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有一个异常美丽的成熟女性正被这个景象包围着。
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穿着一身鲜绿色的铠甲,此刻正双目紧闭地倚躺在月桂树下。
她的胸口心脏之处,有一个光洁得异常,如同被橡皮擦掉一样的空洞。
这是一片生机勃勃到异常的土地,但这位女性身上却没有任何生机可言。
“嗯。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卫宫士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消息是,我们可能找到了希腊失去的春天。”
“……坏消息是,希腊的春天可能回不来了。”
四十 厄琉息斯秘仪(一)
那是一个能够带来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的源头。
即便只有黑暗作为光照,即便只有空气作为水源,即便只有纤尘作为土壤。
从那个源头之中倾泻而出的魔力仍然足以让这里变成肥沃的荒野。
在这个地方,唯一没有生气的,就是那位女性本身。
从通讯装置中,立刻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工具碰撞落地的清脆声。
“……喂喂喂,卫宫!亚瑟王陛下,你们确定么!这个玩笑可开不起!你确定不是幻象之类的东西么?”
卫宫士郎默默地将真视术给自己加持上,随后又仔细侦察了一遍周围。
没有陷阱。
阿尔托莉雅微微闭目,在原地警戒了好一会,也只能轻轻摇头:“……也没有敌人的窥伺。”
远在管制室中的达芬奇犹豫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把自己还在试验的最新一代观测用具安装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管制室的诸位说道:“大家,我真心地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目睹神灵的真容……又或者说神灵的尸体。”
管制室中的员工们沉默了一会,其中最胆大的一个举起手来:“达芬奇小姐,这才第六特异点呢。”
如果第六特异点就已经出现了战死的神灵,第七特异点和幕后的敌人会有多强?
不要说想象力是否充足。
即便去想象这件事本身,就需要绝大的勇气。
“……安装完毕。”达芬奇深吸了一口气,“……抱歉,德墨忒尔大人,我要偷拍您的遗体了。”
她将扬声器的音量拉高到确保在场的员工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好了,大家请记住”
任何魔术师,都不可能忍得住直视神灵之躯的诱惑——无论生死。
无论神灵的生死,无论自己的生死。
任何对时间的浪费都是无法忍受的。
但是,即便如此,当已然陷入永眠的德墨忒尔的容貌出现在迦勒底之中时。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有一种,母亲的感觉吧。”达芬奇低声说道。
“噼啪。”
而那圣洁的一幕也只是出现了短短一瞬。旋即,那熟悉的焦糊味和电火花哔哔勃勃的声音就再度出现在了管制室之中。
“……啊。”达芬奇发出了一声已经习以为常的哀鸣。
啪嚓。
那德墨忒尔的容颜再度从迦勒底中消失。
达芬奇沉默着检查了一下观测设备的惨状,对着特异点中的两人说道:“……果然坏掉了。”
卫宫士郎问道:“是因为直视神灵?”
“……不是。”达芬奇长叹道,“只是因为,一位真正主神那近乎无限无尽的魔力正在毫无阻碍地从她的身躯中倾泻出来而已。魔力浓度已经远远超出设备的设计水准了。”
自然,这浓郁的魔力也就是这片原野诞生的理由。
说着说着,通讯设备也开始沙沙作响。
“滋滋……”
“糟糕!就连通讯设备也——!”
在达芬奇的惨叫声中,卫宫士郎抢先把他和阿尔托莉雅耳边的通讯设备摘了下来,眼看着这两件达芬奇的精心之作再度变成了废铁。
“……士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虽然经历了这样的意外,但是阿尔托莉雅的目光还是继续在德墨忒尔的面容上停留了良久,才带着哀伤收回,转向卫宫士郎,“德墨忒尔大人已经离世,虽然梅林说过,神灵不会真正死亡,但是即便从人类的幻想中复生,也绝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换句话说,就是除非他们在这个特异点中呆上几十年,否则是不可能看到德墨忒尔复生的那一天了。
“厄琉息斯之仪恐怕已经不可能起到预计中的效果了。”卫宫士郎略加思考,问道,“阿尔托莉雅,你认为得摩丰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可能性有多大?”
“依照我对这个级别的魔术师和贤者们的了解,概率是零。”
…………
就在同一时间,络绎不绝的美食佳肴,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紫红色果汁和酒液正一盘盘地送到大厅之中。而早就等待已久,饥肠辘辘的英雄们自然立刻开始大快朵颐。
而在此时,理应远在厄琉息斯之下的红发魔术师此刻却站在中央大厅之中,穿着白袍遮在了玛修一行人的身前。
在咒文声中,与厄琉息斯送上的筵席一模一样的菜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的桌前,他潇洒地举起一个酒杯,微微晃了晃,点了点头:“嗯,假如只是试图从视觉上以假乱真的话,这个水平应该是足够了。”
到这里,他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藤丸,你已经确认了?”
闻言,藤丸立香的脸色微微一暗:“……嗯。果然,这里的英雄们都已经吃过了厄琉息斯本地的食物,喝下了这里的美酒。国王号的诸位也都是一样。”
“……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只不过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外来人。他们之间可是阔别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生死之交。”
拟像转过身去。
在这个大厅中,气氛早就已经被浓厚的酒香所点燃,身强力壮正在盛年的英雄已然开始觥筹交错,最为闻名的那几个甚至已经开始举起木桶,将桶口直接凑到嘴边,任由细细酒液从腮边淌下。
阿拉什低声说:“得摩丰虽然在神话中只是一闪而过的烛火,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渲染德墨忒尔的神力与故事的悲剧氛围。但是在这个特异点却是货真价实的大贤者,就连赫拉克勒斯前往冥王的领地生擒刻耳柏洛斯之前,都是从得摩丰那里得到了指引。”
藤丸立香喃喃道:“他的威望过于高了,如果要举例子的话,就是丞相诸葛孔明在蜀汉时一般,如果要说他有可能是背叛者,这是按说绝无可能的。而且他既然曾经指引赫拉克勒斯,那么按说也和冥界有嫌隙的。”
而且,他也是一个逃离了死亡的命运的凡人,哈迪斯不可能会喜爱他。
拟像耸了耸肩,随手举起一杯果汁一饮而尽:“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在这里花费精力了。本体为作战筹划了两三个计划,还忧心忡忡自己准备不周,结果敌人常常连第一个都挡不住。更别说,酒神本身就未必可靠。”
既然迦勒底迄今还不能确定这个特异点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异变,那他们就不可能散布这些担忧,徒然打击本方的士气。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猜谜时间了啊,无数条路已经在面前展开,但却只有一条是真的!”拟像伸了个懒腰,随后迦勒底诸人同时接到了来自卫宫士郎本体的通讯。
【很遗憾,我和阿尔托莉雅这里有一个极坏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
【就是这样,拟像,麻烦你暂时待在大厅吧,我要隐形陪阿尔托莉雅去找得摩丰大人去聊一下了。藤丸,玛修……不要露出痕迹。】
就在卫宫士郎正在心灵通讯里絮絮叨叨的时候,卫宫一行三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厄琉息斯那百转千回的迷宫之中。
“怎么了,你看起来情绪不是很高。”阿尔托莉雅的身高其实和无名少女几乎持平,但是因为少女那显而易见的心理年龄问题,她总是忍不住摆出前辈的姿态。
正如阿尔托莉雅所言,此刻的四十九号的情绪并不高,而且从花丛中爬起来之后就一直如此。
至于少女为何欢天喜地地冲入花丛,离开时却怏怏不乐,卫宫士郎就毫无头绪了。
“要你管啦。反正我就是不开心。”她嘟嘟囔囔地说,“我先说,我知道得摩丰平时会在哪里,但是也就这样了。我也只知道他的住所的大致范围。”
“这样就足够了。”
很快,少女就带着两人到了他们想要找到的地方,便也和两人分道扬镳。
她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向着中央大厅的方向跑去。
“……士郎,我其实有些能够理解她的感受。”阿尔托莉雅低声说,“当我看到德墨忒尔大人的躯体时,同样感觉到内心的空落落的。就好像……”
“在异乡意外得知了自己母亲辞世的消息一样……虽然我其实连自己的母亲是谁,名字是什么,相貌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还是认为,只有这种描述能够形容我的感受。”
“……”卫宫士郎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只有修复人理毁灭一途了,期望回溯的时间能够修复一切伤痕。”
至于一个普通的少女在人类史上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想。
其实,得摩丰的位置要比他预想中明显一些。
以他的认知,一个秉持神秘主义的教派,一方面会严禁任何相关的仪式泄露,对胆敢泄露者往往会痛下杀手,另一方面,在仪式的进行之时,他们也往往会秘密行动,为此将城池变成一座空城也在所不惜。
往昔的厄琉息斯可以说天然便是密教的据点,可惜如今的厄琉息斯人山人海,城市的隧道之间彼此联系,已经完全不再具备秘密进行仪式的条件了。
“好了,大家辛苦了。眼下中央大厅的筵席刚刚开始不久,现在去的话,刚刚好能赶上刚刚出炉的那一批。”
在得摩丰的宫殿中,他的王座也和其他的城邦一样,足以让身形矮小的他也可以在其上俯视他的子民,不过他此刻却和其他人站在同一个平面上,仰视着这些虽然年龄比他小太多太多,但是却已经远远比他高大的后辈。
他们面面相觑,试探性地问道:“……那,得摩丰大人,您?”
“我?”得摩丰愣了一下,不禁大笑起来,“——这样的筵席,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了,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见过的麦粒都多,我还缺这一次么?快去快去!”
此地的主人刚刚打发走了此间的住民,就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金色马尾的白裙少女从不远处走向了他的宫殿。
他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去:“圣剑使大人,我听说您因为前日战斗过度疲劳正在房内休息,万万没想到您会来拜访我。”
阿尔托莉雅微微欠身,:“不,得摩丰大人,我新到此地,却没能第一时间登门拜访,本就是我的礼数不周。”
在司空见惯的寒暄之后,阿尔托莉雅开门见山:“厄琉息斯之主,您的智慧闻名希腊,因而我不得不向您寻求指导。”
“……”得摩丰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首先,这座厄琉息斯是属于德墨忒尔大人的,我无论如何不能承受这个称呼。”
“其次,上一位以这个开场白开启对话的是宙斯之子,伟大的赫拉克勒斯,他向我询问该如何前往冥界。”
得摩丰长叹了一口气:“感谢您,我现在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请问您要向我询问什么事情?”
这个建筑虽然名为宫殿,却不像是外界那样以华贵的大理石与宝石黄金为装饰,反而更像是不列颠的德鲁伊的住所——欣欣向荣的植物才是这里的主要基调。
“得摩丰大人,我想问,此次围城究竟因何而起,厄琉息斯城将从秘仪中得到何等收益?”她侃侃而谈,“据我所知,欲解围城,方法不过几种——围城者无法承受围城的损失,这一点对冥王大人自然是不成立的。第二种是外援到来,里应外合之下逼迫围城者撤走,但是眼下希腊在寒冬之中已然濒临崩溃,而且最强的英雄也几乎已经尽数在这厄琉息斯之中了,却也看不到破围的希望。”
她顿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如果我们想解除围城,大概就只能呼唤德墨忒尔大人的到来了吧?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出乎她意料的是,得摩丰并没有表现出礼节性的热情,反而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他走出门外,确认附近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不会有墙后的第三对耳朵后,才对着阿尔托莉雅说道:“圣剑使,这件事我可以瞒着任何人,但是的确不能瞒着您。但也请您为了厄琉息斯的安危,务必不要告诉迦勒底之外的人。”
“我答应你。”
即便得到了阿尔托莉雅的回答,他显然也是要下很大的决心。
得摩丰在藤蔓编织的地毯上踱步了好一会,才咬了咬牙,说道:“德墨忒尔大人已经……死了。”
“我将举行的,并非是和以往一样,赞美她的恩典的普通仪式……我将举行的,是尝试将德墨忒尔大人重新呼唤回人间的厄琉息斯秘仪。”
四十一 厄琉息斯秘仪(二)
“等一下——”
阿尔托莉雅忍不住出声时,得摩丰早已停下了话头,显然是对她的急不可待早有预料。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厄琉息斯将要举行重要的秘仪,而且他们这些外来人也可能不可避免地参与其中——这当然是一件足以让迦勒底管制室的魔术师们突发心肌梗死的大事。
但是,举行秘仪的前提却是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们在厄琉息斯之下发现了德墨忒尔的尸体,于是决定来这里试探一下口风——这本就是阿尔托莉雅前来拜访的初衷。但是得摩丰如此干脆地说出了这个秘密,反而让她大吃一惊。
卫宫士郎此刻就隐身伴随在阿尔托莉雅左右,他在心灵连接中说:【有可能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不过还是不能立刻下结论。】
【我明白。】
这个时候,她那难以伪装的震惊反而是恰到好处的。
阿尔托莉雅深吸了一口气:“——德墨忒尔大人去世?得摩丰大人,您是说十二主神中的一位死去了么?您亲眼见到?”
“……是的,我亲眼见到。准确地说。”得摩丰背过了身去,停下了脚步。
他的声音渐渐不再连贯,如泣如诉,“我亲眼……看到了哈迪斯大人杀死他的姐姐那一瞬间。”
“……”阿尔托莉雅此刻也只能哑口无言。
得摩丰低声喃喃自语,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一天:“我偶然发现,厄琉息斯之下爆发了极为剧烈的魔力波动,整座山体都仿佛在摇摇欲坠,城内自然人心惶惶——于是,我便前往下方探查。于是我亲眼看到了——”
“主神的威能。”
“德墨忒尔大人是谷物与丰收的神明,是将生命播撒在大地之上,让万物生发的慈爱之神,无论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其消弭于无形,阿斯克勒庇俄斯已经是希腊首屈一指的医生,他的才能已经足以让德墨忒尔大人赞叹——但是,仍然远远不足与她本人相较。”
“——但是,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位神灵的权能足以让德墨忒尔大人完全束手无策,恰恰就是地下之主。”
“她死了,只剩下一具完全由魔力与思念凝聚而成的虚幻之壳,不要说给她医治了,甚至将她带到她钟爱的田野之中都做不到——无论我尝试多少次,我的手指都只能从她的体内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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