要立刻见到他！就算他在女人肚皮上也给我把他揪出来！”

　　“可是……”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非常急迫！”

　　莱斯特都这么说了，管家也只好照办，片刻之后，莱斯特在一间宽敞明亮，金碧辉煌，但却散发着淫（和谐）靡气味的卧室内见到了巴丹最大的粮商，杰瑞米·帕特洛。

　　莱斯特坐在床边扶手椅上，看着光着屁股坐在床边的吉瑞米，脸色有点黑。自己说“在女人肚皮上”明明只是一句夸张的话啊！谁能想到这家伙真的在白日宣淫？莱斯特心中无比庆幸，还好刚才进来的时候，自己见苗头不对，将女儿挡在了外面。

　　“真是稀客啊，莱斯特，你多少年没有主动来过我家里了？刚才管家来通报，我还有点不相信呢，”肥头大耳的吉瑞米看着莱斯特，面露惊讶，“你今天怎么有心情来我家了？”

　　“赶快穿好衣服再和我说话！”莱斯特抓了一条裤子丢到吉瑞米身上。

　　吉瑞米抓住裤子，一边穿，一边笑道：“我们真是太长时间没有好好交心了，想当初你和我一起给那个撒西尼舞娘开苞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和我见外，那时候我们是十几岁来着……”

　　莱斯特和吉瑞米年轻的时候交情还算不错，但随着年龄增长两人各自掌管了自己的家族，帕特洛家和布斯家在政治和商业领域都是重合度很高的竞争对手，双方的矛盾自然越来越多，交情也越来越淡，最后甚至发展成了私下里互相绝不登门拜访的老对头。

　　听到吉瑞米提起年轻时的事情，莱斯特生硬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时间紧迫。”

　　吉瑞米原本见老对头莱斯特突然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呢，现在看到莱斯特的反应，便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他穿好裤子，认真地坐好，问道：“莱斯特，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吉瑞米，请你如实告诉我，帕特洛家的粮仓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莱斯特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呵……”吉瑞米笑了起来，说道，“你直接问我这个，不太好吧……”

　　帕特洛家是粮商，布斯家也是粮商，莱斯特当面这样问已经无异于直接打探对方的商业机密了。

　　然而，莱斯特却没有笑，依然盯着吉瑞米，语气郑重地说道：“我这个问题并不是在为我自己问的，也不是在为布斯家问的，而是在为整个巴丹城邦问的，吉瑞米，请告诉我你的粮仓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吉瑞米与莱斯特对视了片刻，感觉这个老朋友兼老对头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收起了笑容，想了想，开口道：“莱斯特，其实你也应该知道的吧，我家上一次大量收购粮食已经是去年秋收的事情了，现在夏收都要结束了，粮仓当然已经空得七七八八了。”

　　这个回答显然没能给予莱斯特意外之喜，莱斯特咬着牙，仰起头，然后嘭一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

　　“粮仓都已经空了！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早点去收购夏粮！”莱斯特怒骂道。

　　“我什么时候去收夏粮关你屁事，你不也是前不久刚派船队去列萨雷王国收粮的吗？在我面前装什么呢？”吉瑞米习惯性地反唇相讥道。

　　“是啊，”莱斯特捂着脸点了点头，“我也是蠢货。”

　　吉瑞米终于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儿子难道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没有在列萨雷王国收购到粮食吗？”莱斯特反问道。

　　“这……”吉瑞米不好意思说他深知自己儿子就是个草包没办成任何事情都不奇怪，于是就没急着去问。

　　“列萨雷王国有人囤粮，大卫去晚了，带的钱也不够多，于是就没有买到足够的粮食。你儿子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莱斯特解释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吉瑞米，“现在我家没有粮食了，你家也没有粮食了，巴丹其他粮商呢？”

　　吉瑞米很快也明白了莱斯特的意思，因为第尔的涨价，巴丹城中的粮商们普遍推迟了粮食的收购行动，也减少了收购规模，结果却又遇上了有人在列萨雷王国大规模囤积粮食，所以眼下大部分巴丹粮商应该都没有买到粮食。

　　巴丹的粮食严重依赖贸易，以往他们有两个贸易渠道，一个是列萨雷王国，一个是奥兰帝国，奥兰帝国因为战争粮食出口量锐减，假如列萨雷王国的粮食贸易再被阻挠，巴丹必将面临粮食危机。

　　“或许我们只能靠捕鱼为生了。”吉瑞米说道。

　　“几十万人的城市，一顿要吃掉一座山，那么点鱼够干什么！”莱斯特道。

　　“公库里难道没有粮食了吗？”吉瑞米又问道。

　　“公民兵半年内出征了三次，公库里的粮食早就被耗空了！”莱斯特闭上了眼睛说道。

　　“这……”吉瑞米苦笑了起来，“难道巴丹要在这么个没灾没祸的年月闹大饥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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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160章第147章 米粮暴动（一）

　　“弗兰，今天换金所挂的汇率还是一弗索换两第尔呢。”

　　巴丹的一个小酒馆中，“第尔商人”拉西德一边喝着酒，一边与同伴抱怨着。

　　“嗯？怎么了？”名叫弗兰的同伴嚼着盐水浸渍的橄榄，随口问道。

　　“这个汇率换金所已经挂了六七天了。”拉西德解释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换金所的反应总是那么迟缓。”弗兰不在意地笑道。

　　拉西德也笑了笑，但心中却依然沉甸甸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

　　拉西德是澜湾子爵领最早的一批“第尔商人”之一，当初夏洛特在榆树镇开设第一家换金所的时候，拉西德就趁着东风开始做第尔生意了。但是后来第尔币值越来越高，澜湾子爵领收购第尔越来越困难，拉西德才离开了澜湾子爵领，来到的巴丹。

　　靠着最早开始做第尔生意，拉西德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钱。很多人都觉得拉西德是走了狗屎运，拉西德对此也不争辩，但实际上拉西德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赚到钱，凭借的是自己对于一些微小的风吹草动的敏锐观察。

　　换金所挂牌的汇率确实如弗兰所说，常常落后于市场交易价格几步，就像“第尔商人”们私下交易的第尔的汇率达到了2.7，甚至2.6的那会儿，换金所挂牌的汇率也是1:3。然而，拉西德仔细观察和研究过换金所挂牌汇率，根据他观察所得的规律，换金所挂牌的汇率一般只会落后与市场交易价格两三天，最多时也就四天。

　　然而，如今第尔的汇率跌破1:2已经七八天了，“第尔商人”们私下交易的价格已经开到1:1.5，夸张的甚至开出1:1.4了，换金所却依然挂着1:2的汇率，丝毫没有改动的意思。

　　这种迹象令拉西德有些不安。

　　“两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啦。”

　　拉西德与弗兰正说话间，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进入了酒馆，环视一圈就来到了两人这桌，笑着赔礼道歉。

　　这中年人名叫霍夫曼，是巴丹本地的一位鱼货商人，拉西德与弗兰来到巴丹之后与这边很多商人都打过交道，霍夫曼就是其中之一。

　　“确实等很久啦！”拉西德给霍夫曼也倒上了一杯酒，笑道，“霍夫曼先生，你约我们中午之前见面，结果现在我们午饭都吃完了你才刚到。”

　　“哈哈，我的错我的错，今天店里有些生意，我一时走不开，所以就耽搁了。”霍夫曼连忙解释道。

　　“巴丹城里尽是关门歇业的店，你店里居然还能忙得走不开？”弗兰也开玩笑道，“霍夫曼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做生意的诀窍？”

　　“我哪有什么诀窍，前阵子我的店也快关门了，但今天生意忽然就好起来了，我也正觉得奇怪呢，”霍夫曼喝了口酒，有些高兴地说道，“不过，有生意终究比没什么好。”

　　“是啊，有生意总比没生意好，”拉西德笑着附和，“我们也要多谢霍夫曼先生照顾我们的生意啊。”

　　“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霍夫曼拿出了一只钱袋子，说道，“我与你们熟悉，不找你们找谁，而且我这点钱也不值得去换金所受罪啊。”

　　澜湾子爵开的换金所不仅汇率总是比民间交易低，兑换速度也慢，换金所大多数时候都只开一个兑换窗口，换币的人常常要排队排半条街。久而久之，很多兑换数额不大的商人就不想再去换金所了，而是直接找拉西德和弗兰这样的“第尔商人”。“第尔商人”开价比换金所高，兑换也比换金所快。

　　拉西德接过钱袋子，到处里面的第尔数了数，奇怪地问道：“您之前不是说一共要兑换九十第尔吗？这里面可有一百零九第尔。”

　　“我这不是生意好嘛，又赚了些第尔。”霍夫曼笑着说道。

　　拉西德微微挑眉：“您一上午就赚了十九第尔？”

　　“不是，有五第尔是昨天赚的，”霍夫曼摇了摇头，然后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这多出来的第尔能帮忙兑换吗？”

　　拉西德微微蹙眉，闻问回过神来，笑道：“哈哈，我们两人虽然只是小本经营，但十八第尔还是能兑换得了的。”

　　若是霍夫曼想要兑换的是弗索，拉西德一个人就能接下这笔生意，但霍夫曼想要兑换的是列萨雷王国的货币，阿斯，拉西德手中没有准备这么多阿斯，于是就只好找来弗兰合作。

　　“一百零九第尔兑换一百零九阿斯。”

　　弗索和阿斯之间的汇率是1:1.5，拉西德与弗兰数出一百零九阿斯交给霍夫曼，让其当面点清。

　　“就不能给我凑个一百一十阿斯吗？”霍夫曼收起阿斯笑着说道。

　　“我们给您算一百零九阿斯已经够多啦，”弗兰笑道，“您现在去换金所兑换最多只能换八十多阿斯罢了。”

　　“好吧，好吧。”霍夫曼也知道换金所现在给出弗索和第尔之间的汇率是1:2，比“第尔商人”们的价格低得多。

　　兑换完成之后，拉西德好奇地问霍夫曼道：“霍夫曼先生兑换这么多阿斯是要做什么生意吗？”

　　霍夫曼也没有隐瞒，说道：“我想去列萨雷王国跑一趟，收些粮食来卖。”

　　“你一个卖鱼的，卖粮食能赚钱？”弗兰没过脑子，随口问道。

　　“我自己有船，”霍夫曼撇了撇嘴，“而且你也不看看巴丹城里粮价涨了多少，怎么就不能赚钱了？”

　　“涨了多少？”弗兰也心生好奇。

　　霍夫曼伸出了三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十倍，今年的粮价差不多已经是去年的三十倍了！”

　　“嘶……”闻言，弗兰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霍夫曼与二人一起喝了一会儿酒，随便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去了。

　　霍夫曼走后，拉西德和弗兰也结了账准备去找下一家客户，然而离开酒馆之后，拉西德却一直没有说话。

　　弗兰注意到自己这个一向健谈的好友今天过于沉默寡言了，便有些疑惑地笑道：“拉西德，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

　　拉西德摆了摆手：“不要吵，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弗兰又问。

　　“我都让你不要吵了。”拉西德无奈道。

　　弗兰还想打趣好友两句，忽然前方街道上传来的喧哗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拉西德和弗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家店铺前挤满了人，大声吵嚷，店铺的店员站在桌子上抬着头高声说着什么，但也无法压住人群激动的情绪。

　　这一场面顿时引起了两人的好奇心，在眼下这般萧条的巴丹，如此热闹的店铺除了澜湾子爵的换金所居然还能有第二家？

　　两人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家粮店，粮店的招牌上写着“帕特洛”，这个招牌拉西德和弗兰都听说过，巴丹第一大粮商就姓“帕特洛”。

　　“为什么又涨价了？”一个穿着麻衣，头发花白，看起来像是个农民的人大声问道，“我前天来看，还不是这个价格！”

　　“前天是前天的价格，”站在桌子上的店员理直气壮地说道，“又不是我们一家店在涨价，全城的粮店都在涨价。哦，还不止我们城邦，隔壁卡梅拉，苏达曼城邦的粮店也在涨价，你们不信自己去问问。”

　　“你们一天一个价，我们哪里还买得起？”那老头又道。

　　店员斜睨着老农道：“现在粮荒，粮食本来就是一天一个价，你们买不起那是你们的事情。”

　　弗兰仰着脖子，好奇地看了一眼店里的价目牌，顿时再次“嘶”了一声：“这他娘的也太贵了吧，差不多快有澜湾子爵领粮价的四五十倍了吧？”

　　弗兰也是榆树镇人，榆树镇建立市政厅之后，每半个月都会公布一次指导物价，主粮一向定得较为便宜，而且市政厅也设置了官方粮店，就按照指导价出售粮食，其他粮商即使想要抬高粮价也很难抬得起来。

　　拉西德倒是不太关心帕特洛粮店的价格到底有多贵，他被这些粮店顾客们捏着的拳头和钱袋吸引了注意力，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这些人拿着的应该都是第尔。

　　“先生，请问您是哪里人？”拉西德拉住一个衣衫破旧，身材高瘦的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拉西德，似乎是确认了拉西德不像是抢钱的歹人之后，才回答道：“我是马厩村的。”

　　“马厩村？”拉西德惊讶地脱口而出道，“你们怎么拿得出第尔的？”

　　拉西德这么说是因为他之前和人一起去马厩村收购过第尔，当然下到村子里收购第尔不可能用弗索或者阿斯，只能用他们从澜湾子爵领带来的大麦和面粉交换。然而，当时马厩村根本拿不出第尔，一个第尔都没有，拉西德一行人失望而归。

　　然而，拉西德这话落在年轻人耳中却像是在嘲讽马厩村贫穷了，年轻人顿时有些生气地反驳道：“马厩村怎么就拿不出了？昨天有商人来我们村子收购了所有亚麻，现在我们也有钱了！”

　　拉西德顾不上这个年轻人的不满，连续拉着几个来买粮食的顾客询问，结果不是附近的村民，就是城中贫困的匠人，情况差不多都是最近有人照顾了他们生意赚了一笔小钱。

　　越问，拉西德的面色越是灰暗。

　　就算这些顾客们每一拨人手中只有五个第尔，现场至少也有近两百第尔了。作为一个“第尔商人”，拉西德最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紧俏的东西才能值钱，如此之多的第尔突然冒出来，第尔的贬值无疑可以预见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拉西德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

　　“求求您，便宜卖我们一点粮食吧！”购粮的队伍前方一个妇人跪了下来，哀求道，“我家已经断粮几天了，再没有粮食的话，我儿子都快要饿死了。”

　　店员喊了一上午也是声嘶力竭了，闻言不耐烦地跺脚道：“买不起粮食饿死活该。”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旁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指着店员怒道。

　　老农正是刚刚卖掉了草药，进城为村里购粮的马吕斯。马吕斯本以为四筐草药都卖了出去，而且还卖了个不错的价格，村里面接下来两个月至少可以不用每天喝野菜粥了，结果进城之后却发现粮价比他上次进城的时候涨了十倍不止，他手上的六个第尔连让村里人喝野菜粥都不够。

　　听到妇人说快要饿死人了，马吕斯难免有兔死狐悲的痛楚。

　　然而，店员却仰起下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就要这么说，怎么了？啊啊……”

　　马吕斯一脚踹在桌子腿上，店员猝不及防从桌上摔了下来。

　　“买不起，咱们抢得起！”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炸了，像洪水一样冲入了店门里。

　　“不要抢啊，不要抢，店里根本没有粮食啊……”

　　其他店员想要阻拦，但根本拦不住，甚至稍作阻拦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刚刚摔下桌的店员被一只只脚从身上踩过去，最初还会发出几声惨叫，过了不久就没了声息。

　　粮店的柜台很快就被洗劫一空，但柜台上那么一点粮食显然是不够购粮的这些顾客们分的，更何况顾客之中还不乏马吕斯这种替整个村子出来采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