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167章

　　人疮。

　　雷雹。

　　蝗虫。

　　永夜。

　　失长。

　　亚伯拉罕的子孙，伟大的先知摩西，在他们的神明，那位不允许以书面或者发音说出其真名的YHWH的神力帮助下，将这十个可怕的灾厄降临到埃及全境，最终让铁石心肠的法老最终也不得不屈服，允许摩西带着希伯来人跨越红海，到属于他们的奶与蜜的迦南去。

　　“铁石心肠的法老啊……说不定是自尊不允许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卫宫士郎摇了摇头。

　　那个心高气傲，自视为法老中的法老，神明的宠儿，从冥界归来的拉美西斯二世，会向人屈服么？

　　以他的想象力，实在是难以在脑海中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摆弄出不甘的表情。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能让这样目空一切的王者放弃自己的苦心经营，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人放弃自己夙愿的口才。

　　……啧，该怎么让另一个的王者逃离绝望的深渊，他现在都一筹莫展。

　　“——少想得那么多了，什么蠢人才会在投下骰子之前，就先开始谋划怎么使用奖品了？”

　　打断他的愁绪的，是他自己的拟像。

　　单单看容貌的话，几乎像是面对着一面镜子，然而他的拟像的性格一向不羁，在讥刺本体的时候从来都不嘴下留情。

　　闻言，一层阴翳蒙上了卫宫士郎的双眼，他低语道：“是啊，能不能救出藤丸，能不能战胜太阳王，能不能从特异点生还……要做的事情还多的是呢。”

　　凡事总得一步一步做。

　　第一件事，就要把高高在上的太阳王的神殿的所有荣光与骄傲都从天空中拖下来！

　　伴随着滴滴的声音，奥尔加玛丽的虚影出现在两者的身前。

　　在经历了几次特异点的洗礼，这位迦勒底所长身上那近乎色厉内荏的盛气凌人已经消退了很多——也可能只是因为说话对象不同，所以才有了语气上的差别。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太阳王的固有结界发范围就将扩张到你们现在的位置了。届时，迦勒底管制室就无法再实时监视你们的状况了，卫宫。你的准备做得如何了？”

　　“三个小时……”卫宫士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嗯，这个时间刚刚好。至于准备……”

　　他用一种萧索的语气答道：“无论何时准备都必不可少，但是敌人不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去行动。战斗不是铸剑，无论怎样殚精竭虑，真正开战之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把计划弄得面目全非。”

　　“这种死斗，求死者生，求生者死。越是高慢而骄傲的人，在真正决死的时候，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让他更接近死亡的丧钟。”

　　“真巧啊，我也没有什么眷恋到不能失去的东西，所以这种以伤换命，以濒死换灰飞烟灭的死斗我很熟悉。”

　　“……啊……”

　　奥尔加玛丽看着控制台上的青年的面容。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青年，在强大和神秘的同时，和那些刀口饮血的英雄们是同一类人。

　　青年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刚刚无意中冒出的腾腾杀气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他一度失去焦点的双眼重新恢复了神采，对着奥尔加玛丽随意地摆了摆手：“就当是在酒馆里的信口吹嘘好了，没有必要当真。”

　　“啊……嗯，总之就拜托你了。”

　　拟像耸了耸肩，看着消失在半空中的蓝色虚影，悠然说道：“虽然平日发号施令的时候还有些气势，但是终究还是个学院派的大小姐啊。”

　　“即便是异世界，一生都没有和人生死相搏，平稳度过一生的法师也是有的。”卫宫士郎答道，“不要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要冰封底比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三个小时都未必够用。”

　　闻言，拟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倒是觉得已经绰绰有余了。”

　　拟像将赋予水面行走能力的法术加持到了自己的身上，随后跨过用魔力编织而出的门扉，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河流的正中。

　　他将右手向着西北风伸出，自言自语道：“啊啊，这迎面而来的北风可真是让人有些烦躁啊。这可不好，我觉得风向就应该和河流的流向相同才好。”

　　他右手手心的水晶闪起光芒，随后他开始咏唱。

　　卫宫士郎平日里很少准备那些施法时间长过数秒的法术，但是今日，非要用神秘剥去那位以大神奥西里斯自居的太阳王那不可侵犯的外衣不可。

　　如果他只要还在埃及，还能维持着神明的加护，即便是誓约与胜利之剑和流星一条的合力，也无法摧破他的神殿的外壁。而如果直接侵入内部，埃及众神会予神殿的主人和仆从们予以不死的加护，封死入侵者的解放宝具的权利，并降下以阿拉什的强健身体都无法完全抵抗的猛毒。

　　如果不找到削弱办法，那么复合大神殿就是一个完全无法攻略的永恒壁垒。

　　持续了足足十分钟的咏唱终于结束了，拟像将手中的水晶放下。

　　下一秒，呼啸不息的北风似乎被神明按下了切换的按键，原本狂风的方向突然被魔力编织的神秘加上了一个负号。

　　一刹那之间，来自埃塞俄比亚高原的湿润空气不再借由汇入尼罗河道，而是带着氤氲的水汽直接向着底比斯的方向翻滚而去动。

　　除了在天空中正在汇集的雨云之外，一切都还风平浪静，但是卫宫士郎知道，风暴已经在酝酿了。

　　“飓风，雷霆，暴雨——”卫宫士郎低声说道，“【控制天气】，这个法术其实还有一项潜在的能力，迄今为止尚没有被我用过啊。”

　　想到这里，他一拍手掌，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在耳朵上的通讯装置上按了几下，连通了和玛修的通信：“玛修？是我，我有一件事刚刚想到，迦勒底应该有应对极度低温的装备吧？我建议给藤丸准备一套。嗯，我是认真的，藤丸会用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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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罗河作为世界上孕育了最为伟大的古文明的河流之一，它的流速并不迅疾，驾驶行船在上面行驶，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平稳的。

　　——前提是，没有到达雨季的泛滥期。

　　如果尼罗河的水位比正常状况下低矮了许多，那么严重的缺水就会严重影响新一季作物的耕种，进而诱发饥荒。而如果水位过高，引发泛滥，洪水同样是可以让埃及人流离失所的灾厄。

　　尼罗河畔正在迎来此前或许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片土地上的暴风。

　　在风速倒转之后的时间之中，每过一分钟，风速都会再度增长一截。

　　在暴风的嘶吼中，原本即便在雨季也称得上平缓的尼罗河已经被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将近高的骇人浪头，如同一条条向前蠕动的蓝色巨蟒，正喷吐出雪白的蛇信。

　　它们正在河道之中扭曲翻滚，尼罗河畔郁郁葱葱的灌木树木先是在暴风中颤抖摇摆，随后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被卷入半空，裹挟着加入了这场异变之中。

　　而尼罗河，而变成了在意料之外的惊扰下苏醒的饥饿猛兽，开始将河畔的所有植被泥土尽数吞没到本就已经深不见底的腹中。

　　卫宫士郎轻轻吐了口气，口腔中的热气遇到寒冷的空气，化成了一团白色的水雾，在脸前慢慢散开。

　　他仰望天空，却没有任何光辉被他的双瞳接纳。

　　太阳王的固有结界还没有将他拉入底比斯，但是太阳已经先一步被阻挡在了漆黑的山峦之后。

　　如同毛笔在最浓的墨水中重重一蘸，正被神明高高悬于天空之上，深沉，厚重。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的极暗云层正从苍穹之中流淌着缓缓滴下。

　　“喀”

　　“喀”

　　呼啸的风咆声和河水流淌的声音中，已经开始掺杂入一些细微如同晶体碰撞的断裂一样的声音。而被暴风掀起的雪白色浪花，不知何时已然不再是那些在落下时便变为消失在河水中的泡沫。

　　“呼……”

　　卫宫士郎又吐了一口气，银色的火舌开始在他的体表悄悄亮起，堵塞住了尼罗河畔零下数十度的彻骨严寒。

　　高高的浪头的动能终于耗尽，它们从空中缓缓降下，无数冰凌落到了河床之上的冰面上，淅淅沥沥地砸个粉碎，刚刚凝固的冰块也被砸出了一条条细碎的裂纹。溅起的水花在半空中就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为霜花，干脆地坠落到了冰面上。

　　又一个浪头被狂风高高扬起，这一次，它比上一个浪头更加气势汹汹。

　　于是，其中最高的那一个浪花带着凄厉的冻结声变为硕大的冰柱翻滚着从天空中重重落下，宽广的冰面在这样的重击之下，重重一颤，与河岸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将还没有冻结的水波挤出水面。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漆黑墨底也终于抵达了极限，无数细小的冰晶从天而降，规整而美丽的六边形霜晶大片大片地从半空中落下，填充了霜浪与天空中的最后缝隙。将呼啸的暴风染上了雪白的色彩，将暴风中的每一波不均匀的风潮都染上晶莹的色彩，翻腾着的冰雪在空中汇聚腾跃，无色的厚重雪雾终于将世界的可见性和声波传导信道都彻底摧毁。

　　卫宫士郎喃喃地说：“真是个和埃及不相称的天气啊。”

　　——虽然这一切或许只会出现在末日之时的景象，都是出自他手。

　　他拍了拍手。

　　“永恒幻影，解除。”

　　“幻瘟术，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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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比斯家住在尼罗河两岸的居民的搬迁早已经开始了。

　　虽然大规模搬迁通常来说是一件极为辛劳的事情，但是在雨季的尼罗河畔，所有对尼罗河之威能的小觑都会付出以财产与金钱损失的代价，这一点埃及人还是十分清楚的。

　　因而，在女法老喝令两岸的所有人即日起开始搬迁，不得有任何迁延之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今天是最后一天，虽然他们早已经搬到了更靠内陆的地方居住，但是财产中总还是有一些难以搬迁的沉重财物。在陆地上运输不比河运，人类可没有立场要求有神明庇护的牛群们在牵拉着沉重行李的时候还要走得像是奔马一样快。

　　“轰隆——”

　　就在这时，从东南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鸣。

　　这声音，埃及人并不陌生，就在昨天，底比斯的上空已然有雷霆炸响，在法老的神殿上炸开一片片火花。

　　这虽然的确是不祥之兆，而且伴随在底比斯已经传播了许久的众多留言，也足以让人议论纷纷，不过神殿依旧完好无损也是事实。

　　但是正在搬迁的埃及人好奇地回过头时，迎面而来的暴风差点把他们刮倒在地，然而即便只是一缕，其中的寒意也几乎立刻剥夺了他们体表的热量，让他们无不立刻战栗起来。

　　从尼罗河的上游，汹涌的尼罗河正滚滚而来，原本平静的尼罗河此时正像是雄狮一样咆哮着——

　　被巨浪所裹挟着的，是无数埃及人见所未见的白色晶体。

　　那是寒冰。

　　这些厚重而美丽的白色的晶体在波浪中翻滚撞击破碎，彼此合鸣着发出震耳欲聋，让雷霆失色的轰响。

　　它们聚拢起来，如同攻城锤，如同山峦，如同炮弹，被尼罗河水高高抛飞，用于阻挡洪水的堤坝却遇到了固体的猛撞。仅仅几分钟之内，堤坝就在无可匹敌的伟力之下轰然倒塌，无数细碎的冰凌将尼罗河在过去无数的时光中冲积出来的水塘完全填满。

　　河床高高跃过了底比斯为应对洪水所制造的所有阻碍，人类在河畔所制造的所有人工痕迹，在转瞬之间就被淹没在尼罗河的波涛之中。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埃及人，都明白了这一点。

　　底比斯黑暗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漆黑乌云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天空，无边无际的暴雪将大神殿完全覆盖其中。已经闪耀了数个月的大神殿黯淡了下来。

　　此时，神明赐福之地，也终于失去了光芒。

六十五 冰封太阳（三）

　　此刻的复合大神殿已经完全封闭了起来。

　　原本暴露在外部，可以同时接受太阳与神明之光辉的回廊已然在大神殿缓慢的变形中被精巧得用外壁保护了起来，所有对外入口都已经完全封闭，纳入了大神殿护壁的保护之中，而每座神殿的主持者与外界的观察已经完全借由埃及的法老秘传魔术结界代为完成。

　　接下来，如果有敌人试图入侵，就只能望着大神殿的外壁无计可施，而太阳王却可以在不断地用神殿的炮击消磨敌方体力和魔力的时，等待敌人露出疲态，准备一击致胜。

　　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策略。

　　而现在，埃及一方手握圣杯，得到了来自圣杯的近乎无限的魔力供应，还是在埃及的底比斯，拉美西斯二世曾经的古都的土地之上——

　　照常理来说，这样的堡垒，是绝无可能在英灵战之中的被攻陷的。可以说是如同太阳一样永不坠落的堡垒。

　　在奥西里斯神殿之中，悦耳但却有些许呆板的女声正在不断播放着警报。

　　“警告，观察术式运行受阻，辨识术式已启动，估计有效观测距离下降到五十米。”

　　“警告，照明术式运行受阻，估计有效照明距离下降到三十米。底比斯已陷入黑暗。”

　　“警告，神殿外气温，已经严重低于冰点，预计平民如果暴露在室外会在半个小时内失温死亡。修正，神殿外风力已经打破所有记载记录，平民如果暴露在外，会在十分钟内失温死亡。”

　　“修正，发现异常天文现象，不存在于默认资料库中，正在调用外部……”

　　高坐在王座上的拉美西斯二世长长地叹了口气，打断了神殿的运行：“不必查询了，在余神殿外呼啸的东西，虽然余也是生平首见，但也从来自爱琴海沿岸的访客们那里听说过。”

　　“那是埃及人尚未在尼罗河畔定居的亘古之前，神代中神代的上古之时才出现过的东西。那是失去女儿的德墨忒尔因悲伤而留下的冰冷泪滴。记下来吧，那是名为暴雪的天象。”

　　“指令已接收。”

　　在此刻的复合大神殿之中，拉美西斯二世所在的奥西里斯神殿之中已然变得更加奢华辉煌，只要有些许的光辉映照在内，都必然能反射出太阳一般的光辉。

　　然而，过于庞大的神殿，却也让一排排整齐的火把散发出的光照捉襟见肘。

　　火把中掺入的名贵香料气味能够散布到宫殿的各个角落，然而在火把与火盆的间隙，黑暗已经不可避免地弥散开来。

　　“……丹德拉，神殿护壁工作情况如何？”

　　“当前评估，当功率全速运转于防护时，仅略低于对肃正防御。”

　　“真会说漂亮话啊，丹德拉。”拉美西斯二世平静地指出了神殿的遮掩，“明明在一个星期之前，即便只是用一半的魔力供应，余的复合大神殿也可以达到对肃正防御的评级的。算了，不说这些了。”

　　他摆了摆手，问道：“余记得有效观测距离的定义是能够接受到目标点包括触觉气味在内的所有信息，并对目标0.5秒内的未来行动轨迹进行预测。但是并不代表超出了有效观测距离就真的是神殿的盲区。自血河的第一日起，有出现平民伤亡么？”

　　“无。敌人的袭扰虽然规模很大，的确造成了大范围的恐慌，但是目前为止未造成伤亡，这场暴风雪的范围也保持在无人区。”

　　“——哼。”拉美西斯二世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明明在战斗上都保持着毫无犹疑地杀死对方的决意，明明无论哪一方，只要完全放下尊严，就能在战略上夺得主动，但是却都拒绝将平民作为筹码。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最为纯粹的英灵战和魔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