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啊，幸会，圣剑使大人，我是睡神修普诺斯，您的容貌美丽足以给整个冥界增添色彩——”
自称修普诺斯的青年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顿时表现出了十万分的震惊。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卫宫士郎：“——你应该是迦勒底里最强的那一个吧，你居然还管做饭？”
“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如果有特别重要而且紧急的事情的话，还是不得不放弃的，也不是每一顿都做。”卫宫士郎摆了摆手，专注地盯着修普诺斯的眼睛，“少扯开话题，现在我们必须讨论，接下来到底该如何相处的问题，我实在是不习惯让一个能随时杀死我的陌生人睡在身边。”
修普诺斯恼火地拍了拍桌子：“我的催眠不是已经对你无效了么！不然我怎么会被你抓到啊！我虽然没有战斗能力，但是对本职还是很有自信的！现在心灵严重受创的是我啊！”
说到这里，修普诺斯这才注意到他一直以来忽视掉的某个问题。
“……命运三女神没说【特异点】是科林斯人啊，我记得分明说是远东出身来着？你这双科林斯特色的尖耳朵是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
就在两人的交涉陷入了僵持之时，第二个客人敲响了房门。
“……卫宫先生，我是美狄亚，就在刚刚，赫卡忒大人送来了神谕。”
房门打开了。
美狄亚看到睡神之时，向他恭敬地行礼，随后对着卫宫说道：“【修普诺斯先生值得信任。】”
卫宫士郎陷入了沉默，长叹了口气：“……那好吧。”
狄俄尼索斯曾说，在希腊没有神是值得完全信任的，那么这句话中，是否也包括狄俄尼索斯自己呢。
在卫宫士郎拿出钥匙，将修普诺斯手腕上的次元镣铐解开，向他伸出了手：“……那么，欢迎您加入从伊塔卡城出发的厄琉息斯救助队。”
修普诺斯敷衍地握了一下手，一脸痛苦地活动着肩膀，一边说道：“……我是建议你们放弃的。我可以对着冥河发誓，厄琉息斯城的事情和圣杯毫无关系。”
“那么，你有圣杯的线索么。”
“这话你应该去问赫卡忒和命运三女神的祭司们，她们才是此道的大行家。”
“那我至少不能看见别人受苦而坐视不理，倒是你，即将和前同僚为敌的感想如何，围困厄琉息斯城的显然就是冥神们吧。”
“我没什么感想，反正死人是不需要睡觉的。”
卫宫士郎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所以你在我们这边的时候是只管出一张嘴吃饭喝水，是这样么。”
“至少以后你们会睡得比较香？其实你们迦勒底的过劳问题还挺严重的。”
注1：修普诺斯的妻子帕西迪亚，是因为修普诺斯在特洛伊战争帮助了天后赫拉，成功催眠了宙斯，才得以娶回家中的。
二十四 倪克斯之子（四）预言
“好，现在让我理一下。”
伊阿宋面无表情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
“这几天全船动不动呼呼大睡，而且因为困意出现的不少小故障，都是因为睡神大人一直悄悄地跟着我们，但是今天睡神大人被我们的努力和传说深深感动，所以毅然决定加入我们去拯救人理的队伍？”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修普诺斯悄悄地瞥了一眼在长桌的另一端，依旧留着一双长耳朵的红发魔术师，随后转过头来，把桌上的一块果派用餐刀切开，用叉子把它叉起送进自己的嘴里，随后模模糊糊地答道，“而且我要声明一点，因为我让你们的休息质量提高，实际上规避了你们因为劳累出现更大问题的可能性！”
他咀嚼着一下口中的水果派，嚼着嚼着，他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了起来。
他一下子站起身，对着正坐在他斜对面的红发魔术师问道：“——请问，这个水果派是用什么水果做的！？”
卫宫士郎面无表情地给坐在他对面的阿尔托莉雅也塞了一块点心，一边答道：“这很重要么。”
“当然很重要！”修普诺斯双手撑到了桌子上，整个身子压到了卫宫士郎身前几厘米的地方，“甜度刚刚好在甜度和清香的完美平衡，糖分充足，却也不至于变得好像是糖罐一样，浓郁的果蔬清香也恰到好处得没有喧宾夺主的异样感。而且这个果肉……这个果肉……！”
这道点心显然完全戳中了他的喜好点，他的喉咙鼓动一下，把嘴里的派咽下肚子，语速也越说越快：“这个水果的果肉做派简直是巧夺天工一般的合适！轻咬之下柔嫩而不失坚韧，但是微微用力就发现它实际上颇为软糯……呜哇，这种能和馅饼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水果，简直是能和仙馔密酒同级的神物！”
“呐呐呐，特异点先生!能做出这种完美糕点的完美之人！请务必告诉我在哪里能获得这种水果，希腊有没有地方能做这种糕点！？”
卫宫士郎的上半身因为修普诺斯的步步紧逼而不禁微微后仰：“……那很遗憾，这种糕点我也只是偶然吃过一次，我想在希腊是不可能有人会做的。”
“——那水果呢？！至少把水果的名字告诉我吧！”
“不知道……在一群鼻子长在额头上的家伙的包围中低声下气地去问水果的名字，对脸皮的要求还是过高了。我想那种水果也是特制的，我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那地名呢！？你在什么地方吃到的?”
“阿梵多，你如果能找到的话大可以去尝试一下。说不定那边的住民和你们希腊的相性出乎意料得好。话说回来。”
在修普诺斯的脸伸回去之前，卫宫士郎问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特异点这个称呼了。特异点理应是个专用称呼吧，为什么会用来称呼我。”
修普诺斯的脸偏了偏：“你这是在装傻吧，你自己有多特殊，你多少还是应该有一些认知的。”
“这我当然知道，就因为这个么？”
“嘛，这个称呼我也只是人云亦云而已。”修普诺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露出一丝追忆的表情，“当时是命运三女神最新的预言被赫尔墨斯大人亲自送到了地下，如此郑重其事，即便是我也是上了点心的。让我想想……具体的内容大概是……”
“【为毁灭人理而创造特异点之人，也会被真正的特异点所毁灭。救世之光会再度闪耀，后世的圣剑使将会让王的玉座崩塌。】顺便一提，这个预言的内容是两个人。”
修普诺斯干脆地躺在椅子上，摆了摆手：“救世的圣剑使不用说了，真正的誓约胜利之剑只有那一把，而那把圣剑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而亚瑟王是又一任圣剑使，这也是人尽皆知之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卫宫士郎微微抬起了头，盯着修普诺斯的眼睛，说道：“……你们似乎对未来的事情也知之甚稔。”
这种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简单来说，就是迄今为止出现的第六特异点的希腊诸神，并不像是其他特异点的人们一样，正受困于特异点的恶变，为此挣扎求生，又或者受困于自己的执念。
他们不但没有表现出对未来的不确定的迷茫与困惑，反而对此有着不同寻常的自信，甚至对特异点的生活有一种怪异的态度——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似乎是乐在其中。
卫宫士郎皱起了眉头，坐直了身子：“……修普诺斯阁下，你们似乎确信迦勒底一定能赢。这倒是和魔神柱的态度们恰好相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他们已经胜了，我们在做的都是无用功。”
“或许在许多地方，那些完成人理烧却的章鱼触须都有着足够的威慑力吧，他们似乎强到无法战胜，不过我们是不这么想。”
修普诺斯的眼睛微微上飘，露出了深深的回忆：“三女神带来的实际上并不是预言，而是命运的先声。即便是神王宙斯也慑服于预言的力量，但是却也无法阻止预言的实现。因而当胜利出现在预言之中时，一切恐惧都烟消云散。这是其一。”
“其二嘛……”
“迦勒底的诸位，你们想必已经看到过誓约胜利之剑的光辉，仅仅是那样，那也已经是这片大地上数一数二的至宝。——但是啊，那仍然远远不及救世的圣剑的全力解放之时的光辉仍——那是地球上灵长的信念、文明、智慧、勇气与力量的汇聚，那是生命与星之力的结晶。”
曾经目睹过那空前绝后的决战的睡神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只要能挥出那一剑，你们就一定能赢。”
“……救世的圣剑。”卫宫士郎向着对面看了一眼。
听到了这些话的阿尔托莉雅正下意识地抚摸着圣剑的剑鞘。
“那现在的誓约胜利之剑的威能还远远到不了那个地步吧，还欠缺了什么？”
修普诺斯原本一本正经的态度瞬间消失无踪，又开始埋头大吃起来：“谢邀，我就是个微末小神，这种事情我不懂，麻烦去问正经的奥林波斯十二主神。”
卫宫士郎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明这个特异点的生态是几个特异点中最为恶劣的，整个希腊都可以用风雨飘摇，危在旦夕来形容，结果你们却是最为满不在乎，真是无法理解。”
……圣剑的完善么。
卫宫士郎的目光飘忽了一下。
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或许还在单纯的修复第六特异点之上。
预言中说救世的圣剑可以击败那个敌人。
——换句话说，倘若他们错过了修复圣剑的机会，可能就赢不了。
命运是否会眷顾他们呢？
这显然是根本赌不起的事情。
………………………………………………
“哎呀，拯救人理可真是件前途多舛的工作啊。”
阿拉什站在船只的瞭望台上，看了一眼依旧喧闹不休的甲板，感叹道。
“不过，抱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忧虑，以勇气、智慧与心前进……人类就是这样破开黑暗成长起来的。”
他抿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立刻被其中的辛辣和醇香刺激得浑身一抖。
“……卫宫这个能复制出尝过的食物和饮料的口味的魔术可真是作弊啊。他被称为特异点可真是实至名归。”
更不要说，他制造出的宴会中的饮食，还有着治病祛毒的惊人功效了。就连他一直以来高强度使用千里眼与透视眼带来的疲惫，都因为其中蕴含的魔力和暖流而为之一缓。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与呼啸的风暴并不相称的事物。
——那是一群色彩缤纷的蝴蝶。
在这足以让所有春色烟消云散的狂风中，有数十只的蝴蝶正在层云之中前行着。
只不过，它们并不孤独。
一个脸色严肃，身披着朴素而厚重的灰色长袍，肩上长有一对鹰翼的青年正漂浮在空中，跟在蝴蝶群之后，驱赶着它们继续前进。虽然一言不发，但却紧握着手中的镰刀，如同牧羊人手握着着鞭子。
他的相貌和正在船上大吃大喝的修普诺斯至少有五成相似，如果排除两人之间过于巨大的气质差异的话，或许这个相似度还会更高。
从前进的方向来看，国王号与这位青年大概算得上是同路人。
“……嘿。”
以防万一，阿拉什没有继续追踪他，而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厄琉息斯可真是个龙潭虎穴啊。”
二十五 战斗的决意
“这里是迦勒底所长，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现在转告从者阿拉什的最新侦查结果。”
在国王号的甲板之下，众人齐聚一堂。
在数日的航行之后，这趟过于漫长而又惊心动魄的旅程终于即将过半。
是的，过半，毕竟他们只是来救援厄琉息斯，之后还要返程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让人头皮发麻。
特别是，如果他们真的敢冲进去，显然就得罪了那位掌控了大地之下的最强主神之一。试图通过种种手段绕开冥河的封锁或许是可行的，但是寄希望于借此也躲开冥王的怒火，就不免接近于痴人说梦了。
希腊的神明向来是以性格与凡人相近而闻名——用更通俗易懂的话，就是，当他们发火的时候，从来不和人讲道理。试图愚弄他们，不会因为智慧而得到赞赏，只会让他们恼羞成怒，引来不留任何情面的报复。
眼下只有阿拉什正在瞭望台之上警戒。而可以在空气中显现影像的管制室则在此刻充当了传递信息的中介。
“国王号前方十公里处，发现了冥河支流，其规模大约是数日前的与国王号相会的冥河的八十倍，宽度为大约一百米，无法看到其源头和尽头的位置，而且它恰好阻挡在我们和厄琉息斯城之间。”
在影像之中，国王号前方的霜雾被层层剥离。数公里之外的遥远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那里，一条猩红的汹涌大河正在没有河岸的情况下在冰层之上奔流不息。
——不，无论如何也难以说，那种东西是河流。
它高于地面数米，与其说是河流，还不如说是一堵正围在了他们前路之上的水坝。翻滚着的液体从上向下滚滚而下，但是又不会在冰面上继续延拓，而是在碰触冰面之后就向着内侧缓缓流回——这条河流似乎就是以这种方式不断在冰面上循环。
以眼下的情况，倘若国王号继续前进，显而易见会一头撞进冥河之中。
那赤红的河水会让亡者的灵魂沉没，如果不乘坐卡戎的渡船，就永远只能在河畔流浪。
魔术师们或许想要研究一下活人碰触冥河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影响，但是他们绝不想自己亲身去淋一下。
——而在另一个世界的冥河，是仅仅碰触一滴，就能让任何碰触者洗成一张白纸，将他的记忆，才能，性格全部归于无的生灵归墟之河。
曾经被冲刷过一次的卫宫士郎也绝不愿意再体验一次自己的一切都瞬间析出，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空壳的痛苦。
估计，哈迪斯的冥河之威能想必也是不遑多让。
伊阿宋捂着脸痛苦地喘息了几声，最终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了几句话：“……让我们先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冥河的空隙吧。哈迪斯大人总不能用冥河把厄琉息斯城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吧，厄琉息斯城就算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地底之王。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不留情面。”
美狄亚低声说道：“……按照预定计划，我们应该在三天前就已经进入厄琉息斯城中了。”
而这平白多出来的三天延迟，自然是此刻正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蒙脸呼呼大睡的修普诺斯的功劳。
在此前的旅途中，他不止一次趁着众人休息的空档，用神力控制舵盘，改变了船只的前进方向，让国王号走了不知道多远的冤枉路。
“虽然在第一次遇到冥河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旅途比我预想的要麻烦得多……”伊阿宋站起身来，在会议室内走来走去，“在看见一位神明亲自来到了国王号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已经大事不妙了。”
“但是啊……但是啊……”
“开船乘风破浪，在波塞冬的领地上已经足够需要勇气了，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想多，我有一天要开着船到冥王陛下的领地上。”
“亲爱的，厄琉息斯是德墨忒尔大人的信仰中心。”
“那又怎样，现在春天已经消失了，凛冬永久不息，现在冥河又横在路上……啧……！我出门的时候可绝对没想到要主动卷进众神的斗争中间啊！被巨人和幻想种围猎是一回事，被神明迁怒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伊阿宋在会议室里走得越来越快，最后怒气冲冲地对着迦勒底一行人说道：“喂！我在这里打退堂鼓，你们为什么也不反驳一下啊！？万一我真得退缩，打算让国王号返航，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卫宫士郎平静地说：“其实现在还来得及。”
“……？”原本正满脸不爽的伊阿宋闻言，惊愕的表情冻在了脸上，“什么还来得及？”
“当然是你们现在回转还来得及。”卫宫士郎无比认真地说，“现在国王号其实也只是和冥界打了个照面，此前和冥界的冲突都是我们进行的，而且睡神阁下接到的命令也只是拖延国王号的前进，那么，如果现在国王号决定放弃前往厄琉息斯，那么把补给留在这里即可，我来想办法把粮食运进去。”
“如此一来，伊塔卡城就和冒犯冥王的事情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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