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皮肤十分完整,血管清晰,厚厚的老茧将他的手心保护得十分完好,而手背上也只有儿时留下的一道伤疤。
没有任何问题。
丈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逗我是吧,呐,我手上哪有疮?”
他示威一样把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背上戳了几下:“是这里,还是这里?”
然而,妻子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并没有玩笑被识破时的嬉闹。
恰恰相反她的双眼跟着他的右手的活动,越睁越大,里面的恐惧几乎浓得要将两只球体挤破。
当他的手指下戳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卧室,门外响起了妻子响亮的呕吐声。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
但是那上面的确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传进他的鼻中的呕吐物的酸臭气味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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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空中的大神殿与底比斯市的直接联系枢纽,是散落在城市之中的伊西丝神庙,遇到紧急事务,只要对着神龛祈祷,那个名为尼托克丽丝的女法老很快就会给予恢复。
事实也的确如此。
经历了无比惊悚的早晨的夫妻两人正坐在神庙中。
虽然丈夫还抱有一丝妻子在开玩笑的幻想,但是从妻子即便在和他一起前来这里的路上也坚决不肯靠近他的十米之内这一点来看,这幻想成真的可能性已经愈发渺小了。
虽然他还坐在神庙内,妻子虽然投来的目光仍然有着浓浓的担忧,但是仍然不敢靠近他,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显然恨不得躲到神庙的门外。
在这让丈夫如坐针毡的焦灼氛围中,门外的虫鸣也变得更加恼人了一些。
“我是法老尼托克丽丝,就是你们报告有人身上出现了重病么?”
在这过于漫长的时间之后,门外来者焦急的声音甚至比她的脚步声还要早一步到达神庙之内。
顺便也击碎了青年的最后一丝幻想。
即便是法老,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倒退了一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摆出一幅气定神闲的表情,点头道:“不用担心,你不是唯一一个出现这种现象的人。这样的案例我从昨天起就已经处理了十几例了,不,如果连牲畜中出现的疾病也算上的话就更多了。”
丈夫微微松了口气。
当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最倒霉的那个人之一的时候,总是能让人有些放松。
妻子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焦急了起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角,局促地问道:“那,法老,能给我的丈夫治疗么?我们才来底比斯没多久,但是已经给伊西丝大人献上了五次贡品,请看在我们的虔诚的份上,帮帮他吧。”
“……啊。”尼托克丽丝轻轻抽了一口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捏着手杖的右手微微用了用力:“其实,这并不是真的疾病,而是……”
【只是幻术,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影响。】
话还没有说出口,但是两个平民夫妻脸上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失望。
“…………”尼托克丽丝眉头皱了起来。
她转过身想了一下,等再转过头时,脸上已经满是带有被轻视时才会爆发出怒气:“——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又要说,这是幻术吧!?”
她走到丈夫的身前,喝道:“愚昧而暗中对法老心怀不敬之人,给我听好了!这是来自外界的邪佞对你们下的诅咒,但是无妨,虽然看上去可怖,但是这种诅咒花费了太多精力在无聊的地方,比如说,它让受诅咒者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中了诅咒,从而可以让他沦落在与自己身边人的猜忌中互相折磨的困窘之中无法自拔。”
她清了清嗓子,眼珠微微转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这个诅咒只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效果有限。对我而言,可以轻而易举地治愈。”
她举起手杖,在青年的身前微微一划,伴随着魔力的涌动,在埃及长大的人难以想象的彻骨的寒意让青年忍不住抱着双臂剧烈颤抖起来。
“——好了。”女法老把法杖抱在怀里,对着妻子嘱咐道,“虽然我已经解除了诅咒,让这个幻……只需要再过几天就可以恢复如初了。但是这几天还是要小心,尽力不要出门,尤其是如果听到门外有奇怪的声响的时候。不用担心,既然是诅咒,就不会像疾病一样传染,只用干净的布包扎好就可以了。”
夫妻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跟在她身后的热砂狮身兽首领从空中落下,看着两个凡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喉间发出了一声嘲讽式的低吼:“愚蠢的凡人啊,听到这种疾病是幻术反而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质疑法老的权威与智慧,而只是被魔力制造的霜冷冻了一下,却相信这样就能解除诅咒。赤诚之言将信将疑,虚言哄骗奉若圭臬,真是让人齿冷”
“……哪怕说的全是假话也无所谓。”在确认周围无人之后,女法老仿佛脱力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只要能阻止法老威信的继续下跌就好。”
她低声说:“在这场魔术的对决之中,我真是一败涂地。”
“都是小聪明罢了。只有更靠近神明和根源的魔术才是大道,他这样沉迷于用细枝末节玩弄神秘,只能说明他在魔道上缺乏足够的才能。”热砂狮身兽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的涨敌人威风很是不满。
“如果他真的是什么强大的魔术师,早就用真正的瘟疫在底比斯掀起腥风血雨了,何必使用这种雕虫小技?”热砂狮身兽傲慢地说,“这种弱者,做得越多,只能越凸显出他的虚弱,请安心好了,尼托克丽丝法老,不论他是怎样的机关算尽,他都不得不在正面战场上胜过我们,那时候,种种花招不能帮他活下来。”
“请看着吧,我们将会把他的头颅作为献给伊西丝神殿的贡品。”
【你们太过轻敌了——】
这句话被尼托克丽丝咽回了肚子里。
真话并不总是需要说出来,并不总是需要说真话。
这个道理是她这两天刚刚学会的。
这些不过是她临时部下的狮身兽,真正尊重的是拉美西斯二世,不是她。
于是,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嗯,祝各位旗开得胜。”
卷四幕间 灾厄之席(一)
亚瑟王此刻正静静地站在尼罗河上游的河畔,遮掩誓约与胜利之剑的风王结界已经被解除,最强的圣剑此刻正毫不遮掩地在寂静的夜空之中散发着它灿烂的光辉。
尼罗河是汇聚埃及南方的埃塞俄比亚高原上的降水而形成的河流,它虽然由南向北,跨越北非,一直汇入到地中海之中。但是风却会从海面上一直向南鼓吹,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候让尼罗河的船运十分发达。
虽然他们一行人早已深入内陆,在这个地方,即便是以波斯的大英雄的千里眼也不可能看穿绵延数百公里的尼罗河谷,看到汹涌澎湃的地中海。从北方刮来的暴风中已经不再包含海风中的淡淡腥气。
现在虽然正是明月高悬的夜晚,但是复合大神殿的光芒,那本应只会出现在太阳王的神殿四周的光芒,此刻已然在尼罗河谷之中不时闪耀起来。
他的固有结界开始全面侵蚀原本有着正常日月轮转的世界了。
亚瑟王也无法确定继续发展下去,第四特异点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是整个特异点都被拖入固有结界之中,又或者固有结界与第四特异点完全同化。
虽然固有结界扩张的速度在卫宫士郎的法术的效果的影响下已经显著变缓了,然而变缓终究与阻止不同。
精灵的风之加护此刻已经并非被用来聚集风之力来隐藏剑的形制,而是在其主人命令下被解放到了不列颠之王的身周,化为青色的蝴蝶,轻轻舞动,用它们双翼的触碰着世界的变化。
加护的反馈告诉受妖精眷顾的王者:风中的魔力正在变得稀少,这表明法老王正在变得虚弱。
她们的胜算在提高,虽然以宝贵的时间为代价。
也因为同一个理由,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完全地重现传说中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十灾。一方面是卫宫士郎坦承,召唤真正的瘟疫与飞虫这种灾害非他所长,另一方面,底比斯的市民有部分是随着法老王的现世,作为固有结界的一部分一同现界的来自古代的埃及人,但是绝大部分都是生活在18世纪末期的埃及人。
他们是来修复特异点,恢复人理的。如果修复人理却以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无疑是本末倒置。在这一点上,迦勒底的所有人都有着共识。
真正的十灾足以让最傲慢的法老王低下头颅,承认自己的失败,而眼下出现的模仿,自然也就只能让法老与埃及诸神的威能黯淡褪色,以及为将要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罢了。
——还不如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期望像传说中一样让拉美西斯二世低下头颅。削弱神明给埃及的加护,固然是因为各种原因,譬如说时间不足,譬如说能力不够而带来的某种权宜之计,但也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是为了某个目标做出的努力。
她轻轻出了口气,转过身去。
与她麾下曾经最受尊重的骑士融合的少女,亚从者玛修·基列莱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不远处,立在山坡之下。
她微微凝神,将锋芒毕露的星之圣剑的剑刃重新收拢到风之精灵的保护之下,轻声问道:“玛修?这么晚了,不去休息么?”
说到这里,她试探着问:“是因为大战将至,所以睡不着么?”
因为焦虑慌张,而在大战之前难以安眠,也是她还在军中的时候司空见惯的事情。
虽然玛修已经经历了不少战斗,但是像这样有弱点握于他人之手,无论胜负都有可能无法带着欢笑凯旋的对决,这给她带来的压力一定是极大的。
不过,当她再仔细观察了一番玛修的神态之后,不禁愣了一下。
在紫发少女的面容上浮现出来的表情并非骑士王预想的会出现的忧虑和不安。
她的眼神中,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愧疚与哀伤,以及决不包含丝毫动摇的坚决。
骑士王有了某个猜想。
她低声问道:“加拉哈德卿?”
【玛修】带着悲伤,向着亚瑟王单膝跪下,盔甲陷入泥土之中。
他向自己的主君答道:“是的,吾王的智慧与洞察清晰如旧。圆桌骑士加拉哈德在此。在那次圣杯探索之后,我终于有机会向您当面谢罪了。”
“圣杯探索……”亚瑟王看着玛修那张本就与加拉哈德出奇得相像,而在此刻连神态都与加拉哈德无二的面容,沉默了良久,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个遥远的词汇啊,不知道在你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但是对失去了无数最为高洁的圆桌骑士的卡美洛来说,每次日升日落,都仿佛月亮由新月变得充盈,而又重新变回新月一样漫长。”
“王……于我而言,从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到重新现世于迦勒底这两个时刻之间,相差不过是一个恍惚罢了。”
于是,哀伤从玛修的面庞上顺着两人的言语,蔓延到了亚瑟王的身上。
亚瑟王转头看着正不断涌上河岸的尼罗河水,低语道:“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收了回来:“加拉哈德,玛修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与你的看法相同,决不可姑息这些魔术师的为非作歹,因而我本以为你就会一直沉寂下去,并没有对与你重逢这件事抱有期待,看来是我错了。”
她重新站定,恢复了一贯不知是严肃还是端正的神情。
“加拉哈德卿,此处已然不是卡美洛,无须再严守君臣之礼。你前来拜访我,所为何事?”
立于圆桌骑士的灾厄之席的加拉哈德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将自己的右拳击在自己的左胸上。
“……我,想申请改变原计划,代替卫宫先生,去讨伐伊西丝神殿的主持者,那名真名疑似为尼托克丽丝的女法老。”
是一个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完全在情理之中的要求。
讨伐法老的决战日已然定在了明天。但是现在他们一行人的首要目标并非是修复特异点,而是要先尝试将藤丸立香救出来。
为此,控制尼托克丽丝,压制伊西丝神殿才是第一个要完成的任务。连讨伐拉美西斯二世,都相对而言要等而下之,甚至只能排到第三,排在第二位的乃是要控制住转生者,阿卡夏之蛇,米海尔·罗阿·巴尔丹姆扬,让藤丸立香生死不明的女修士,攻入在复合大神殿之中,唯一没有留下任何标记的无名神殿,救出被困在其中的安哥拉·曼纽和另一个身份不明的俘虏。
而拉美西斯二世,则已经排到了第三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近乎可以用“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来形容的战略。因为认为拉美西斯二世作为稀世的英雄,哪怕是选择站到人理的对立面,也不会完全放弃尊严,进行不择手段的作战,威胁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对可控的,因而所以将他留到最后讨伐。
在今天的作战会议中,原订的任务分配,是由阿尔托莉雅和阿拉什在外围吸引拉美西斯二世的注意力。玛修虽然在英灵战时攻击力稍显不足,但是应对罗阿已经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她的A级对魔力足以剥夺罗阿最后的反抗能力。
而拥有疑似即死手段的尼托克丽丝,则应该由卫宫士郎来处理。
但是,现在加拉哈德却在会议之后,悄悄地来拜访,请求更换任务。
而之所以说是情理之中,是因为根据第一次拜访底比斯时阿拉什的侦查,伊西丝神殿之中就有一面巨大的迷雾之镜。
亚瑟王叉着腰微微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群星:“是因为帕西瓦尔卿的缘故么?如今想来,藤丸和玛修的关系,与帕西瓦尔卿和其他年轻的圆桌骑士的关系是有些类似的。”
帕西瓦尔,是圆桌骑士的次席,对较年轻的圆桌骑士甚至新一代的圆桌骑士来说,是兄长或者最年轻的叔一样亲昵的前辈。
——同时,也是和加拉哈德一起出发参加了圣杯探索,却和加拉哈德一起埋葬于奇迹与神秘之中的圣枪之骑士。
“帕西瓦尔卿……是死在我的面前的。”加拉哈德的声音越说越低,“他是因为我而死的。我不愿让玛修再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
他重重地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玛修已经开始经历我曾经的苦痛,所以我和她的融合程度正在日渐提升,我才能意识上浮到如今的程度。”
“我理解你心中所想。”亚瑟王点了点头,随后摇了摇头,“那么,你为什么要私下来找我?这是应该在会议上提出来的请求。”
“……啊。”加拉哈德张了张嘴,手指挠了挠有些涨红的脸颊,嗫嚅道,“卫宫阁下,设计作战时殚精竭虑,平时又太严肃,我这样完全出于私情的请求,实在是羞于在众人面前提出……”
亚瑟王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加拉哈德的年龄,其实和玛修也不过是相差仿佛。他来到卡美洛时,甚至比玛修还要小好几岁。只不过平时虽然不工于心计,但是行事其实颇为沉稳,因而她也时常忘记加拉哈德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人甚至孩子。
阿尔托莉雅无奈地说:“士郎虽然表面看起来不热情,但是只是对一己的得失很漠视罢了,实际上很顾及其他人的感受,你如果真的在会议上提出请求的话,我想是会被同意的。”
看上去严肃到不近乎人情,但是实际上却是公正到无可挑剔而非不切人情,或者说,正因为公正到会关切每个人的人情,所以才显得本人不同寻常。
“哈啊……”加拉哈德咀嚼了一下这段评价,忍不住把自己的目光下移,不敢看亚瑟王的面容。
看到加拉哈德低下头没有答复,亚瑟王苦恼地按了按眉心:“明白道理,但却不敢去做,这个感受我也是理解的。我明白了,我去找士郎谈一谈吧,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明天都还是要和阿拉什和管制室再商榷的。”
“……是!”
少女声音中的喜悦,即便看不到面容,也是十分明显。
“真是没办法。要说难以启齿,我也是一样的啊。”亚瑟王又一次败给了一向肆意妄为的圆桌骑士,最后只能无奈地为这次交谈中做了结尾,“那么,加拉哈德卿,你和玛修也回去休息吧。明天的战斗必定是苦战,既然你要求做更艰辛的任务,就理应为此养精蓄锐才对。”
“……是。吾王。”这次,加拉哈德的应答的声音都变得迅速而满是喜悦。
不过,在她即将转身的一刹那,加拉哈德又停下了脚步。
“陛下,我对您追寻圣杯的理由有所猜测,我虽然未能带回圣杯,然而我依靠触摸圣杯的刹那,也获取了一部分知识,有一言必须向您进谏。”
明明是七月,尼罗河畔的空气突然有些凉。
“……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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