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21章

　　离开安布拉图时，有一群卫兵严格盘查出城入城的行人。夏洛特一行浩浩荡荡近百人，自然十分引人注目，被拦了下来。夏洛特还以为是爱叶联盟与德尔墨联盟的战争形势已经严峻到连安布拉图都要加强戒备了，便有些担忧这些奴隶和货物可能会被扣下。

　　结果，卫兵们并没有动手，只有两个穿着宗教裁判所服饰的教士在卫兵们的保护下在车队中检查了一圈，便放车队离开了。

　　日过中天，夏洛特一行顺利地抵达了设置在澜湾地峡中段的关卡。

　　“请您行个方便，我真的去列萨雷王国！”

　　“我都已经说了，你要去哪里关我屁事？”

　　“……”

　　夏洛特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仅贾罗德·加西亚的声音熟悉，甚至就连那个想要去列萨雷王国的男子的声音都有点熟悉，那声音不仅嘶哑，还带有一点结巴，所以会给夏洛特留下些许印象。

　　一切宛如两天前的重演。

　　关卡的士兵们搬开拒马，开放出一条通道供夏洛特的车队通过。

　　夏洛特好奇地掀开车帘，一望果然还是两天前那个穿着列萨雷王国服饰的旅人正隔着拒马与贾罗德·加西亚交涉。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呆了两天吗？这人可真有毅力。夏洛特心中暗自想道。

　　见夏洛特主动撩起车帘，贾罗德·加西亚向马车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你们不是说谁都不能过吗？那为什么他们可以过去！”那旅人气愤地指着车队质问道。

　　“关你屁事。”贾罗德·加西亚的服务态度依然恶劣。

　　那旅人脸都被气青了，甩手而去，临走时还瞪着贾罗德·加西亚，甩下了一句：“我会让你后悔的！”

　　贾罗德·加西亚不屑地嘁了一声，完全没当回事，挥挥手让一名早已准备好的的士兵骑上马，朝安布拉图而去。

　　车队抵达澜湾子爵领的城堡时，差不多又是傍晚了。

　　夏洛特回到城堡，就看到莉莉丝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里正打算吃晚餐，一米三的小个子坐在夏洛特往常坐的位置，面前摆着精致的餐盘和丰盛的餐食，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侍女服侍，十分安逸，十分享受。

　　“啧，怎么看着你才是这城堡的主人啊？”夏洛特笑着调侃道。

　　“我帮你看家这么辛苦，吃你点东西怎么了？”莉莉丝理直气壮。

　　夏洛特自然没有责怪莉莉丝的意思，她伸手从莉莉丝面前将一块看上去就十分可口的甜点抢走，并在一米三暴跳如雷之前，将一大卷纸张塞到了她怀里。

　　“这是……”

　　莉莉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疑惑地接过纸张。

　　夏洛特咬了口蛋糕：“是我在安布拉图的发现，当地把它当祖先膜拜。哦，不对，没有膜拜，他们允许驴子在上面撒尿。”

　　莉莉丝展开纸张，一页一页翻看起来，她的脸上先是疑惑，再是惊讶，最后是郑重，她纤细的手指抚摸过拓片上的某些纹路：“这是卢扬文字？”

　　“卢扬文字”就是夏洛特和莉莉丝对他们在卢扬遗迹中发现的远古文字的统称，那是一种结合了表音与表意的特殊文字，与奥兰帝国现行的表音文字有一定的联系，但又存在着极大的差别。

　　“我不能确定，不过看起来确实十分相像。尤其是这里……”夏洛特指着某张拓片的一个位置说道，“这几个字我肯定在卢扬遗迹中见过，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的意思。”

　　“如果真是卢扬文字的话，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索克亚半岛上的城邦里？”莉莉丝沉思道。

　　卢扬遗迹的位置在坎裴山脉中部的达吉斯盆地，而安布拉图位于坎裴山脉南部终点再往南。这之间隔着大半个大陆！奥兰帝国和索克亚半岛只隔着一个海湾就演化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族群和语言，为何十万年前的索克亚人却会使用不知道隔着多少座大山外的卢扬人的文字？

　　“我怎么知道呢？或许只是一场巧合？”夏洛特耸耸肩，“很多安布拉图人也会说奥兰语呢。”

　　“繁盛的贸易给索克亚人带去了零星的卢扬文字？”莉莉丝顺着夏洛特的想法猜测道。

　　“很有可能。”夏洛特说道。

　　莉莉丝盯着手里的拓片思索了很久，忽然她蹦下了椅子，留下一句：“我要好好研究研究！”便跑回她的卧室去了。

　　“嗯，好好研究。”

　　夏洛特在莉莉丝的位置上坐下，顺理成章地占据了她一口都没有吃过的丰盛晚餐。

　　与此同时，城邦安布拉图海岸边的一处庄园内。

　　安布拉图最年轻的长老马丁·克莱默正与自己的管家商谈着这两天的家务事。

　　“澜湾地峡还是不能通行吗？”马丁·克莱默一边给鹦鹉喂食，一边问道。

　　“是的，澜湾子爵领依然封闭着道路。”管家说道。

　　马丁·克莱默皱起眉说道：“这都已经两天了，他们还要封路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管家摇头，“对方只是说澜湾子爵领需要整治混乱的秩序，并没有说要整治到什么时候。”

　　马丁·克莱默沉思片刻，说道：“如果给予关卡守将好处，是否能让我们通关？毕竟我们的货物并不大。”

　　与大多数走澜湾地峡线路主要做木材，羊毛，粮食生意的索克亚人不同，马丁·克莱默走这条线路主要做的是珍珠生意，其次是珊瑚生意，再次才是一点粮食生意。索克亚半岛盛产珍珠，品相优良，但这种东西在半岛上没有市场，因为沿海城邦不稀罕，山区城邦买不起。

　　只有奥兰帝国，列萨雷王国这种有钱贵族聚集的大国才是索克亚珍珠的最佳主顾。

　　只要能卖过去，珍珠，珊瑚这些东西的利润一般都不低。所以马丁·克莱默才不介意用一点贿赂换取关卡的通行权。

　　“那位守关的骑士看起来是个很不好交涉的人，行贿不一定可行。或许我们应该冒险一点从海上绕过澜湾子爵领，直接去绿原公国。”

　　管家这话中其实含了些私心，他这两天去了好几次澜湾地峡，着实是被贾罗德·加西亚那恶劣的服务态度恶心到了，所以打心底里不希望自家主人给那家伙尝到一点甜头。

　　马丁·克莱默摇了摇头，说道：“要想从海上直接绕过澜湾子爵领，肯定要经过小撒西尼控制的海岸，小撒西尼人不会允许一条我们的船从那边走的。”

　　小撒西尼是安布拉图西面的一座城邦，与安布拉图同样隶属于爱叶同盟，然而两家的关系却极其恶劣。

　　因为小撒西尼人是最近一两百年才搬来的，他们原本属于另一个名叫撒西尼的大城邦。在小撒西尼人搬来之前，整个澜湾沿岸只有安布拉图一座城邦，小撒西尼人搬来之后，他们不仅与安布拉图分享了澜湾的海岸线，还阻断了安布拉图人从海上东出澜湾的近海航线，这让安布拉图人十分恼怒，两座城邦间因此爆发过多次战争。

　　正当马丁·克莱默一筹莫展之际，一名仆役匆匆跑了进来。

　　“克莱默大人，长老院的传令官来召集所有长老进行会议。”仆役说道。

　　“会议？这么晚吗？”马丁·克莱默满心疑惑，但还是匆匆换好的衣服，出发前往长老院，临行前他还不忘带上他的鹦鹉。

　　这只鹦鹉是马丁·克莱默博取公民好感的秘诀所在，每次在公民大会或者其他公民集会场所发言时，马丁·克莱默都会让这只鹦鹉站在自己的肩头，当马丁·克莱默演讲到激情处，这只特殊训练的鹦鹉常常会冷不丁地重复马丁·克莱默话语的最后几个字，逗笑所有听演讲的公民。

　　这种滑稽的表演使得马丁·克莱默不仅让他年纪轻轻就高票当选长老，也让他成为了少数能让令底层公民也喜爱的民主派长老。

　　走上安布拉图的街道上，时不时就有人向马丁·克莱默打招呼：“克莱默先生。”同时他们也会笑着向马丁·克莱默的鹦鹉打招呼：“小克莱默先生。”

　　对此，马丁·克莱默不仅没有觉得被侮辱，反而十分高兴，因为这证明了自己在安布拉图民众中的人气。

　　但走入长老院之后，马丁·克莱默立即感觉到了一股严肃的气氛扑面而来，他雀跃的心情顿时微凛。

　　“怎么回事？”马丁·克莱默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并小声询问身旁的好友，同属民主派的长老，尤尔根·沃勒尔。

　　尤尔根·沃勒尔刚想给马丁·克莱默解释，坐在首席，今天负责主持会议的，民主派领袖，奥利维耶·卡皮诺便递来了一张带有紫色花纹的精致信笺，说道：“小马丁也来了，你也看看吧。今天，我们就一起来议一议这件事情。”

　　澜湾子爵敬告安布拉图长老院诸位长老……

　　居然是隔壁邻居写给长老院的信吗？

　　马丁·克莱默一口气读完，心情越来越沉重。

　　信件中只说了一件事情，澜湾子爵领今后要收关税了！新的旧的一起收！

　　其实，从心底说，马丁·克莱默并不是很抵触澜湾子爵领收一点过路费，一来，以前他们的商人从澜湾那些南方骑士的地面上走的时候暗地里也是要分给人家一点油水的。二来，马丁·克莱默的生意就算交点关税也有得赚，总比一直被堵住路强。

　　真正让马丁·克莱默心情沉重的是……

　　“不行，我坚决反对向澜湾子爵领缴税！”一个身材雄壮的长老拍着桌子，用粗豪的声音喊道。

　　果然，长老院里必定会有人反对。

　　这位看起来十分强壮的长老是一贯以强硬著称的寡头派的领袖，安塔纳斯。

　　“这是勒索！我们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从未因为在澜湾地峡通行缴过税！”安塔纳斯说道。

　　“其实是缴过的，大概就在三四十年前。”一位民主派的长老提醒安塔纳斯，与安塔纳斯的大嗓门比起来，这位民主派长老说话声音显得有些弱气。

　　三四十年前，正是巴西力克的父亲，第二任澜湾子爵管理澜湾子爵领的时候。

　　奥兰帝国以前从未对澜湾地峡收过关税，原因其实就是这块地不属于绿原公国，但隔着一个绿原公国，帝国皇室又对这地方鞭长莫及，难以形成有效的统治。

　　巴西力克·梅勒菲尔德的父亲主政澜湾子爵领的那段时间大概是帝国历史上唯一有效统治了澜湾的时期，不过巴西力克的父亲税收了没几年就去世了，巴西力克上位后，关税又荒废了。

　　因为收税时间太短，所以安布拉图人很容易忘记这段时间，误以为澜湾子爵领从来没收过路费。

　　“缴过又怎样？我们已经被勒索过一次了，难道我们还要再被勒索第二次吗？”寡头派的另一位长老萨留斯也拍着桌子反驳道。

　　“收关税本就是澜湾子爵的权力，这怎么能算是勒索呢？安布拉图不也收城门税吗？”

　　马丁·克莱默听到身旁的尤尔根·沃勒尔开口说道。

　　果然，民主派的长老们普遍是不介意用一点关税换取澜湾地峡的通行权的。

　　“这怎么不算勒索！这位澜湾子爵还要求安布拉图补缴过去五年的关税！这不是勒索是什么？”安塔纳斯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澜湾子爵又没说五年的关税具体是多少钱，这种事情可以谈嘛，只要价码合适……”马丁·克莱默忍不住也开口道。

　　“谈什么！这绝对不能谈！如果安布拉图金库中的每一枚弗索都是属于安布拉图公民的！”安塔纳斯打断了马丁·克莱默的话，“你们这些有钱，有庄园，有商队的家伙就是想要用属于公民们的钱，去贿赂那位澜湾子爵，买通你们自己赚钱的商路。只要我还是长老，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安塔纳斯长老，” 奥利维耶·卡皮诺皱眉说道，“打断别的长老发言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安塔纳斯嘿嘿一笑，讥讽道：“奥利维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头子也在走澜湾地峡的商路发财。你们这些富得流油的家伙如果真要想补缴这什么勒索金，那就自己掏腰包凑钱去缴。不然的话，即使你们在长老院强行通过决议，同意了那位澜湾子爵的无理要求，我也会提请公民大会全体公民的投票的。”

　　听到这话，民主派的长老们顿时都黑了脸，他们都很清楚安塔纳斯在公民大会的影响力，全体公民一起投票，安塔纳斯的提案还未被否决过一次。

第一卷 : 第34章第31章 死灵术士（一）

　　“那边找到了吗？”

　　“没有。”

　　正当安布拉图长老院忙着扯皮的时候，安布拉图城外靠近澜湾一侧的海岸边，还有一群穿着教士服的教士们在忙碌地寻找着什么。

　　如果夏洛特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够辨认出这群教士中为首一人正是审判希斯时出现过的那位托钵僧。

　　其实夏洛特不知道的是，托钵僧博罗丁是一名隶属于翡第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官。像希斯这种身份仅仅只是自由民的城邦人，随便一座教堂的正式牧师就能宣判他死刑，根本用不着博罗丁千里迢迢亲自走一趟，他参与审判只是因为恰好路过罢了。

　　作为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官，博罗丁有更加邪恶，更加叛逆的危险分子需要他对付。

　　一群养尊处优的教士顶着夜晚的海风在海岸边搜索良久，却没有找到想找的目标，不由生出了怨念。

　　“附近的村民说在这边看到了形迹可疑的人，该不会是那些愚民为了赏金故意编瞎话来哄骗我们的吧？”

　　一名教士忍不住抱怨道。

　　其他教士也忍不住纷纷附和了起来，指责起那些愚昧贪婪的村民。

　　“住嘴！”博罗丁呵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那个魔鬼抛弃的财物，这证明村民们并非撒谎，你们怎么可以因为一些劳累就胡言乱语，满腹牢骚！”

　　教士们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再抱怨。

　　不过，博罗丁身旁的另一人却开口劝说了：“即使村民们没有撒谎，我们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现那个魔鬼，这证明那家伙应该已经逃走了，我们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是白费功夫，不如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继续搜集线索吧。”

　　这人虽然年轻俊美，穿着与博罗丁十分相似，尤其是还赤着一双脚，显然也是一位来自宗教裁判所的托钵僧。

　　这位年轻人似乎很得博罗丁的信任，他开口之后，博罗丁看了一眼停在岸边的小船，放弃了再去海上找找的念头，点了点头，让教士们回城休息了。

　　然而，就在教士们面前的漆黑大海中，正有一个人抱着一截朽木在翻涌的海浪中一边挣扎一边踢水。

　　此人身着列萨雷王国的服饰，面容清癯，正是白天被贾罗德·加西亚左一句“关你屁事”，右一句“关我屁事”的恶劣服务态度气得拂袖而去，并甩下狠话的那位旅人。

　　这位旅人原本只是想趁着夜色的遮蔽，从海上游泳，绕过夏洛特设在澜湾地峡中段的关卡的。

　　结果，谁知，夜幕降临之后，澜湾海面上起了风。

　　海上只要起风便定有大浪。

　　几个浪头打过来，旅人便不知被水流带到哪里去了。最初，他是在稍微远离海岸的地方游的，这样既不会被岸上巡逻的士兵看到，又不至于在夜晚的海面上迷失方向。

　　现在呢？

　　海岸在哪里啊？

　　旅人举目四望，四周都是一片漆黑，侧头细听，到处都是海浪声，根本无法辨明哪里是海岸！

　　旅人只能选定一个大概是北边的方向，闷头一直向前游泳。

　　然而，时间流逝，旅人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游了一年了，他几乎精疲力竭，却依然看不到海岸的轮廓，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此时，他踢水的双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了，如果不是还抱着一块朽木，他几乎想要放弃，任由自己沉入海中了。

　　难道今天真的要被淹死在这海上了吗？

　　他心中忍不住想着。

　　所幸，虽然旅人找不到方向，但他对时间的漫长感觉却还算正确。

　　随着晨曦，黑暗被驱散，周遭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旅人举目四望，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海岸线，他心情激动，振作起最后一点精力朝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