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
——这两个圣骑士不是装傻。
是真傻。
“你们两个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吧！？”斯巴达克斯吼道：“现在的罗马已经不是共和国时还可以武装出数十万公民兵的罗马了！他们的国力或许更强盛，但是部队全都分散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边境，想要调集兵力都是以月来计算，而现在汉尼拔一人成军，在意大利半岛肆意妄为，此刻我们甚至连他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亏你们两个还能在这里游山玩水啊！？”
斯巴达克斯微微喘了口气，喝道：“saber，我是罗马人最恨的叛变奴隶，你可是【罗马人的皇帝】啊！我可以不在乎罗马人的死活，只是为了那些波及的无辜者挥剑，为什么你们两个也这么没有紧张感啊！？”
奴隶起义领袖的气魄伴随着他的怒吼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不如说，他本就是和汉尼拔一样，曾经让罗马焦头烂额的指挥官，考虑到他的麾下几乎全身堪称乌合之众的散兵游勇，可以说他本人的军事才能也是事实上不可小视的。
无缘无故贻误战机，正是取死之道。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明明是抱着发一通脾气就分道扬镳的觉悟开的口，查理曼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反应。
既不愤怒，也不尴尬，更不轻蔑。
他只是安静地听完了斯巴达克斯的斥责。
在风暴结束之后，圣骑士之王跳下山脊，轻盈地落到了角斗士的身边不远。以他的身材，面对这位来自色雷斯的猛士也只能仰望而已。
他右手抚胸，微微躬身：
“您误会了，斯巴达克斯阁下。”
听到在梦中都没听过的尊称，斯巴达克斯差点想退后一步。
“………………阁……阁下？”
“您是历经数千年不衰的英雄，声名甚至凌驾于绝大多数罗马的执政官、独裁官和皇帝之上。如果说我们是天空中划过的流星，您就是大地上不倒的山岳，我怎么可能忽视您的意见呢？”
“……不，你这话说的不免也太……”
“所以，让我们打个赌吧。斯巴达克斯大人。”
查理曼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称呼越来越离谱了！
但是被一位君王毫不客气得将戴上一连串高帽，就连斯巴达克斯的怒火都被一下子憋进了胸口，无处发泄的他只好闷声闷气地说：“……好吧，你想打什么赌？”
“我的计划不变，如果到了勃朗峰依旧一无所获，我和阿斯托尔福在接下来的战斗都任由您驱策。如果真的发现了任何敌踪，我希望以后您也可以尊重我的意见。”
“……”
斯巴达克斯重重地捂住脸。
“这不是我完全占优的赌约么？”
换而言之，不是查理曼有绝对的获胜信心，按说就不可能如此立下赌约。
“我不得不承认——你在伶牙俐齿这一方面，确实很罗马。”
但却没有罗马人一贯的眼高于顶。
来自色雷斯的剑之英灵盯着就好像压根没听到他们的争论一样用马戏团走钢丝的姿势向着马特洪峰走去的阿斯托尔福，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就到勃朗峰，从这里到那座山也就不到一天的路罢了。”
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那里是欧洲的最高峰，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侦查点。虽然不一定能看到什么人烟，但是如果有英灵活动的魔力暴动痕迹，还是有相当可能被他们捕捉到的。
想到这里，斯巴达克斯最终出了口气。
“好吧，那就计议已定，就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我们赶路吧。”
随后，身强力壮更胜猛兽的斯巴达克斯重重地落在山脊线上，让上面的雪堆都微微颤抖起来，随后，以向着敌阵发动冲锋的气势向着山峰前进。
“哦哦，斯巴达克斯先生好厉害!”永远无忧无虑的阿斯托尔福看到斯巴达克斯那几乎可以说带着杀气的前进姿势，反而笑了起来：“那就让我们比比谁先到山顶好了！我看这必定是我们rider的大获全胜！”
斯巴达克斯嘿然一笑：“我倒是觉得，如果你不用坐骑的话，大概是saber的胜算更高一些。”
——毕竟，这里，剑之英灵有两位啊。
…………………………………………………………
在这座浑然天成的金字塔的峰顶，马特洪峰的尖端，看着白雪皑皑的山麓以及藏在其下的厚重冰川，阿斯托尔福爵士再次突发奇想。
“呐呐，王，我还没从来没看见过雪崩呢。听说只要嗓子够大就能引发雪崩，这是真的么？”
睿智的查理曼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哲人才会给出的回答。
“——那种事情，试试不就知道了？”
而斯巴达克斯则在想另一件事情。
——我该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用演技糊弄了过去吧？
四十九 雪峰（二）
斯巴达克斯，虽然以主导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奴隶与角斗士起义而闻名世界，但是，他实际上从未真正踏上过角斗场。
事实上，他在角斗士学校中，就喊出了那句名言。
【与其将鲜血洒在角斗场的黄沙之上，不如为自由而战死沙场。】
在那个时代的资料本就寥寥，即便有所留存，也是贤者与元老们、执政官们的著作，一个奴隶的出身自然是不可能记录下来的。
那些事情，已经被遗忘了。
因而，作为现世的英灵，斯巴达克斯能够做的，想要做的，都只有眼前的事情而已。
他现世之后，罗马人看到他的装束，第一时间就认为他是奴隶。并在兜兜转转之后走回了生前的轨迹。
带着一同被罗马人系上锁链的奴隶们，摆脱奴役，寻求自由。
在逃出罗马城之后，也同样和生前一样。
被解救者中有不少人在故乡尚有亲人，他们绝不是合格的能够死战到底的战士，他们有足够的不畏死亡的悍勇，但没有不断战斗下去的理由。
所以，斯巴达克斯此次现世，设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去解救所过之处的奴隶之后让他们归返家乡。和汉尼拔不一样，颠覆罗马帝国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而他也已经无家可归。在十几年前，他的故乡色雷斯已经变成了罗马的新行省，驻扎着两个虎视眈眈的罗马军团。说不定在那里出生的小崽子也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是罗马人了。
因而，saber此次现世，唯一的身份，就是一个曾经为受难的无辜者掀起险些动摇庞大国度的起义者而已。
作为人的一切过往都已经在时光的消磨下褪色。
“——还在犹豫什么呢，斯巴达克斯！我们可是综合数据最强的职介！如果在rider没有用坐骑的情况下还输掉了竞速，我们可是愧对英灵座之上无数顶级的剑之英灵啊！刚刚在向马特洪峰冲刺的时候就是平手，如果二打一竟然连平，那也就等同于落败了！”
然后，斯巴达克斯的伤感就被无法无天的两名圣骑士搅得七零八落。
听到查理曼的抱怨，根根青筋从斯巴达克斯的头上爆起。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要加入这个莫名其妙的竞速比赛吧！”
“这你就错了。斯巴达克斯阁下。”
查理曼暂停了向上奔跑的步伐，原地踏步：“世界上的事情，可不是你想不参与就不参与的！不管事实如何，如果我们输了，全英灵殿都知道，出典于史诗的查理曼和震撼了整个罗马的大英雄斯巴达克斯，两个saber居然比不过靠两条腿的rider的速度！”
“那你去和捷足的阿喀琉斯去比试吧，那个在特洛伊外所向无敌的豪杰想必也是有以rider职介现世的可能性的。”
“那个阿喀琉斯就算了，他过于快了。”
就在两人短暂的交谈时间，阿斯托尔福一刻没有停歇，欢笑着向着山峰奔跑：“——笨蛋夏露露！在比试速度的时候居然走神！这次的优胜我就拿下了！”
就在几秒钟之间，骑之英灵就已经奔出了百米。越过了前方的又一座山丘，与那座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只差最后的五千米。
查理曼愕然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不由得垂下了头。
他用一种清幽的声调说到：
“——抱歉，阿斯托尔福，有些东西，是值得放弃更多的东西去争取的。”
阿斯托尔福茫然地回头：
“……啊咧？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查理曼开始陡然加速，并在山丘的顶端重重踏下，这座小丘上的厚厚积雪都在这一击之下微微崩落。
他高高地跳了起来。
在他的背后，天青色的剑刃在如同羽翼一样聚集。
他背对着斯巴达克斯说道。
“谢谢你，斯巴达克斯先生，你让我明白，双腿是有极限的，不管我作为从者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越捷足的阿喀琉斯。因此，我必须超越常规运动方式的极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用腿了！阿斯托尔福！接招吧，此乃咎瓦尤斯的真正形态！”
随后，无边无际的光辉一样的魔力从他背后的剑刃上喷射而出，溢散的魔力则将面前阻碍行动的空气打散，两者合力将圣骑士之王的身躯直接在半空中推进，突破了重力的束缚，跨越了山丘的重重阻碍，直接向着最终目标飞跃而去。
他与那座勃朗峰之间，畅通无阻。
由魔力和光编织的羽翼是如此瑰丽，以至于教堂上描绘天使的壁画都黯然失色，以至于让他的部下都为之失声。
“————啊啊啊。”
阿斯托尔福深吸了一口气，抽了一下鼻子。
“啊啊啊啊啊——这是耍赖啊夏露露！居然用魔力放出！？这是耍赖啊！耍赖！这不是能用很帅气的台词就能蒙混过去的事情吧！？”
………………………………………………………………………………
“夏露露太狡猾了！”
等到斯巴达克斯也赶到了这座欧洲最高峰的时候，查理曼的衣领已经落到了他的骑士的手里。而阿斯托尔福的拳头正在他的王的面前挥舞。
——是的。
即便，骑之英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之前不成文的默契已然被王率先破坏时，也为时已晚。
等阿斯托尔福也把自己的幻马召唤出来，试图奋起直追之时，就在他发呆的几秒钟里，圣骑士之王的光辉已然君临勃朗峰顶了。
“居然骗我不用坐骑，然后自己用魔力放出！作弊！狡猾！过分！”
“哈……哈……阿斯托尔福你听我解释……”查理曼一边干笑着，一边眼珠子狂转：“我们当时说的是不借助外力，只凭自己，我用的是自己的魔力加速，你赶路的时候也用了魔力加速。这不是完全一样的么？”
“咦？”阿斯托尔福呆了呆：“是这样么？”
“是啊是啊，还有斯巴达克斯阁下能不要用那个眼神看我？太伤人了。”
斯巴达克斯默默地从两人身边走过，一人站到了峰顶。任由让水袋都结冻的冰寒如同隆冬中冰冷河水一样冲刷着他的近乎完全**的身体。
即便是身为从者之躯，极寒也带来了微微的刺痛他也能明白，这里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常驻的绝地。
但是，他此刻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东西了。
但是，在他目之所及之处——
已然，没有比他更高的山峰。
那巍峨到突破人的感官想象极限的庞然大物，此时此刻，已然确确实实被他战胜了。
层云也好，风暴也好，大地也好，山峦也好——
“呼……”
斯巴达克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对着正在整理衣领的查理曼说道：“按照约定，如果没找到敌踪，接下来的行动就由我主导了，没问题吧？”
查理曼回答得极快，就好像他早已准备好腹稿许久了一样。
“当然当然”“，您是带着近乎没有军事经验的军队，逼罗马共和国用三巨头中的两位出动，甚至击溃了其中一人的将领，您指挥我们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请让我们两个干完最后一件事情吧。”
所谓最后一件事情，虽然说得异常郑重，但是，也不过是所谓用喊叫引发一次雪崩的独属于从者的神奇娱乐而已。
如果不是已经确认过周围并不像千年后那样有人烟，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好吧，随你们吧。”
勃朗峰的地形比马特洪峰稍微平坦一些，因而积雪也远比在东方的马特洪峰上厚重。
两个圣骑士大概已然把刚刚发生的嫌隙抛到了一边甚至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们两个肩并肩，如同土拨鼠一样对着无边无际的雪山发出了一声大喊。
“啊——————！”
自然，积雪是不可能承受得住两个从者灌注了魔力的咆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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