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335章

　　在出乎意料的地方被人反戈一击，卫宫士郎也只能闭上嘴巴专心地侦查这片极其异常的平原。

　　就他的贫瘠的知识，水源、空气，适宜的温度，种子就可以萌发，加上能够借以生长的土壤、能量来源——集齐这些，就能有植被茂盛生长。阳光是可以被魔力甚至是科技制造出的光芒代替的。

　　……所以，这里的土壤是从哪里来的。

　　“喂……滋滋……卫……宫，能听得到么？”

　　听着达芬奇的电流音，他不禁长叹了口气：“为什么通讯又出现了问题？不是说已经为越来越高的魔力浓度甚至神力浓度做了好几代的迭代了么？”

　　“不……滋滋……知道！等人理拯救完后，恐怕迦勒底的仪器……滋滋……就能直接给主神去做体检了！”达芬奇在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下越来越离谱的环境，顺便把话题扯了回来，“总之，卫宫，你去检查一下，你正前方那片比较低矮的草坪的土壤。”

　　“什么啊。”

　　卫宫士郎叹了口气和阿尔托莉雅俯下身来将那片相较起来明显发育不良的土地翻起。

　　“土壤层的确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劣化……越靠近表面的土质越好，可能最下面就是岩石…不就是这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字就憋回了嗓子里。

　　在一层近乎是沙砾的劣质土层之下，是洁白的纤尘。

　　……纤尘。

　　一种细微如尘埃，但是轻薄到连它的微粒都无法看清的堆积物。

　　阿尔托莉雅深吸了一口气。

　　“……士郎，这个东西似乎是……”

　　她是曾经看见过的。

　　卫宫士郎曾经用过的那种以幽绿色的射线为表现形式，一旦命中，敌人就会完全崩解，哪怕是岩石，钢铁——诸如此类的坚不可摧之物，也会在绿色的射线下尽皆分解。

　　遮天蔽日的魔龙伏提庚，在被这个术式轰击之后，留下的，就是这样细微轻盈到让人战栗的纤尘。

　　“这里的岩石，曾经被【解离】过。”卫宫士郎只是第一眼，就给出了结论，“阿尔托莉雅，首先一点，我用的术式的效果往往并不是实现这种效果的唯一方式，解离术也是一样。所以未必是遇到了同行，更大可能是遇到了拥有【解离】能力的人。”

　　“【解离】这种肉眼可见强大的能力，难道有很多存在拥有么？”

　　“当然不是，就我的知识，有一名龙神的吐息就……”卫宫士郎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神……么……”

　　阿尔托莉雅微微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士郎，我们第一次遇到冥河的时候，你就试图用解离术攻击过冥河，那时候……”

　　“……啊啊，那时我就没想明白冥河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剧烈，原来如此，居然歪打正着让我狐假虎威了一次。幸好冲进厄琉息斯的时候没有抱着侥幸心理干第二次。”

　　卫宫士郎思考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如果真的要和哈迪斯对决，就由我一个人上。”

　　阿尔托莉雅只是微微一愣，就干脆利落地给出了回答：“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逞强。”卫宫士郎指着自己的心脏，“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和普通人的身躯的生命力的差距已经过于巨大了，如果一般的对决，你们受了重伤甚至濒死，我都可以救得回来。但是如果是死于解离，变成了那样的纤尘的话，那就连我也没有办法了。而我，是【免疫】解离的。”

　　“你凭什么敢断言说你是免疫的？”阿尔托莉雅本以为这是又一次逞强式的大话，但是这一次她错了。

　　卫宫士郎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当时，【那位女士】，在吹嘘完这具身体的完美之后，现场用各种法术把我炸了个遍以证明她的正确。”

　　“虽然很不想承认，虽然我的确毫无无损地承受了下来，但是由魔法之神亲自出手的术式矩阵还是有着过于恐怖的压迫感……”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阿尔托莉雅只好承认，她又一次在两人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她长叹了一口气：“那么我还有一个要求。”

　　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卫宫士郎还是问道：“什么？”

　　她捧起他的脸颊，用生怕他含糊过去的坚定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要活着回来。”

　　哪怕是面对真正的神明，哪怕神明含怒出手，也要活着回来。

　　卫宫士郎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你向我提出过很多个要求，但是这仍然是最过分的那一个。”

　　“所以只有这一个，我要求你一定要做到。”

　　“我答应你。”卫宫士郎拨开她的手，趁机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我已经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三十九 永别春晖（三）

　　苔藓、草坪、花丛，这些都不过是最外围的东西。这片平原的面积远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

　　“我决定就在这里呆着了！”

　　无名少女心满意足地仰躺在花海之中，只是遥遥地伸出一只手，向着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大致所在的方向转了转手腕：“——反正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在厄琉息斯生活的无名小卒，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关心。你们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不用告诉我。我不想因为知道了什么对我完全无意义的秘密而被灭口。”

　　“首先，我得澄清，我们迦勒底不会因为有人知道了很重要的秘密就把人灭口，最多就是强行把人绑走或者让她失忆。”

　　“那我更不要去了，哪怕知道了什么东西最后也不记得，那我为什么要费那个劲！再见，我要在花丛里睡觉了！呼呼，鲜花，我最喜欢———”

　　听着少女那明显升调的尾音，卫宫士郎不禁长叹道：“好吧，随你好了，不过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喊救命的时候喊得大声一点。”

　　“知——道——啦——”

　　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少女的方向，略带同情地说道：“她如果是一个底层的厄琉息斯人，说不定真的很少有见到这些植被的机会，她对鲜花爱不释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卫宫士郎无奈地点了点头，对着少女的方向挥了挥手：“好吧。那么我们可能会在几十分钟到几个小时后回来。”

　　“是是是，再见再见！”

　　…………

　　现在，把精力投入到这片地点本身上来吧。

　　现在知道，这片土地上出现了【解离】的痕迹。

　　而这种痕迹，有可能出自哈迪斯本人之手。

　　但是，在这些满地纤尘，比岩石更为瘠薄的土地上，却出现了一片原野。

　　那这里，究竟会是什么地方呢。

　　比花丛更靠近中心的，是一大片一望无际，如同黄金一样的麦浪。

　　…………………………………………………………

　　虽然，宴会还远远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厄琉息斯的中央大厅早就已经开始人来人往。

　　虽然这个地方就在不久之前还被英雄们的死斗弄得乱七八糟，原本的家具不能说遍体鳞伤，只能说是十不存一。

　　但是即便如此，这里也仍然是举行聚会的第一选择，只因为在厄琉息斯，空间比任何东西都珍贵。所以，只要这里还没有完全塌方，那就可以凑合用。

　　——总好过要在山体里重新挖掘出一个大厅。

　　不过，这里人流涌动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来支援厄琉息斯的英雄们终于可以从无比繁重的巡逻工作中脱离出来了。

　　而在信息之时，希腊英雄所热爱的活动与不列颠的骑士也相差无几——在宴会上大吃大喝，与熟识或不熟识的人夸耀自己的武勇和功绩。

　　譬如眼下，一位黑发的高大英俊的青年正坐在桌旁对着橙发的少女大倒苦水：“我们巡逻的时候，在隧道中穿行，啊啊，厄琉息斯的地形实在是太乱了！弄得我眼花缭乱，这倒也罢了——但是啊，克珊托斯那家伙隔几分钟就要向我抱怨一次这城市的隧道，顺便骂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苦——结果，我一天下来要听他骂我几千句啊！”

　　“和会说人类语言的坐骑相处真是辛苦啊。”

　　橙发少女好奇地问道：“帕特洛克罗斯先生，您不应该是和阿喀琉斯一起驾车的么？”

　　就算挨骂，应该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挨骂才对——这句话就不必说出口了。

　　“哼，阿喀琉斯驯服那三匹马的办法我可学不来。”帕特洛克罗斯两手摊开，“——阿喀琉斯和它们比赛跑，在他第五次超过了这些神马整整一圈，而且一脚踢到他们的屁股上之后，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才老老实实地承认阿喀琉斯。”

　　随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我是阿喀琉斯的侍从，却没有他的速度，还得帮助他驾车，结果就是，神马们的一旦有什么不满，我就得替他全部接下了。”

　　藤丸立香盯着唉声叹气的帕特洛克罗斯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帕特洛克罗斯先生，虽然你好像在抱怨，但是却一直在笑呢。”

　　帕特洛克罗斯摸了摸自己向上翘起的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反正我是已然向神明宣誓，此生都不会背离他，即便有什么不满又能如何呢。”

　　这样的对话在此刻已经重新恢复人气的中央大厅处处可见。这个原本空旷的大厅也变得异常喧闹。藤丸立香抬头在大厅里搜寻了一番，忍不住问道：“——不好意思，请问阿喀琉斯先生难道不在这里么？”

　　倒完了自己苦水的帕特洛克罗斯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答道：“阿喀琉斯得知忒修斯大人也加入了围攻厄琉息斯之列的时候，非要继续巡逻，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所以只好由他去了。”

　　玛修愣了一下，一脸茫然地问道：“阿喀琉斯先生……和忒修斯陛下有什么仇怨么？”

　　她的话音刚落，她附近一大片空间瞬间陷入了寂静，所有听到刚才对话的人都不禁立刻看向这里，连更远方的众人都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忍不住向着这边探头探脑。

　　原本正端起酒杯打算畅饮的帕特洛克罗斯都吃了一惊，手中的酒杯险些摔到他的身上：“……玛修，是吧？你对希腊的了解可没有你的朋友多呢。”

　　“是，是这样么？”玛修·基列莱特猝不及防之下，也不免结结巴巴起来。

　　“当然。”帕特洛克罗斯把酒杯重新放回桌子，“在十几年前，雅典的国王陛下忒修斯陪同他的朋友皮里托奧斯抢劫海伦不成，然后——”

　　这件事在神话中也是极为闻名的，两人约定一人去虏获希腊最美丽的女子海伦——也即后来的斯巴达国王的妻子，也是特洛伊战争爆发的直接原因——并在事成之后帮助另一人去去抢走冥后泊尔塞福涅。

　　没错，去抢冥王哈迪斯的妻子泊尔塞福涅。

　　——这件事，也是最能体现希腊人是何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故事。因而在第六特异点的英雄们胆敢来到厄琉息斯，明目张胆地和哈迪斯作对，也属于是意料之外但却情理之中的事。

　　当然，这两个人被哈迪斯轻而易举地制住，后来忒修斯被前来完成最后一次试炼的赫拉克勒斯救出，而皮里托奧斯就从此陷在了冥府之中。

　　帕特洛克罗斯继续说道：“然后，他们两人来到了菲缇雅，试图掳走主母忒提丝。”

　　忒提丝，是阿尔戈英雄佩琉斯的妻子，是一位海泽仙女，她的美貌曾经同时被宙斯与波塞冬觊觎，直到有预言声称，她将会诞下一位比他的父亲更强大的儿子，两位诸神才悻悻而归——同时，也正是在这两位的婚宴上，特洛伊的帕里斯将金苹果献给了美神阿芙洛狄忒。

　　另外，她也正是特洛伊战场上最为伟大的英雄，阿喀琉斯的母亲。

　　“什么！？”玛修·基列莱特立刻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就在玛修惊叫之时，早已有了些心理准备的藤丸立香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才险之又险地绷住了表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捏住了玛修的脸颊：“玛修，你平时太过专注于武艺了，居然连这么出名的事情都没记住，请回去之后把诸位英雄的传说故事抄十遍吧!”

　　帕特洛克罗斯也不禁大笑起来：“正是，捷足的阿喀琉斯第一次在希腊声名鹊起的大战，你怎么能一无所知的。”

　　玛修和正捏着她脸的藤丸立香对了个眼神，立刻向着帕特洛克罗斯躬身致歉：“万分抱歉！帕特洛克罗斯先生，我之后会认真再诵读那些歌颂诸位的史诗的！”

　　“不，他说的还是错的。”

　　就在玛修躬身的短短一瞬间，一阵飓风猛然刮过，将她的粉色头发轻轻撩起。

　　“……咦？”

　　等她抬起头，试图寻找那句话语声的来源之时，一个绿发健壮而俊美不亚于女性的披甲青年已然站在帕特洛克罗斯身侧。

　　哪怕玛修此刻的实力已然暴涨，但是仅仅稍稍分神，就未能注意到这位青年是何时经过了她的身边。

　　帕特洛克罗斯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无奈地问道：“——我哪里有说错？”

　　绿发青年毫不客气地一把搂住了帕特洛克罗斯的肩膀：“错在，当时是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一起出战的。你敢说你当时不在场么？”

　　“我只是你的随从，自然没资格把自己的名字和你并列。”

　　“但是我觉得你有资格，那你觉得是阿喀琉斯的话还是帕特洛克罗斯的话更有说服力？”

　　帕特洛克罗斯长叹了一口气，答道：“是是是，当然是阿喀琉斯大人的话更有说服力了。”

　　希腊最伟大的英雄或许还有争议，但是希腊最快的英雄，除了捷足的阿喀琉斯不会有第二个人选。

　　再度从自己的挚友那里占得上风阿喀琉斯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在了桌旁，向着迦勒底的诸人打了招呼：“立香、玛修、阿拉什先生，虽然在厄琉息斯不分晨昏，但还是让我说一声中午好吧。”

　　“中午好，阿喀琉斯先生！”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凭着毫不顾惜力度的猛力吹捧，藤丸立香也已经和可能厄琉息斯城中的最强两人搭上了关系，这时，她趁机问道：“阿喀琉斯先生，这次巡逻有什么发现么？”

　　“嗨。”阿喀琉斯长叹了口气，“白白驾车跑了几个小时，冥王陛下是真的偃旗息鼓了，结果气得克珊托斯骂了我一顿，我气不过就和他对骂了一会，结果多耽搁了一段时间。”

　　玛修愣了一下，小声地咕哝道：“……和……和马对骂？”

　　“最好不要深究，玛修。”藤丸立香此刻面无表情，“如果我和我的帕伽索斯心灵连线的话，少不了也要挨几个小时的骂。我大概也就能忍三个小时，在第一百八十一分钟就要开始还嘴了。”

　　说到这里，阿喀琉斯对着自己的挚友问道：“喂，帕特洛克罗斯，这种永无止境，既没有战利品也打不完的战斗，我是已经有些腻了，你觉得这次围城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个话题显然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极为感兴趣的。以至于原本喧闹的大厅都稍稍一静。

　　如果说眼下的希腊，有谁以计略闻名，当以伊塔卡的领主，近神的奥德修斯为首。但除他之外，帕特洛克罗斯也是同样智勇兼备闻名。此刻赫克托尔不在大厅之中，而且希腊人对特洛伊本就有一定戒心，因而帕特洛克罗斯便是此时的智囊。

　　帕特洛克罗斯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思考，他站起身来，对着在场的众人朗声说道：“——我们当然不可能与已死之人永远地战斗下去。我们在保护厄琉息斯之余，也应该开始尝试熄灭冥王大人的怒火，又或者吸引德墨忒尔大人的注意。”

　　“哈迪斯大人与德墨忒尔大人是姐弟，我在这几天曾在厄琉息斯上下也已经打探过了，问到的每个厄琉息斯人都信誓旦旦，他们完全不了解厄琉息斯究竟出了何事，这也说明，其实厄琉息斯并没有做出过多么触怒神明之事，此事理应还有转圜余地。”

　　说到这里，帕特洛克罗斯下了结论：“请各位稍安勿躁，说句厄琉息斯人大概不愿意听的话：倘若是最糟糕的境况，冥王大人对阳光下的地域有了野心，颠覆奥林波斯与希腊的秩序，可以预见的是战火起码会烧到整个希腊，只要我们尚不愿意背离宙斯大人的庇护，那么就迟早一战，既然如此，与其让冥河流淌到希腊各地，还不如就在厄琉息斯与之决战。至少眼下，我们的故乡尚且无恙。”

　　他干脆一下子跳到了桌面上，拍着胸口说道：“请安心吧！厄琉息斯是最受德墨忒尔大人宠信的城市，或许德墨忒尔大人此刻受到了什么意外，以至于春天暂离，但是厄琉息斯的围攻必会与春日的暖阳一同归来！”

　　…………

　　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在麦田之中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呼叫管制室：“达芬奇，你现在是不是看不到我们这边的景象？”

　　“啊？是啊，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接受不到有效的信息了。能量干扰过于严重了，你们在那边有发现了？”

　　在一棵异常高大的月桂树下，长着一片茂盛的麦田，哪怕在这个黑暗无光的空洞之中，它们依旧颗粒饱满，麦穗沉重到几乎能压断麦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