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罗马尼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藤丸?”
“……医……生……?”
藤丸立香费力地睁开眼睛,但就好像这样的细微行动都需要极大力气和决心一样很快又无力地阖上了眼睑。
她微微张口,空气流入,她却好像是受到了雪山寒风的侵袭一样,皓齿不自觉地开始上下交战起来。
“——你发烧了!?御主装备应该可以抵抗外界……啊!”
罗马尼·阿其曼的惊呼声刚说到一半,就意识到原因何在。
藤丸立香在前往战斗时穿的阿特拉斯院制服礼装,在正常运作时其上的魔术自然可以保证御主在外活动时的防护所需,但是在亚里士多德宝具启动之后,那件制服就变成了普通的衬衣。
而藤丸立香就这样在魔术意义上赤身裸体地在宝具横飞的英灵战场上坚持了几十分钟,甚至期间存在证明都处于失效状态。
就算平常一向不太正经的他在作为医疗部长时却也一向是严肃的专家,更不要说在这种紧急时刻了:“玛修!玛修!醒醒!藤丸发烧了,你去找温度计测量一下她的体温!
就当在清晨的驿馆的房间内乱成一团的时候,罗马尼抓紧时间,盯着藤丸立香迷蒙的眼睛继续提问:“藤丸,你还能听见我的话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
就像连处理听到的最简单的话语的思考能力都被限制的老旧机器一样,在罗马尼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她才缓缓地做出回应。
她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答道:“医生……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在没有重力的海洋中毫无反抗之力地下沉,唔……如果没有重力,为什么会下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下沉,但是我却连怎么挣扎都不知道。我感觉这片海洋陌生地可怕,既感不到热,也感不到冷,我只感到……虚无。”
“等等……这个感觉——”
罗马尼·阿其曼头上不由得微微冒汗,快速地在电脑上检索起档案室的资料:“——这是下沉在虚数之海的感受么……?是因为之前存在证明几十分钟的断层的后遗症么?”
藤丸立香就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低喃着:“我仰躺着,看着表面离我越来越远,但是我也没有勇气去转身,去看终点的模样,就像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看了那里就再也回不来一样。”
“……我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医生。”
玛修从行李中的急救箱中找到了原本以为几乎不可能用得到的体温计。
“……前……前辈……失礼了。”
她咽了口唾沫,拉开一脸迷茫的藤丸立香的衣服,顺着露出的缝隙将体温计塞到了藤丸立香的腋下。
“噫!”
冰凉的水银端与炽热的皮肤接触带来的鲜明刺激让双颊鲜红的藤丸立香发出了一声有些尖利的悲鸣。不过她还是立刻改回了之前的低哑声音说:“不过,没关系,医生,这种病,其实我们家族的人全都得过。”
“咦?!这种症状之前出现过?还是家族式的?不……如果是灵子转移适应性100%的你的话,会因为这种稀有特殊体质而在身体上有其他隐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呢……!”
看着面前罗马尼正在手忙脚乱的影像,藤丸立香虚弱无力地咳嗽了一声:“……没关系的,医生,这种事情我很熟悉,只要强行用身体扛过去就好了,虽然如果扛不过去就会死,但是毕竟我还是活到这么大了嘛……”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藤丸,我作为医疗部长,绝对会在情况恶化之前找到办法的!如果你之前能够安然无恙,那这次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用辛苦啦,罗曼医生,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是很清楚的。也没有什么药能够治疗这种病的。”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藤丸,虽然我在很多方面不敢说有多么出色,现在也不是什么天选之人,但是作为医生还是合格的。我完全束手无策的疾病是很少的,至少你在进入迦勒底时的体检没显示你有很严重的身体缺陷,那今天你不会因为毫无前兆的旧疾倒下。”
看着罗马尼·阿其曼严肃的表情,藤丸立香用手捂住下半张脸颊,双眉微弯从白皙的手掌下传出一声低哑的低鸣。
“其实,我现在得的病,您也是很了解的。”
“……………………哈?”
在此刻,罗马尼心中不祥的预感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以第三宇宙速度一路飞奔。
藤丸立香放下手,带着异常灿烂的笑容与再也憋不住的笑声对着罗马尼一字一顿地说:
“毕竟这个病,噗,俗语一般叫作感冒发烧。”
“……………………”
罗马尼·阿其曼听着管制室中突然响起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爆笑声和员工们笑得砸桌子的重击声,默默地关掉了自己打开的一大堆有关医疗文献的窗口,点开了这几个星期因为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没有机会点开的某个虚拟偶像的主页。
“魔法梅莉!我突然发现迦勒底的48号御主超级记仇,而我在前几天得罪过她那一次,她一有机会就要立刻报复回来,我该怎么办?!我在迦勒底是不是前途渺茫了?咦???魔法梅莉?为什么不回话?难道连你也在人理烧却中停止运行了么!?”
六十二 后日谈(四)
迦勒底四十八号御主,因为于冬至时节,在阿尔卑山的山麓中穿着已经失去保暖功能的衬衣活动了数十分钟,在零下数十度的寒风中受寒感冒,发烧在床动弹不得,望所有攻略组成员引以为戒,注意保暖,警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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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藤丸立香成功地报复了罗马尼前几天用鬼压床吓唬她的一箭之仇,但是发烧仍然是确凿无疑的事情。因而她精心设计的小小报复大功告成之后,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折腾的精力。
三十九度的高烧下的病人,还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比较好,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提前到来的冬天又随着战斗的结束再度回到了未来,现在罗马城的气候又变回了深秋,因而在迦勒底的取暖物资到来时,她还是能安心地在温暖的被窝中休息。
但是这样的话,预定的特异点旅行计划就不得不中止了。如果可能的话,必然是尽快回到迦勒底治疗才是恰当的处理方式。
“原来如此,你们就要离开了么。”
“是的,尼禄陛下,恺撒阁下,我们虽然本就打算这几天内离开,但如果御主一两天内无法痊愈的话,我们就得考虑回迦勒底了。”
在这惊心动魄的几个星期中,皇帝最终得以凯旋,无疑是好消息中的好消息,让罗马城中的贵族和平民们悬在天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中。但是因为藤丸立香意外患病,迦勒底已经达成了共识:虽然无法见识到罗马的凯旋式无疑是一件巨大的憾事,但是,现在那支罗马军队还远在高卢,只有尼禄在先行一步回到都城,让已经像无头苍蝇一样原地乱转的许久的罗马城恢复秩序。
等军团回到罗马城,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无所事事地在一个已经修复完成的特异点等待一个月,这是毫无疑问无法接受的。
因而,在发现藤丸立香生病之后,玛修作为迦勒底的正式员工和亚从者,来到了宫殿中传达了这个无比遗憾的消息。
“哎呀,真是糟糕。”
听到他们的辞行,恺撒微微吐了口气:“我原本为了让你们能享受到这场前无古人的盛会,已经打算连夜出发,哪怕用宝具也要让军团们及时赶回来举行一场凯旋式的。”
他思考了一下,问道:“如果我全力使用宝具的话,大概只需要几天就能让他们赶回来,即便这样也不行么?”
“请不必如此,恺撒先生,我们虽然是初出茅庐,但经此一战也明白了急行军和透支魔力的辛苦。”玛修微微躬身:“仅仅为了庆典,就让已经死战余生,急需休整的士兵们再昼夜辛劳,这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说到这里,玛修扫了一眼,才确认道:“塞内卡阁下为什么不在?贤者阁下应该是留守在罗马城的吧?”
恺撒答道:“他前几日负责为整个罗马城的运转殚精竭虑,得知我们得胜之后就累倒卧床不起,亟待休养。连陛下都没有机会去看望他。”
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沉默的尼禄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是如此,余自登基以来首次率军出征,便能得胜归来,却不能见到老师报告这个消息,余真是深感遗憾。只不过罗马军团的归来之事……”
她看了恺撒一眼。
罗马的上空,虽然风雪已散,在街道建筑之上只余下了星星点点的雪白斑点。但是阴沉的积云还堆积那道毁灭之环的周围。
萧瑟的秋风刮进清冷的宫殿,掀起了轻薄的丝绸,撩动了皇帝的金发。
尼禄疲惫地仰躺在皇位上微微侧身,右手支着脸颊。
“——恺撒卿,虽然这次军团的伤亡不大,不需要为抚恤金发愁,但是马其顿军的战利品完全不知所踪了,在营地搜出来的财宝少的可怜,恐怕也就是刚刚能让军团们不要把剑指向余讨要赏钱的地步,让他们彻夜行军,说不定到了罗马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余的国库伸手了。哪怕余为了让他们不在这毫无前兆的冬天中冻饿而死已经倾家荡产,他们的感激之情,也就是刚刚好不会因此把剑架到余的脖子上而已。”
恺撒低笑一声:
“陛下此言甚是,如果是我从高卢空手来到罗马,大概也不可能获得罗马人的爱戴吧。”
他微微仰头,沉思了一下,向着粉色头发的少女提问道:“那么,基列莱特小姐,今晚万神殿有一场要向朱庇特大人献上战利品的祭祀仪式,你们可打算参加?”
“今晚上的庆典……”玛修犹豫了一下,微微欠身:“这件事情要看御主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如果今天就能退烧的话,我想她应该是很愿意参加的。但如果她身体暂时没有好转的话,我们应该就会一直在驿馆中陪着御主,大概无法参加了。”
说着,她一拍手:“不过,我会替您问一下两位圣骑士和斯巴达克斯先生的意见。”
“那就辛苦阁下了。”
——虽然,斯巴达克斯同意的可能性只会比零还低就是了。
盾之英灵的胫甲敲击地板的声音从宫殿中一直传到城镇的各个街道之上。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道炽白色的光环。
虽然特异点的战斗结束了,但是罗马城中阴云就像天空中的那道光环一样始终没有散去。
罗马城的1/3都在汉尼拔的肆虐中摧毁了,才过了短短的几天,甚至连清理瓦砾的时间都不够。他们取得了战役的胜利,但却也只是将流血的伤口包扎完毕,却不能让已经流淌到地上的血泊重新回到体内。
【一场战斗的胜利,不能就说是战争的胜利。一场战争的胜利,不能说是一个国家的胜利。王为圣剑与圣枪加上封印,也是因为如此。】
不知来源的声音也从玛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卫宫先生为什么在特异点的战斗中表现得如此焦急,其理由多多少少也能够有所了解了。
快一步发现端倪,就能逼敌人仓促应对。
快一步解决灾厄,就能出现更少的伤亡。
他们每在一个地方多迁延一会,之后的特异点的人们就有可能受到更多的苦难。
“……抱歉,尼禄小姐,恺撒阁下,提格利努斯阁下,我们可能明天就不得不离开了。”
念及此处,紫色头发的少女看了一眼罗马的宫殿。
那座原本辉煌的宫殿,也在汉尼拔的破坏中被拆了一小半,或许如果这个特异点继续发展下去,那座后来成为那座闻名遐迩的罗马大斗技场的基础的金宫会比历史上更早开始兴建吧。
就在她从出神的状态离开之时,她已经回到了驿馆中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的门前。
门没有关。
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门内正在发生什么。
她看到卫宫士郎的双臂正环绕着骑士王的胸口,嘴里还嘟囔着:“胸…………”
面对任何威胁都不会后腿一步,不畏惧任何攻击的盾之英灵石化了。
“什什什什——,卫卫卫宫先生和王进度这么快的么?!不不不,下下下下下次做做做这种事情前请关上门!”
“嘭!”
房门在盾之英灵的巨力下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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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阿尔托莉雅,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说明一下。”
当卫宫士郎将早餐的干粮咽下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士郎?”
昨晚上的争执最终以一顿夜宵作为交换而告一段落,即便如此,卫宫士郎虽然坚称那些子弹在他体内根本无法存在下去,但是回到迦勒底之后还是得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你的胸甲,很遗憾,在刚刚到迦勒底的时候我曾经修复过一次,那时候的损坏还不严重,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但这次不同。”
两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房间的角落。
纹有精灵文字与鸢尾花银色的胸甲板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废铁,原本可以同时保护使用者和盔甲本身的符文也在亚里士多德的宝具下被压制,而偏偏又在压制期间受到了全速牛车的撞击,即便阿尔托莉雅依靠直感提前做出了应对,盔甲也在冲击之下凹陷最终断裂,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保护住了阿尔托莉雅的性命,但是它也因而寿终正寝。英灵们的铠甲往往不过是魔力的具现,所有损坏都可以快速用魔力完成修复,但是阿尔托莉雅作为活人,这却变成了实打实的问题。
“如果只是的盔甲损坏,修复对我而言不是问题,但是最主要的问题在于……”
卫宫士郎叹着气举起一块断裂的钢块:“我问了达芬奇,这件盔甲与星之内海和精灵关系很深,上面原本附有精灵的魔法,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懂精灵,也懂精灵盔甲,但是很明显和魔术侧的并非是同一种。
“把盔甲修复如初是很简单的,但是上面的魔法无能为力。”青年的手指抚过铠甲上原本的符文所在的地方——那里此刻已然黯淡无光,告知了她那个糟糕的消息:“达芬奇虽然号称万能之人,但是精灵的附魔知识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接下来的战斗可能将无法依赖盔甲,这无疑对战士而言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打击,但是阿尔托莉雅的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动摇。
“没关系,士郎。如果没有盔甲,那我的灵敏反而可以进一步提高,不会影响我的战斗,剩下的就用我的剑补足即可。”
“咕哈……”
虽然完全是情理之外,但又让人感觉完全是她会给出的答案。
真让人受不了。
卫宫士郎捂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完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不穿盔甲或者用普通的钢甲去和别的英灵对决,即便你的力量和剑术再强这也是近乎谋杀吧?【剑鞘与剑,能够保护自身的剑鞘比剑更重要】,这也是你的老师梅林和你就说过的事吧?”
“哈……”阿尔托莉雅无奈地叹了口气:“士郎,就算你这么说,我的剑鞘也已经丢失了有几年了哦,现在大概还在摩根的手里吧。在人理已然烧却的现在,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不要有再见到摩根的可能性比较好。不然她看到我在迦勒底,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对面吧。从她那里拿回剑鞘更是绝无可能。”
“摩根的大名我也是听闻过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抱这个希望,我想说明的是……”
卫宫士郎的指节在盔甲的残骸上敲了一下。
“我对铸造魔法盔甲还是懂一些的,虽然不是什么驰名世界的盔甲匠,大概不能和梅林这样的大贤者相比,如果是以我目前所知的英灵之间的战斗烈度,还是可以起到正常的防护作用的。”
“——原来如此。”阿尔托莉雅终于理解到了同伴绕了一大圈想说的事情:以后她的盔甲就要由卫宫士郎负责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么,士郎,以后就拜托了。”
得到她的首肯,卫宫士郎才终于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可能有些失礼,盔甲想要做的合身,我就不得不问……你的三围是多少?”
确实,问这个问题对女性而言是颇为冒犯的,如果不做出这么长的铺垫,大概自己的同伴是根本张不开口的——阿尔托莉雅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这个概念对她而言其实还是比较新鲜的,还是得益于上次圣杯战争,才得知了相关的知识。
不过也正如她多次所说的,她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作为女性对待,所以也不认为这样的问题有什么冒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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