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238章

　　而这个阿尔比昂早就变成了永夜的诅咒之地，和影之国也很相配。

　　……而且，骑士就不应该流落在外，应该有自己的领地才对。

　　此地乃是永夜，乃是与凡间不同的异界，但是人的身体却不能因此就免于饥渴之苦。

　　在这个临时的营地之中，都是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家园的领民。他们之所以可以幸存，是因为在群狼即将攻破临时的木墙之时，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将狼群击退了。

　　用的明明是已经卷刃的钝剑，却可以靠他的武勇切断狼群的咽喉。

　　用的明明是刚刚拔下的树枝，却可以用他的蛮力击碎它们的腰椎。

　　“是兰斯洛特骑士——！圆桌骑士来救我们了！”

　　人们在刚想道谢之时，发现了远远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惊喜，于是他们的欢呼声差点将摇摇欲坠的营地吹飞到天上。

　　自然，在不列颠，没有不认识那完美的湖之骑士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他毕竟只是一个武者而已。对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窘一筹莫展。

　　在这种情况下，兰斯洛特也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

　　每个人心头的阴霾都如同天上的乌云一样深沉。

　　这一天，兰斯洛特离开了营地，前往附近森林中狩猎，然而今日阴郁的黑森林中却有了一些异样的色彩。

　　兰斯洛特有些困惑。那是一种他异常熟悉但却又多年未见的事物，只要那东西放在他的面前，他就会脱口而出。

　　但是，现在就偏偏停留在嘴边。

　　骑士跟着内心的直觉在林中奔跑着，淡淡的迷雾笼罩了他的前路。

　　——没错，没错！

　　他确信，就是如此！

　　那是他阔别数十年的……！

　　终于，在他又绕过一棵参天的巨木之后，他看到了。

　　那是一个紫色长发及腰的高挑女性，她穿着白色的丝袍，手中拿着一根短短的木杖，而数个白色的妖精正停留在她的肩头。

　　——是的，那是妖精的气息。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样，那位女性侧过了脸，露出了她那冷漠的面容。

　　“真是稀客。”女性用空灵的声音说道：“离开了卡美洛的湖之骑士，为什么会来到我的森林？”

　　说到这里，她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微微气恼地用手中的短杖轻轻敲了一下肩头妖精的头：“是了，又是你们多事吧？突然就将其他人引到我的面前。”

　　兰斯洛特半跪在地上：“尊敬的仙后，我是由湖之妖精养大的孩子，在异国落魄之时偶然进入此地，绝非刻意入侵你的领地。”

　　“仙后？我可不是什么仙后。在这个不列颠，妖精和人的关系可不像法兰西那么好。”女性摇了摇头：“我也并非是凡间的王者，只要并非怀有敌意的恶客，就不是我的敌人。“、

　　说到这里，女性捏了捏眼前妖精的模糊的面容：“这群小家伙不请自来的时候，难道还要我把她们赶出去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微微提起自己的裙摆，向兰斯洛特问号：“骑士啊，你面带倦容，可是遇到了困难？”

　　“不……女士，我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此地的遭遇不幸的人民请求您的帮助。此刻他们连生火维持体温的柴薪都不足够，在失去田地的眼下，每天的食物都只能依靠狩猎，饮水只能靠从森林中流出的河水，乌云便是他们的被褥，大地便是他们的床铺。即便他们都是能够吃苦耐劳的诚恳者，但是这样的生活也必然会严重损坏他们的健康。”

　　“您是妖精，有着远胜人类的权能，我替他们请求您的帮助。我们是已然落入河水的遇难者，您便是我们唯一的稻草。”

　　“啊啊，原来如此。我可以给予你们帮助。“

　　女性轻笑着。

　　”我可予你们庇护的房屋，予你们甘美的果实，予你们香醇的美酒。兰斯洛特爵士，请转身走到道路的尽头，左转直走再右转，你可看到如同如同最神俊的马匹一样大的南瓜，拿着这数根羽符，将羽毛放在南瓜之上，它们就能变成强壮的挽马与马车。让人们坐上车驾，这些马匹会听从你们的命令。向南吧，南方有一座高耸的无人堡垒，那是由妖精们建造的城堡，此刻无人居住，正是完美的庇护之地。”

　　兰斯洛特从女性的手中接过了羽符，无比感激地答道：“美丽的女士！仁慈的女士！慷慨的女士！面对素未相识的人却甘愿相助，我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惠？”

　　呵。

　　女性别过头，在骑士的目光之外，露出得计的笑容。

　　她转过身来轻咳一声。

　　“如你所见，我是最近才成年的精灵，身边缺少护卫。你是强大的骑士，如果你愿意与我签订下契约，成为我的守护骑士，那么只要你还是我的骑士，我就会庇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那么，我愿意。”

　　没有丝毫犹豫，兰斯洛特击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我在此发誓，我，兰斯洛特，愿意在余生中成为——”

　　说着说着，他突然卡了壳。

　　他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看到，女性的精灵同样一脸迷惑。

　　蓦然，精灵终于反应过来她忘记了什么，她白皙如玉的面庞涨得通红，声若蚊呐地说：“……斯卡哈……叫我斯卡哈。”

第七十八章 无瑕之圆桌

　　格尼薇儿的叙述告一段落，这藏在光辉之下的阴暗扼住了曾经在摩根与摩瑞甘麾下多年的圆桌骑士的咽喉。他们沉郁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凝涩肃杀的气氛也同样让格尼薇儿有些喘不过气。

　　就这么鲁莽地到可能是友非敌的大本营中，真的理性吗？

　　给出回答都不需要思考。

　　愚蠢极了。

　　如果她放弃作为格尼薇儿，而是认可自己作为摩根的分体的身份，那就应该留在森林之中，如果摩根决定对她痛下杀手，至少【摩根】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至少不应该来帮助亚瑟·潘德拉贡——那个即便此时此刻，进入她的眼帘时，都能点燃她心中的无名怒火的最大敌人。她此刻虽然脱离了摩根的钳制，但是毫无疑问仍然是摩根的分体。明明她和亚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那无名的狂怒仍然在她的心中沸腾着。

　　如果她只想享受作为格尼薇儿的生活，那就应该和兰斯洛特在妖精森林厮守到最后一刻。兰斯洛特是高洁的骑士，既然承诺要成为她的守护骑士，那么他就绝不会背她而去。只要她希望，兰斯洛特就会一直陪她在森林之中，一直到末日的到来——或许是她作为格尼薇儿的末日，或许是人理的末日，或许是这个特异点的末日。

　　说到底，无论如何，她都会是失败者，如果她躲在森林中，反而能够多享受几天这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的时光。

　　——但是，她还是来了。就这么草率地走到每一个骑士都能手刃她的圆桌之旁。

　　是为什么呢？

　　格尼薇儿有些出神。

　　大概是因为，前几天，她要求兰斯洛特不要前往圆桌堡时，骑士眼中浮现的痛苦吧。

　　虽然兰斯洛特说过，他相信他的战友们必将取得胜利，但是即便如此，他想必也是更希望能够站在他们的身边，而非在遥远的森林中等待战斗的结果。

　　……她想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兰斯洛特。

　　她想看到的，是兰斯洛特看到他所守护的民众终于脱离苦海时的欣慰，以及在圆桌堡外与高文等人重聚时那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的悲伤，流淌到了她的心里，也焦枯了她自己的森林。

　　她不想让兰斯洛特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于是面对迦勒底的邀请，她就这么同意了。

　　现在，她必须自己吞下冲动的苦果。

　　她从小冲动行事时就不在乎后果，现在终于要迎来必然的结局了。

　　亚瑟·潘德拉贡是女性，这点在她看到摩瑞甘时就已然知晓了。

　　她本来以为，那个摩瑞甘和真正的亚瑟·潘德拉贡显然应该是不一样的。

　　………………

　　真正的亚瑟也在思考，连她身边那个不知道是战友还是御主的魔术师也是。

　　什么嘛，这个一脸冷淡的表情不是和摩瑞甘一模一样么！

　　格尼薇儿有些失望。

　　蓦然，两人对上了目光。

　　亚瑟王的声音中带着异常的歉疚。

　　“……格尼薇儿，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格尼薇儿有些不可思议地歪了一下头。

　　大约一个小时前才第一次报上的本名。为什么她称呼起来比兰斯洛特阁下还要熟稔得多？

　　不对不对，关注点错得太离谱了，此刻我性命系于他人之手，这个时候要严肃！

　　格尼薇儿流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她偏过了头，淡淡的泪光在她的双目中闪耀了一下。

　　“啊……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吧。当我来到这里时，已经做好觉悟了。”

　　她貌似无意地擦了一下眼角：“我知道的确确实实地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至于杀死我是不是让摩根战败的必要条件，这一点我不了解。如果你们决定在这里杀死我的话，就现在动手比较好。毕竟我不论如何，都是多年来摩根的帮凶。哪怕控制我躯壳的并非我本人，也同样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抢先一步用话语挤兑骑士，大概能让自己的存活率稍微高一些？

　　然后，自己的生死就真的不由自己决定了。

　　每个骑士都能用一击杀死自己，在有另一个魔术师在旁窥伺的情况下，只要他们愿意，格尼薇儿的人生就将在此画上句点。

　　“不，格尼薇儿。”

　　率先开口的，是正常历史中的亚瑟王。

　　但有一点：亚瑟王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奇怪。

　　她的眼中明明盯着自己，看得却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沉痛。

　　“……你不会受到惩罚的。兰斯洛特也是一样。这是正确的决策，我确信这一点。“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

　　”【并非故意导致的错误只需弥补自己造成的损失，受到魔术、妖精等超凡之权能影响而犯错者无责】。阿格规文卿，贝狄威尔卿，此地的卡美洛应当也有这一法条吧？”

　　两人一同点头应道：“正是。”

　　紧接着，惯以言辞杀人的凯爵士用他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慵懒语气如是说道：“如果中了魔术师的术，被人驱使，受到惩罚的不是魔术师而是受术者的话，魔术师的嘴巴大概能因为狂笑从大西洋咧到波罗的海吧。不论曾经出了什么事，既然你是在被控制之下做的，并非主观意欲如此，那就自然而然无需为此负责。”

　　“铮——”崔斯坦拨出了一个高亢的音调：“正因为我深爱着我的伊索德，所以这永不枯干的愤怒，只有真正的幕后主使的鲜血才能够平息。桂妮薇儿殿下，你不过是摩根的另一个受害者罢了。”

　　“……恰恰相反。”高文站起身来。

　　“在那之后，救下了整个西阿尔比昂甚至圆桌骑士团的恩惠，这一点我们无时无刻不铭记在心。”

　　“没错！”加雷斯也嚷道：“母亲做的罪孽无论如何不该由你负责！”

　　“……呜。”

　　曾经的公主发出了低低的悲鸣。

　　满心的算计都是无用功。从一开始就是对着一个不存在的可能而耍着心计。

　　此世的圆桌骑士们也好，来自历史上的亚瑟王也好，迦勒底的救世主们也好。

　　即便只从表情上看也能知道。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要对她不利。

　　……是的。她怎么会怀疑这一点呢。

　　兰斯洛特在言语中曾经无数次推崇的战友们，或许在武艺上比他有些逊色，但也毫无疑问是品德并不比他低劣的崇高者。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来自不列颠各地甚至不列颠之外。

　　能够维系他们的不会是王权，只会是共同的高洁。

　　“……明白了吗，格尼薇儿。”就坐在她旁边的兰斯洛特搂住了她的腰。

　　“我并非不明白你心中的顾虑，但是我还是带你来到了这里。因为，没有比亲眼目睹更有力的证明。”

　　兰斯洛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这就是我曾经共事十年的伙伴们。”

　　“你永远可以信赖圆桌骑士。”

第七十九章 计划

　　最终，这次会面以格尼薇儿在兰斯洛特的怀中痛哭失声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