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196章

　　“为了凸显自己作为魔术师的神秘和强大，轻易地就用了一次祈愿术啊。”

　　“你的法术辨识也已经开始入门了，阿尔托莉雅。怎么分辨出来的？”

　　“好歹已经和你几乎寸步不离地并肩作战几个月了，对你的一些习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所有咒文都了然于胸，吟唱速度极尽可能的加快，但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出现一个音节的口误，吟唱的咒文只要能一个小节结束就绝不会将咒文延长到第二个小节。”

　　阿尔托莉雅盯着卫宫士郎琥珀色的瞳孔：“最后召唤出饲料的法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用，就我这几个月来的观察，这种偏向后勤辅助的魔术，是法师所用的魔术基盘‘奥术’的短板吧，而且你可能没注意到。”

　　阿尔托莉雅指了指他的眼睛。

　　“——你可能没意识到，你到马厩的这短短一段时间，为了模仿梅林的潇洒，你的肌肉放松的，但是……”

　　阿尔托莉雅的手放到了马饲料堆上。

　　“在说最后的一句话的时候，你全身肌肉都无意识地紧绷了起来。虽然你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魔术师，但是在念最后一段咒文的时候仍然条件反射一样地维持了最高级别的专注。”

　　“你只有在用祈愿术许愿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张，生怕出一个字的差错。

　　“嘛……我居然还有这种破绽么……”卫宫士郎按了按眉心，露出苦恼的表情：“难不成我还是得去找件法袍穿么。”

　　“那不是重点吧。”阿尔托莉雅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模仿梅林到了要使用祈愿术的地步，会不会太本末倒置了，使用祈愿术本身是个消耗相当大的事情吧。你一天也只能用寥寥几次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尔托莉雅深深地叹了口气：“每天都能够使用好几次的愿望机，尽管已经一起冒险这么久了，我还是觉得太过作弊了哦。就算是我，也对这种事情有些嫉妒了。”

　　“祈愿术可不是愿望机。”

　　现在已经快到了睡眠时间了，预定明天要早起前往妖精森林的两人离开马厩，向他们的住所走去。

　　“愿望机与愿望机是不同的，如果真的对许愿有什么需求的话，不仔细甄别，可是会引来祸患的。“说到这，卫宫士郎拍了拍脑袋：“不过，像阿尔托莉雅这样高洁的王者，大概不会对这种愿望机有什么需求吧，我职业病又有点犯了。”

　　“……士郎。”阿尔托莉雅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唔？”

　　“我对许愿这件事有些兴趣，能给我讲一下么？”

　　“当然没问题。”

　　两人已经到了住房的门口，卫宫士郎推开了门。

　　“所谓实现愿望的愿望机，在我看来它们最重要的区别，就是负责实现愿望的存在，可以称之为“实现者”，我通过三个要素将实现者和愿望机加以区分：力量之源，许愿，成真。”

　　“所谓力量之源，是指这种愿望机的力量之源。这个许愿的背后，是神明赐予的实现愿望的机会，是有着强大的力量的存在为你的愿望奔走，还是祈愿术这样的魔术或者魔法术式？这是一切愿望机的最为重要的根源。这往往也能决定这个愿望机能够实现哪些愿望。”

　　“所谓许愿，是指对许愿内容的要求是否严苛。”

　　“对许愿者存在恶意的实现者会竭尽全力曲解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种情况下，即便有再高智慧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许愿能够得到正面的效果，而一个友善的实现者甚至会和许愿者仔细交流，以确保自己没有误解许愿者的意图，甚至主动指导，以确保许愿者能够得到最完美的结果。”

　　“所谓成真，又分为实现愿望的方式与实现愿望的坚决两个部分。存在恶意的实现者，即便是十分正常，十分普通的祈愿内容，也可以用极为糟糕的方式实现。这是便是实现愿望的方式带来的差别。实现愿望的坚决，是指，这个愿望机是哪怕扭曲许愿，扭曲实现愿望的方式，也一定要实现愿望，还是会干脆地拒绝过分的愿望？显而易见，有前者特性的愿望机要危险得多。”

　　“……那么，祈愿术你是怎么分类的？”

　　面对意料之中的问题，法师答道：“要说的话，祈愿术是综合起来非常中立的，一定会实现的愿望机。它不会刻意曲解，但是措辞不严谨就会遭到反噬。优点在于有部分许愿结果可以通过相同的许愿词稳定再现。祈愿术最大的问题是，作为愿望机的话，上限低的可怜。如果想利用一个区区祈愿术心想事成，祈愿术就不得不为了实现愿望而进行曲解，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了。就说到底祈愿术只是一个九环法术而已。”

　　“总之，许愿这种事情，真正的核心在于找合适的愿望机，许愿者本人乃是次要。”

　　青年轻轻地感叹道：“因为自身欲望而去追求愿望机，许愿时却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啊。”

　　“……士郎，祈愿术，可以让时间回溯，许愿自己回到过去么？”

　　两人此刻已经背对着躺在了床上，卫宫士郎闻言翻过身，但在黑影中只能看到阿尔托莉雅散落的金发。

　　“——不能。”卫宫士郎用十分确定的语气答道：“时间回溯会引来时间之神的注视与干涉。在那个世界，时间之神是魔法女神兼职的，试图用魔法女神的奥术回溯时间，是自投罗网的愚蠢行为。”

　　更不要说魔法女神是卫宫士郎的直属上司，她的神力此刻就在他的体内燃烧着。

　　“……原来如此。”阿尔托莉雅的声音沉闷到接近于阴郁。“愿望机必须谨慎挑选，我明白了。”

第二十一章 梦魇（四千字 补更）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伴随着清晨的朦胧光辉钻进了门的缝隙，惊醒了沉睡的少女。

　　“……咦……？

　　少女习惯性地试图翻身下床，右半边身子却撞在了土地上。

　　她并没有躺在城堡的床上。

　　“士……？”

　　她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个人原因总是会比她晚几个小时醒来的红发青年也并不在身边。身上穿的也不是睡裙，而是年少时穿的不区分性别的布衣，身上还盖着一床像是为了避免她着凉而盖在身上的毛毯。

　　不对不对。

　　少女苦恼地摇了一下头。

　　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涌入大脑中，让她有些混乱。

　　但是，即便只是看到这个情景的一小部分，即便大脑还没有开始活动，身体多年来的习惯驱动她自行行动了起来。

　　少女从隔壁搬来了马草，将已经有些空的食槽装满，在水槽里倒上干净的清水。呆了一下，才想清楚，自己遗漏了什么。

　　即便是她虽然在艾克托一直活得颇为艰苦，但是也不至于总是在马厩中睡眠。

　　是因为母马即将生产，她一直照顾小马驹到凌晨，最后才因为过度疲惫不知不觉在马厩中睡着的。而且也正因为如此，今天她醒得有些晚。

　　她确认了小马驹和母马的状况之后，转身推开门，发现外面紧靠着门的平地上已经放好了早餐。

　　不，说早餐并不准确，按照阿尔托莉雅在艾克托十年来的生活习惯，她在做完马厩的事务后，是只吃下一口份的面包之后，就去找艾克托进行晨练才对。虽然有时候凯哥会给她备好，但是也不会违背这个量的原则。

　　面包并不干硬，显然是刚刚放在这里不久。

　　阿尔托莉雅向自己的哥哥默默道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早应该已经习惯的早餐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将面包和着清凉的井水快速咀嚼了几下囫囵吞下。随后便急匆匆地赶向了城堡的后院。

　　此时是清晨，即便是城堡的仆从也还没到开始一天的忙碌的时间吧，城堡非常宁静。

　　先王乌瑟的骑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养父与剑术老师，艾克托正穿着布衣静静地站在后院里。

　　阿尔托莉雅感觉眼睛有些发热。

　　“……十分抱歉！艾克托！我睡过头了！”

　　虽然艾克托从事实上看，毫无疑问是阿尔托莉雅的养父，但是实际上，在她的一生中，从来没得到喊艾克托“父亲”的许可，因此自始至终，她都只能直呼其名。

　　“作为一个睡过头的人，你的精神头可有些太好了。”艾克托的头发中已经有了一些灰丝，他将地上一把木剑抛给了少女，随后摆好架势。

　　“来吧阿尔托莉雅阁下，今天我也会毫不防水地好好指导你。”

　　“……是！”阿尔托莉雅接过木剑，熟练地挥舞了一圈，一足踏前，剑尖指向艾克托。

　　老骑士有些惊讶地低喝了一声。“……咦？好像……？”

　　阿尔托莉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艾克托是远近闻名的骑士，仅仅十五岁的少女无论是经验还是力量，都是不能与他相比的。

　　——所以，必须全力以赴。

　　大地因为不堪重负发出了一声悲惨的哀叫。

　　大地的难兄难弟还有两人手中的木剑。

　　双剑初次相交，即便少女只是试图用剑拨开老骑士的剑锋，从木剑上爆发出的魔力便将艾克托手中木剑一击而碎，在艾克托来得及作出进一步反应之前，木剑已经架在了老骑士的脖子上。

　　“……姆。”艾克托咕哝了一声。

　　自然，这本不应该出现。

　　阿尔托莉雅此时理应还是个稚嫩的侍从，想要从养父手中拿取一胜也得依赖养父的步伐不慎被场地干扰的偶然情况，绝不至于能一击就击败她的养父。

　　但是艾克托没有对这异常做出任何特别的反应，就像这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情况一样，表示今天的锻炼已经结束了。

　　“今天表现不错。”艾克托十分平静地说。“你发现凯不在城堡里了吧。因为镇上好像来了不少骑士，似乎是因为有什么庆典的样子。不过那家伙居然把自己的骑枪忘记了，你去跑一趟吧。那家伙虽然平常一张嘴就能惹来敌人，但是因为没有武器而出丑还是太丢人了一点。”

　　——啊。

　　阿尔托莉雅终于注意到了，今天的行动为何如此熟悉。

　　并不是因为这样的生活重复了十年。

　　而是因为，今天对她三十多年的短暂人生也可以说是里程碑的一天。

　　今天是命运降临的那一天。

　　“是，我这就去。”

　　因为艾克托是个已经退隐的骑士，而且他本人不喜欢虚名和打扰，所以从艾克托堡到镇上本应该是有相当的距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路似乎非常得短，一路上的风景没能给她留下任何印象。

　　镇上本来也应该是有些人气的，今天如果是庆典的话，也应该是熙熙攘攘颇为热闹的才对。

　　轻风拂过，卷起了地面的一缕寂寥的尘土。

　　“奇怪，凯哥也不在，是去庄园参加比武了么？”阿尔托莉雅感到了一丝违和。

　　镇中空荡荡的，只留下满地的马蹄印，证明此地刚刚或许有许多喧闹的骑士来过。

　　只留下一块岩石孤零零地立在城镇的广场中央。

　　一把黄金的剑插在石头之中。石头上被不知道是谁用花哨的字体写了一行字。

　　拔出此剑者即为不列颠之王。

　　这是魔术师的原话。

　　也正是因为乌瑟王的宫廷魔术师的这句话，才会让全国的的有名的骑士都云集到这个小镇中来。

　　但其实少女十分清楚：所谓选王之剑，是梅林的又一个唬人的把戏罢了。

　　并非有能力拔出剑者为王，而是只有被定为下一任不列颠之王的阿尔托莉雅才能拔起那把剑。

　　即便与石中剑Calibur的距离尚有数十尺之远，少女也能感受到那把剑和她的联系。

　　如果是她的话，让无数骑士铩羽而归的石中剑，可以毫不费力地拔出来，少女对这件事情十分确定。

　　下一步，她就应该走上前去，开始她的为王之路的第一步。

　　但是，她的双足却被泥土地紧紧地封锢了。

　　——这样，就好么？

　　“拔起那把剑的时候，还是想想比较好。”

　　并没有人在她的耳畔说话，但是半梦魔魔术师的话语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阿尔托莉雅的耳畔响起。

　　如果你拔起那把剑的话，从此就不再是人类，你将注定在人的憎恨中死去。

　　这件事，阿尔托莉雅早就知道了。但是这并非她动摇的原因所在。

　　她毫不怜惜自己的终局。那种事情，不管多么悲惨都无所谓。

　　但是，不能因为她自己的能力的不足，而导致了不列颠的人们的悲伤。

　　“骗子。”

　　阿尔托莉雅早就知道梅林是这样的人，但是此刻还是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明明说好，只要牺牲阿尔托莉雅一个人的幸福，就能换来不列颠人们的欢声笑语。

　　“只要人们在笑着，那就一定没错。”

　　她自己一个人的付出，那根本算不上什么代价。

　　但是，即便如此，她一直努力的结果，终究是湖面的泡影。梅林给她看到的未来，是虚假的。

　　她的不列颠，最终还是在憎恨的火焰迎来了那血腥的终末。

　　国度在战火中焚为了灰烬。

　　曾经的战友们带着愤怒向彼此挥剑，最后带着解脱的表情一起前往死神的国度。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努力成为一个完美而理想的王。

　　她对每一个决策都殚精竭虑，唯恐因自己的无能而出现失误。

　　她对每一场战斗都身先士卒，即便失去了剑鞘的不死之身也也依然如此，只求能够用自己身上的伤痕能够换来士兵的性命。

　　她对每一个骑士都待之以诚，期望他们的才能与高洁能够成为贫瘠的王国中光辉的表率。

　　她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是仍然只能面对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