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32章

　　“珍珠生意。”马丁·克莱默挑了一项说道。

　　夏洛特知道安布拉图这些长老的生意往往不止一项两项，不过她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说道：“那么克莱默先生售卖的珍珠是从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我的奴隶为我下海捞取的，当然还会从其他船主和村民手中收购。”马丁·克莱默如实说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索克亚半岛没有珍珠养殖业，他们出产的珍珠都是天然珍珠，需要采珠人赤身裸体地下海采收。

　　“如果有一天，克莱默先生忽然宣布不再收购那些珍珠了，那么那些给你售卖珍珠的村庄和船主会不会感到困扰呢？”夏洛特问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马丁·克莱默似乎有点明白夏洛特的意思了。

　　“珍珠只是一个例子，”夏洛特继续笑着说道，“类似的东西可以有很多，陶器，皮革，鱼获，羊毛，或者……粮食。”

　　马丁·克莱默心中微动，但他很快意识到与夏洛特这样的外人，甚至可以说是“敌人”谈论这样的话题是不恰当的。他立刻遮掩住了自己的神色变化，正襟危坐，说道：“夏洛特小姐，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安布拉图是民主的城邦，长老院的长老们都是公民们选举出来的，我们代表了公民们的愿望与利益，我们不可能将自身承受到的些许损失转嫁到普通公民们身上。”

　　夏洛特笑了笑，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马丁·克莱默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打酱油的哈维·谢尔文，哈维·谢尔文被看得如坐针毡，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夏洛特小姐，安布拉图民众的生活也不容易，税收太重会让商业凋零，民众生活更加艰难。而且，马丁·克莱默先生在安布拉图也是个体面的贵族，若是这一次谈判一点点进展都没有，回去一定会被那些无知的愚民指指点点，实在有失体面。”

　　哈维·谢尔文这话槽点太多，马丁·克莱默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了，是先声明自己不是贵族？还是先强调一下公民们不是无知愚民？这两个可都是安布拉图当下的政治正确。

　　然而，对面的夏洛特听到哈维·谢尔文的话却微微挑眉，问道：“谢尔文骑士与克莱默长老很有交情吗？”

　　哈维·谢尔文不知道夏洛特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含糊地回答道：“我在安布拉图这段时间受到了马丁先生不少关照……”

　　夏洛特点点头，顺着这话头就说道：“既然谢尔文骑士的朋友，那我也确实不好让克莱默先生无功而返。”

　　马丁·克莱默感到了意外之喜，哈维·谢尔文心中也有些惊讶，夏洛特这给脸的程度都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看在谢尔文骑士的面子上，我可以减免一年的关税赔偿。”夏洛特伸出一只嫩葱般的手指，说道。

　　马丁·克莱默非常高兴，他没想到请哈维·谢尔文吃几顿饭，居然能带来这么大的回报。

　　“夏洛特小姐，您的善良令人敬佩，正如哈维先生所说，安布拉图的公民们生活不易，不知您能否更多施舍您的仁心，比如再减免一年……”马丁·克莱默试探着说道。

　　夏洛特掩嘴轻笑：“克莱默先生您说笑了，我固然是善良的，但我的善良也不是您得寸进尺的理由。”

　　马丁·克莱默尴尬地搓了搓手。

　　“但是……这样吧，”夏洛特忽然又说道，“我再退一步，四年的赔偿，安布拉图可以分为八年支付，你们每年只需要赔偿当年关税的二分之一就行了。”

　　“多谢夏洛特小姐的体谅。”

　　马丁·克莱默心情轻松地笑了起来，虽然不算特别完美，但是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能给长老院和公民大会一个交代了，谁也不能说他马丁·克莱默这一趟走得毫无用处。

　　马丁·克莱默谈判完就起身赶回安布拉图。

　　见夏洛特没有挽留的意思，哈维·谢尔文也回安布拉图去了。他这段时间在安布拉图过得很舒服，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

　　送二人离开，夏洛特回到城堡，恰好见到莉莉丝正在整理行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对莉莉丝说道：“莉莉丝，正好你要去索克亚半岛，能不能顺路帮我杀几个人。”

　　据罗宾·曼奇尼传回的情报，安布拉图货船上的那十二位公民被小撒西尼人扣下吊在了码头的旗杆上，肆意羞辱。夏洛特觉得这还不够，她打算给危险宛如炸药桶的安布拉图与小撒西尼局势里丢一根火柴。

　　莉莉丝听到夏洛特的话，斜着眼睛看着某人：“我是冒险者，不是刺客。”

　　夏洛特又看向了身边的蕾妮，蕾妮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您的女仆而已，请不要为难我做女仆以外的工作。”

　　夏洛特撇了撇嘴，最终只好让蕾妮去把埃里克·斯卡马里奥骑士叫来。

　　夏洛特相信以蕾妮的身手和“极速”的超凡能力，完全可以在小撒西尼走个七进七出，即使无法成功刺杀，也没人能留得住她。可惜，蕾妮轻易不肯离开夏洛特身边，夏洛特拿小女仆也没有办法。

　　没过多久，埃里克·斯卡马里奥就来到了城堡，夏洛特在书房接见了这位骑士。

　　“埃里克骑士，我有一个刺杀任务，不知道交给谁去完成比较好，我听说埃里克骑士与澜湾本地骑士都很熟悉，所以叫你来帮我参谋参谋。”夏洛特开门见山地说道。

　　“子爵大人请尽管说，属下必定尽心为您谋划。”埃里克·斯卡马里奥说道。

　　夏洛特便将安布拉图公民被小撒西尼人扣留，自己打算派人去刺杀那十二位公民的计划说了出来。

　　埃里克听完心中波澜起伏，夏洛特的话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太惊人了。

　　安布拉图的公民被小撒西尼人扣留，这与澜湾子爵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夏洛特要派人去刺杀安布拉图的公民？她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夏洛特对安布拉图……

　　埃里克很快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咨询，也是一次考验。

　　澜湾子爵在考验南部骑士，不，或许不止南部骑士，她考验澜湾本地骑士中是否有可靠堪用之人。

　　埃里克思绪翻腾，他忽然想到这可能是一次机会……

　　“若只是小撒西尼的话，我想整个澜湾子爵领都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埃里克沉声说道。

　　“哦？是吗？”夏洛特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有趣。

　　“在下以前常常前往索克亚，小撒西尼城邦更是去过十几次了，还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在那边。”埃里克故作轻松地笑道，“不瞒您说，小撒西尼的羊毛着实不错，卖到绿原公国能赚不少钱。”

　　“那好吧，”夏洛特微笑着说道，“既然埃里克先生熟悉那边的情况，那这个任务就交给您了。除了刺杀任务本身以外，我还有两个附加的要求：第一，即使刺杀失败，您也不能暴露澜湾骑士的身份；第二，您需要活着回来。”

　　埃里克·斯卡马里奥站起身右手抚胸，坚定地说道：“您的意志。”

　　另一边，马丁·克莱默回到了安布拉图，将夏洛特开出的条件通报了长老院。

　　民主派的长老们对这个结果感到很高兴，澜湾子爵不要求安布拉图立刻支付大笔现金，这无疑令这些深知公库有多么拮据的长老们大大松了一口气，于是他们纷纷对为谈判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与澜湾子爵关系极好的表兄”哈维·谢尔文交口称赞。

　　哈维·谢尔文感觉自己大大地长了脸，心情颇为愉快。

　　寡头派的长老们却对这个结果保持了沉默，没有说反对，也没有说支持。民主派的长老们见到这样的情况也没觉得意外，寡头派之前的坚定反对不允许他们重新投赞成票，保持沉默其实就是默许了。

　　民主派的长老们立即拍板决定召开公民大会，打算趁热打铁，一口气将协议通过。

　　“他们想要干什么？”被通知来开会的潘德问身旁的独眼老头道。

　　原本潘德根本不想来参加所谓公民大会，自从公民大会同意长老院提出的停发他父亲的津贴的议案后，潘德就觉得这所谓公民大会早已变质，变成了一个只照顾一部分人利益的可笑机构。

　　但是，潘德不得不来，因为公民参加公民大会是有钱拿的，虽然这笔钱很微薄，但对于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来说，有总比没有好。

　　潘德身边的独眼老公民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些长老们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继续压榨我们罢了。”

　　“罗根，不要这么说。”寡头派的长老约翰·赖斯刚好与两人走在一起，闻言便劝说道。

　　被称为罗根的独眼老公民嘿嘿一笑，指着小广场上已经搭起来的高台，说道：“约翰，如果你敢站上去大声说，今天长老院绝不会压榨我们，那我就立刻向所有长老道歉。”

　　年轻的潘德满怀希冀地看向约翰·赖斯。

　　约翰·赖斯出身底层公民家庭，依靠着年轻时积累的战功，被选举为长老。

　　与公民们印象中一开口便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的长老印象完全相反，约翰·莱斯不擅长说话，在长老院中话语也很少，因此很多公民怀疑他是否有能力治理好城邦。

　　但没有公民会怀疑约翰·莱斯的品行，他年轻时很贫穷，居住在城里最破旧的街道里，很多底层出身的长老年轻时都有着类似的经历，但他们成为长老后不久，一般都会搬去漂亮的大房子或者庄园里，然而约翰·赖斯不一样，他依旧住在他的老房子里，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吃着和普通公民差不多的饮食。

　　其他长老说他们没有贪污一分公帑，潘德都会嗤之以鼻，包括同样底层出身的，寡头派的领袖，安塔纳斯。但约翰·莱斯若说这句话，潘德是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的。

　　然而，这一次约翰·莱斯也让潘德失望了，面对潘德期待的目光，约翰·莱斯没敢与他对视。

　　约翰·赖斯不能上台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关税谈判的结果是对底层公民的压榨，而是因为他是寡头派，按照安塔纳斯的要求，寡头派在这件事情上必须保持沉默。

　　但在潘德看来，这样的表现无疑是在说明约翰·莱斯心虚了。

　　高台上，马丁·克莱默洋洋洒洒地讲述着他与澜湾子爵的谈判过程和谈判结果。

　　“嗤，还不是想加税！”独眼的罗根轻声嗤笑道，“这些长老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穷得要卖身当奴隶了吗？”

　　听着罗根煽动的话语，年轻的潘德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也燃烧殆尽了，他突然高呼一声打断了马丁·克莱默的演讲：“你是不是想加税！”

　　马丁·克莱默被潘德的声音吓得一抖，还没有回过神来，潘德便又愤怒地质问道：“说啊，长老院是不是想加税！如果不打算加税，你们拿什么去贿赂那个该死的澜湾子爵！”

　　“长老院是准备加一点税……”马丁·克莱默刚想解释一下，长老院准备在澜湾地峡靠近安布拉图这边也设置一个税卡，这肯定有盘剥商人的嫌疑，但对潘德这样的底层公民的影响其实不大。

　　然而，对长老院，尤其是马丁·克莱默这样的民主派已经受够了的潘德并不想听马丁·克莱默的解释，他冲上高台，一脚踢翻了准备用于待会儿投票的瓦罐，挥着拳头冲马丁·克莱默等长老，吼道：“想贿赂你们就掏你们自己家的金库吧！别来抢我们的腰包！”

　　全场安静了一瞬，似乎所有人都被潘德大胆地行为震惊到了。

　　忽然，台下响起一声喝彩：“说得好！”

　　喝彩的人是罗根。

　　“说得好！”

　　“说得好！”

　　又是两声。

　　接着是三声，四声！

　　然后，全场大多数人都被煽动了起来。

　　一声声“说得好”就仿佛一声声浪潮。

　　即使有些站得远的公民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也跟着这热烈的氛围喝彩了起来。

　　在这一声声浪潮中，民主派的几位长老被狼狈地驱赶下了高台。

　　长老们被赶走，公民们又爆出了一声极大的欢呼，仿佛他们取得了一次巨大的胜利。

　　“或许……”灰头土脸的马丁·克莱默回到长老院，便阴沉着脸对其他民主派的长老说道，“我们可以考虑考虑，让公民们体会一下我们最近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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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52章第45章 山民与哄抬物价

　　席琳趴在自己的小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子爵大人让你去城堡值守，你就躺在家里睡觉！”

　　门外传来父亲艾德·阿德金斯不满的斥责。

　　“你别来烦我！”

　　席琳大声回怼。

　　“什么叫我别烦你？大人这么看重你……”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艾德·阿德金斯还想说两句，结果席琳捂住耳朵，乱喊乱叫，打断了老父亲的唠叨。

　　艾德·阿德金斯无奈，只好放弃了劝女儿回去好好“上班”的想法：“算了，我懒得管你了，我去卫队了。”

　　“你快走吧！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卧室内传来，女儿撵人的声音。

　　艾德·阿德金斯完全不明白席琳的意思，只以为是女儿到了叛逆的年纪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出门去了。

　　父亲走后，席琳在床上呆的时间太久，也感觉有些无聊了，于是便想出门去散散心。然而，她一坐起身便看到挂在衣架上的那一身华丽冰宝石钢铠甲。

　　“你愿意保护我吗，我的骑士？”

　　席琳又回想起夏洛特。

　　“啊啊啊……”

　　席琳重新倒在了床上，捂着脸滚来滚去。

　　夏洛特让席琳去城堡值守，席琳并不是很抗拒，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洛特。

　　万一又被夏洛特关起来七天下不了床怎么办？

　　更可怕的是，席琳发现对于那种事情自己好像没有原先那么抗拒了。

　　如果再来七天的话……

　　“小姐。”

　　门外传来阿德金斯家的老家仆的声音。

　　“不可以！一天都不可以！”席琳却突然发出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大叫。

　　老家仆被席琳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又说道：“小姐……”

　　听见老仆的声音，席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了两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刚刚有村民来通报说，北面的山里出来了很多人。”老仆说道。

　　北面，山里，人……

　　这几个字眼同时出现立刻触及到席琳敏感的神经，应该说任何在北部骑士领长大的年轻人都对这些字眼极其敏感。

　　因为北面就是坎裴山脉。

　　这些年轻人都听村里老人说过部落民洗劫屠戮村庄的可怕故事，甚至可能他们自己也经历过。

　　“你派人立刻去卫队通知父亲，我先去北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