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我不善言辞，没办法像亚瑟王一样舌灿莲花。请宽容我的冒犯。”
“——请让我试一下，我能喝下几杯吧。”
二十 狄俄尼索斯的酒宴（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狄俄尼索斯盯着卫宫士郎的脸，答道。
被众神称为【特异点】的红发青年，此刻的他与其说是不卑不亢，还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酒神觉得有些好笑。
他看了一眼正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关切地盯着青年的圣剑使。她此刻虽然姿势依旧端正，但是头偶尔会突然沉一下，显然精神已经不那么明晰了。
于是酒神摇了摇头：“我要事先声明，如果你醉倒在地，把桌面弄得一团糟，然后对我说了一堆胡话，而在那些胡言乱语中不幸有几个问句的话，我可是会毫不客气地回答的。”
卫宫士郎坦然答道：“自然如此。”
“那么，【特异点】先生，你打算喝几杯？”
“这个我没有办法事先确定，影响的因素太多了。我只希望，我能确确实实在喝完五杯之后得到回答。”
狄俄尼索斯伸了伸手指，让自己面前一个酒杯中的酒液缓缓升起，在半空中编织成一个酒杯形状。
“那是自然。”
“只是为了在恋人面前逞强的话，我是建议你谨慎行事。圣剑使，你以前可曾喝过比这更香醇的美酒么？”
阿尔托莉雅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答道：“我曾喝过妖精酿的甘甜而清冽的果酒，也喝过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香醇珍藏，各有……出色之处。但是这两者都不如您所赠与的佳酿。”
她喘了口气，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继续说道：“如果要单说醉人之能的话，恐怕更是那两者的数倍以上。”
“这句赞美我就收下了，听到了么，魔术师，你的肉体难道能及得上不列颠的红龙的几分之一？阿斯克勒庇俄斯虽然看起来是个纤细的家伙，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半神。你或许是个在现代堪称无敌的魔术师，但是对自己的体力还是不要太自信比较好。”
卫宫士郎继续以不疾不徐的语气答道：“我尽力而为。”
他举起一杯，将它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向下倾斜，示意已经完全喝干。
“好，那就是一杯了。”狄俄尼索斯也和上一次一样，一边笑着，一边同样和饮酒者一同饮下美酒。
卫宫士郎举起飘到他身前的第二杯，以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的力度将酒杯举起，倾斜，随后将被反过来示意其内已空。
“……”狄俄尼索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卫宫士郎从稍远处举起了第三杯，以和第二次丝毫不差的动作将酒杯举起，倾斜，随后将被反过来示意其内已空。
“……”狄俄尼索斯的眉毛皱了起来。
随后是第四杯。
卫宫士郎的举动精准得如同最完美的器械。仿佛刚刚喝下的是不是五杯能让神代的英雄都招架不住的烈酒，而是灌下了空气一样。
“啪。”
他平静地放下了第五杯。
卫宫士郎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向着狄俄尼索斯微微一欠身：“那么，请容我提出第二个问题。”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狄俄尼索斯放下手里的酒杯，一只手重重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伸出手摆了摆，示意暂停。他一招手，将卫宫士郎刚刚喝空的酒杯拿了过来，直接贴到了自己的眼睛前，仔仔细细检查了数遍。
卫宫士郎看着面前这副奇景，面无表情地说道：“酒神大人，这是您的酒杯，就算要检查有没有机关，那也应该是我来做才对。”
狄俄尼索斯虽然被挤兑了一句，但还是左顾右盼了一番，找到了他的目标。
他将一杯酒送到了魔蛇赫奥斯的身前：“喂，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赫奥斯，有兴趣喝一杯么？”
赫奥斯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从长杖上攀了下来，溜到了酒杯前：“我不胜荣幸，狄俄尼索斯大人。”
它把头抬到了酒杯前，随后小心翼翼地把头伸进酒杯里，面部微微一鼓。
“啪！”
魔蛇干脆利落地打着转翻倒了在桌面上。
“……酒没问题啊。”
狄俄尼索斯悻悻地把手里的空杯抛回桌面上，让它轻盈地稳稳落下：“——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第二个问题卫宫士郎早有腹稿——不，准确地说，是在他喝下第一杯之后，就已经打算穷追猛打到底了。
他毫不犹豫地问道：“请问，我们所在的这个山体之下的遗迹的正体是什么？”
酒神一下子站起身来，在大厅内来回踱步起来，步频越来越快：“……你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你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我认为特异点的每一个异常之处都有其出现的原因。而且神代的神秘遗迹自然就格外引人注意。我以为，狄俄尼索斯大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一个遗迹里等待我们的到来。”
“……你这家伙。”狄俄尼索斯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心理准备，他苦恼地在大厅中转了几圈，才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这里是意外的起点，众神的禁忌之地。但是与克罗诺斯、盖亚等祖神无关。”
随后，他就再度陷入了沉默。
如此敷衍的答案让已经有些醉醺醺的阿尔托莉雅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她义正词严地质问道：“酒神大人，这样的回答实在是——！”
狄俄尼索斯无比决绝地朝他们虚拦一下：“你们在这里可能会提出很多问题，其中的大部分问题都无所谓，但是唯独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是绝对不能从我口中说出的，不，我可以无比肯定地说，从奥林波斯到塔尔塔罗斯，没有任何一位神明会告诉你们答案，如果你们有所怀疑，大可以去试试。”
“我想狄俄尼索斯之名是位列十二主神之位的。”
“你们可以不信我的话。然后拍拍屁股离开这里。”
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对视一眼。
虽然酒神的确说话遮遮掩掩，但是一问一答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获取信息罢了。现在，他们至少知道，这个地方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了。
卫宫士郎轻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那么，酒神大人，我准备去问第三个问题了。”
阿尔托莉雅凑到他身边，轻轻扯了扯他长袍的袖子：“士郎，你现在感觉如何？”
闻言，卫宫士郎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想，应该再喝五杯是没有问题的。”
看到他们不打算追问，狄俄尼索斯松了口气，轻咳了一声，将一个酒杯送到卫宫的身前：“请。”
卫宫士郎刚刚端起一个酒杯，眉毛就皱了起来。
“……狄俄尼索斯大人。”
显然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酒神大人笑得十分灿烂：“这位大贤者，请问有什么事么？”
“这个酒杯的容量比之前的杯子多了至少百分之三十。”
狄俄尼索斯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我只说五杯酒换一个问题，又没说是多大的杯子。”
卫宫士郎无言地看了一眼狄俄尼索斯手中的酒杯——这位神明大人手中的杯子仍然和之前的一样大。
“我明白了。”
卫宫士郎的语速加快了一些，他干脆利落地直接把酒倒进了嘴里。随后把酒杯放到桌上。
“第一杯。”
狄俄尼索斯随手将手里的空酒杯丢到桌上，笑着答道：“没错。”
很显然，这次酒宴已经从神明对凡人的考验逐渐向着神人斗气的方向发展了。
“第二杯。”
“第三杯。”
当卫宫士郎端起第四个酒杯时，手又沉一下。
他虚起眼睛。
“——狄俄尼索斯大人。这个酒杯似乎又重了一些。”
酒神笑得前仰后合，他挥舞着手中的酒杯，笑嘻嘻地答道：“是么？可是我手中的酒杯没有变化啊，是你的错觉吧。”
“………大概的确是我的错觉。”
卫宫士郎收回了眼神，默默地一饮而尽。
第五杯的分量又比第四杯的更重。其中的盛装的酒液已经超过第六杯的两倍了。
他面无表情地灌了下去。酒杯的底部和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脆响。
看到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狄俄尼索斯的面部也不禁抽搐了一下：“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么？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肉体强健的范畴了吧？”
卫宫士郎默默地答道：“我的回答要便宜得多，只要您也用一个回答来交换即可。”
“那我就不问了！”狄俄尼索斯没好气地把手中的酒杯抛到桌面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第三个问题是什么，快问。”
第一个问题过大。
第二个问题则过细。
第三个问题就问最当下最紧急的情况好了。
“请问，厄琉息斯城现在如何了？”
狄俄尼索斯这下子长出了一口气，擦掉了头上的冷汗，一脸轻松地说道：“你们去那里，最好还是自备好粮食。”
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们就是专门去援助的。”
“那就好。”
然后，这间宴会厅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禁一脸愕然地对视一眼。
很显然，酒神的问答又结束了。
这不还是遮遮掩掩的么！？
“……”到了这个地步，卫宫士郎也有点憋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他黑着脸说道，“——我早听闻祭祀您的仪式是祭司的秘密中的秘密，外人根本无望得知，但是没想到您本人也是如此。”
“嗯，看来我的祭司们的确把对我的尊重放置在至高点，我很欣慰。”
卫宫士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好，我准备挑战第四个问题了！”
狄俄尼索斯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
一声脆响过后。桌面上的绝大部分酒杯都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唯一一个杯子。
它似乎完全是由黄金制成的，在大殿的辉耀下闪烁着着灿烂的光辉，杯身的分量相当惊人，同时杯壁上雕满了繁密的葡萄藤叶，翡翠镶嵌其中象征着葡萄的绿色果实，共同组成了狄俄尼索斯的神徽。
其中的酒液在杯沿轻轻摇晃，流淌着紫罗兰一样的晶莹微光。
——但是，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一个】酒杯而已。
狄俄尼索斯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今天的宴会已经够长了，【特异点】先生，圣剑使小姐，你现在有说两句话的机会，来决定你最终能得到什么。”
卫宫士郎沉默了一下，答道：“——我不应该再尝试提出第四个乃至更多的问题了。”
“好！”狄俄尼索斯无比热烈地鼓起掌来，“你还有第二句话。”
卫宫士郎小心翼翼地端起这个酒杯，思考了一下，继续答道：“我猜，即便我继续尝试，我也不可能……让这个酒杯里的满溢的神之威能消散。”
“好！很好！”狄俄尼索斯这次是真的欢欣鼓舞地鼓起掌来，“两句话我都很满意。那么，收下我的忠告吧。”
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仰头慨叹道：“——在希腊的天空，海洋，地下。”
“没有一位神是完全值得信赖的。”
言罢，大殿的光辉散去，再度陷入了黑暗。
仅仅是眨眼之间，狄俄尼索斯所有的痕迹都已经离开了这里，这座大殿里的所有生机也都一并消散，和大厅的其他房间一样，变成一片废墟。只有破败的酒桌上那被酒神留在原地，依然满溢着酒液的金杯昭示着，刚才两人遇到的并非是幻觉。
“走了么……”卫宫士郎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一人一蛇，不禁长叹了口气，“为什么这次营救会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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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山之外，确认了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无事之后，藤丸立香一组干脆趁机开始探索这座冰山所在的岛屿。
在伊塔卡城外不远处的岛上有着人烟的痕迹，这座岛上说不定也是同理。
只不过，在一片冰海之中想要找到什么线索，不得不说也的确是大海捞针就是了。
这么想着，玛修·基列莱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握着胸前的银球。
“这个首饰的确可以给人带来幸运，但是运气这种事情，总是不期而至的。”
这是在她治愈之后，卫宫士郎曾给予她的赠语。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根项链虽然一直被她带在身上，但她的确没有感受到生活上有什么额外的变化。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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