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83章

　　睁开了眼睛。

　　略微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温热的血液开始涌入大脑，让有些迟钝的身体快速地进入工作状态。

　　——更重要的是，是将刚刚还在眼前轰鸣的止境圣枪光辉刺入通天彻地的黑龙心脏的那一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重新锚定自己的存在，从梦境——不，从骑士王的过去中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就在身体恢复工作状态的同时，床头的闹钟也响了起来。

　　卫宫士郎按了按太阳穴。

　　是按照身体自己的生物钟唤醒而不是被魔法警报吵醒，本身就是个好消息。

　　虽然他实际上他也可以不睡觉，如果成为选民的人是一个舞刀弄剑的战士，那大概能把一天的活动时间调整为二十四小时。

　　——但是，法师的施法模式，如果用地球上魔术师的术语来解释的话，其是利用体内的小源魔力作为引线或者说雷管，去引爆外界中的大源魔力。而这种奥术意义上的【小源】，最主要的恢复手段就是老实躺下睡觉。

　　所以，他只是不会因为不睡眠感到疲惫，但是恢复魔力还是需要休息的。

　　而为了保持每天都在全盛，哪怕是一些其实不算严重的消耗，他也得以深度休息来补充。

　　于是，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还是每天起床，都要看到自己同伴恬静的面容。虽然她毫无疑问对此并无任何意见，但是还是让他有种自己仿佛好吃懒做的错觉。

　　“啊啊，真是——”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房间内空无一人。

　　这很正常，还不如说此前少女经常看着他醒来这件事反而让他每次回想起来都有些坐立不安。

　　衣架上的衬衫与西裤都还挂在衣架上。

　　看到这些衣服反而引起了不好的回忆。

　　“……士郎，莫非你没穿过西装么？”

　　昨天脱衣服时的动作生疏到被少女一眼看破。

　　被来自千年前的王者教现代衣物的穿戴知识，这无比惨痛的错位经历还是不要有第二次了。

　　如同有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样，将虽然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学到，但是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动作要领全部准确复现。

　　领带刚刚系好，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士郎，你醒了么。”

　　时间卡得不免太准确，青年此刻也不能确定是自己的生活节奏已经被把握得十分精准还是仅仅是出于巧合。

　　在得到回应之后，已经穿戴整齐的女骑士才推门而入。

　　“早上好，士郎。”

　　“早上好，阿尔托莉雅。”

　　简单的问候宣告了一天的开始。

　　“我刚刚和阿拉什稍微出去侦查了一下，早餐的阿卡姆还是比较安静的，倒是阿拉什好像忍不住管汽车要叫‘铁盒’。另外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路线好像在这里还是人尽皆知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是这座城市唯一一座大学吧。去阿卡姆，最推荐最省力的路线，就是通过河中的汽船逆流而上，不过想去那条河流却还得再坐一趟马车才行。因为这里与渡口的路线比较复杂，所以没办法用有轨电车的样子。”

　　一个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词汇从阿尔托莉雅的口中冒了出来。

　　想了想从灯塔上都近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建筑群。卫宫士郎不禁摇了摇头：

　　“从这座城市的规模来看，说不定这一趟得花不少时间呢。”

　　“哎。”飞马的迅捷速度显然是无法在这个特异点用的，甚至连英灵的疾行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念及此处，阿尔托莉雅也不禁叹了口气。

　　她还是很享受骑乘在飞马柔软坚韧的毛发上撕裂狂风的感受的。

　　不过她也只能答道：“如果不想变成敌暗我明的糟糕情况的话，就只好先妥协了。”

　　在闲聊了几句之后，卫宫士郎打开了公文包，那其中除了此前获得的资料之外，还有一本颇厚的笔记本。

　　此前用的法术书所需的特殊材料自然是不可能在迦勒底获得，因而他新抄录的法术书更接近法术笔记一些，不过他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破罐子破摔了——既然无法保证新法术书的安全，那干脆就用普通的纸笔，写完了之后用印刷机多印刷几份再装订好了。

　　既然不能预防毁损，那就干脆不怕毁损好了。

　　此行带的便是其中的一份副本。

　　既然是在大都市探索，就不得不把准备的法术调整一下了。

　　“阿尔托莉雅，早饭可以稍微等一下么？我需要花几十分钟为今天的活动做一下准备。”

　　“……咦？”

　　少女稍微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旋即就点了点头：“没关系，现在本来也就没到街上烘焙房开业的时间……”

　　说着说着，像是终于意识到青年那句话背后含义之后，她的脸有些微微涨红：“——士郎！我不是那种稍微开饭晚一会就要哭天抢地的娇气的贵族大小姐！我只有当一顿饭完全没有吃到的希望才会生气！而且迦勒底在昨晚上不是已经将干粮转移过来了么！”

　　“是。总之今天就稍微等我一下吧，拜托了。”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离预定出发时间本就还有很长时间。而且……”说着，阿尔托莉雅的目光向着隔壁瞥了一眼。

　　“阿拉什说，玛修和藤丸立香好像在昨晚上逐渐混淆了比对资料和看小说之间的界限，看华生医生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看到很晚……说不定现在还是被名为床铺的恶魔完全捕获的状态。”

　　“————”

　　卫宫士郎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笔记本：“算了，正好我也需要一点时间，让她们两个休息一下，缓解一下压力也好。”

　　准备法术耗时也不短暂，大概足够让她们再睡一会了。

　　现在想想，那些在冒险早期才用得上的法术自然是早就是只存在于早年的法术书里，很久没有往自己的脑海里记录了，现在已经和自己的次元洞一起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就只能全力回忆那些对生物的意志加以毁伤控制的附魔法术了。

九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二） 马车上的闲谈

　　“……呵……呵……哈啊……”

　　藤丸立香捂着嘴在马车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吐出的热气在寒冷尚未散尽的空气中凝成白色的液滴。虽然玛修靠着从者之身的强韧能够在熬了一晚上之后还生龙活虎，但是她就没有这个好运了。即便高材生自带的抗疲劳能力还没有被时间磨尽，脑子还转得动，但是哈欠总是少不了的。

　　然后，她就这样在玛修手中像洋娃娃一样被摆弄着穿上日本留学生几乎是特征一样的黑衣之后出门了。

　　看着明显有些精神不振的御主，玛修有些忧虑地问道：

　　“……前辈，您不需要化一下妆什么的么？”

　　“呜啊，玛修，不要像妈妈一样对我说教啊，我宁愿用化妆的时间去多睡几分钟……呼啊……”

　　此刻，一行五人已经离开了旅馆，租到了一辆马车，开始了前往密斯卡托尼克河畔的旅途。虽然这个时代，内燃机车已经开始在街道上运行，但是出租车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因而最灵活的通行方式仍然还是流动于大街小巷的马车。

　　所幸的是，阿卡姆的街道修得异常宽阔，因而即便是行人、马车、轿车同时并头前进，宽度仍有剩余。

　　现在太阳刚刚升起不久，路上的行人还不算很多，也说不定正是因为面对越来越强烈的竞争，马车的运行时间正在变得越来越长，来试图像留住指间流水一样保留住仅剩的客户。

　　马蹄撞击地面的声音透过车轮传进车厢之中，让阿拉什坐在马车里吹了声口哨。

　　“真了不起啊，这东西我都没有见过呢。”

　　大概在驾车的时候与客人闲聊是每个世界的车夫们在派遣无聊时光时的共同爱好吧，在听到阿拉什的声音之后，已经须发花白的老人忍不住接了话茬：“马车都没见过？也是，你们这些从英国来的人早就用上蒸汽车、电车之类的了吧，嗨呀，我这种驾马了一辈子的，在英国说不定早就要饿死啦。”

　　“哈。”阿拉什笑了一下：“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从英国来的？”

　　“呵，这还用问，小哥你的祖国我是分不出来，但是口音我还是能听出来的。先不说你们这么明显的英国口音！”

　　显然车夫先生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他确认前方一切安全，没有什么到处乱窜的小孩子之后，微微转过身指了指在车厢内正在打瞌睡的橙发少女和正在翻着笔记一言不发的青年：“光从外形上说吧，先是那对亚洲人兄妹。”

　　阿拉什闻声转过头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卫宫士郎和藤丸立香一模一样的发色和瞳色。

　　来自三千年前的大英雄不禁笑出了声：——确实，从外貌特征来看，如果说不是兄妹，那就只能是父女了。这两人如果说毫无关系，怕是谁也不会信。

　　“是吧！这两个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日本的留学生，而且还是在英国的留学生，如果是来美国学习，怎么会跑到东海岸来呢！然后剩下的两位！”

　　一言命中

　　“即便坐在马车上都这么一板一眼，也就只有英国人才这么折腾自己啦。”

　　亚瑟王是英国人与骑士自不必说，玛修·基列莱特是在时钟塔天体科的迦勒底长大的孩子，大概也能算是个英国人。

　　来自波斯的大英雄不禁爽朗地大笑起来：

　　“没错没错，大叔你真是观察力敏锐啊！”

　　“——那还用说！”

　　虽然车夫说得自信满满，但是显然对自己的推理能不能全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此刻脸上才满是因为得意而涨起的红晕。

　　“大叔，你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粉丝么？”

　　“——开玩笑！在阿卡姆，有谁不是么！约翰·h·华生医生的书在阿卡姆的每个书店都是能放在店门的招牌，常常刊登新作的《海滨杂志》更是阿卡姆最流行的杂志啦！”

　　听到其实福尔摩斯探案集早就已经被整理出书，而且在各个书店都能买到之后，昨晚上在杂志堆中翻得头晕眼花而且几乎一无所获的藤丸立香的眼神顿时就像死了一样。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海滨杂志上会有连载，但是就因为打算今天再去书店，居然错过了直接买整理好的书机会……”

　　听到藤丸立香的低喃声，车夫大笑出声，牵着马缰的手不断颤动，连拉着马车的马匹都不禁为之侧目：“——所以啊，小姑娘，有些事情光看书是看不到的，非得走出你的象牙塔，在大街小巷里才能知道啊！”

　　“哈……”藤丸立香痛苦地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泪汪汪了一些，从有些狭窄的座位上起身：“好心帅气又聪明的大叔！那能不能看在同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粉丝的份上，再教一点阿卡姆的生存秘诀啊，再出一次这种乌龙我可受不了了！”

　　“咳哼。”显然一位少女的恭维让他很是受用，他紧了紧领子，答道：“那你可就问对人啦！阿卡姆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有的地方一个老人的经验就够你用一辈子，阿卡姆这十年的变化可是天翻地覆，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的常识就过时啦，要不是我这么多年来天天和来自各行各业的人聊天，可不敢和你们在这里闲聊。”

　　——十年。

　　这个数字被迦勒底的所有人牢牢记在心底。

　　“你们是要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然后觉得那所大学在密斯卡托尼克河畔，于是打算去坐船逆流而上对不对？”

　　看到几个人点了点头，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错啦！要是这么干，你们就上了大当了，以前阿卡姆人少的时候，坐船还是个好选择，但现在密斯卡托尼克河上，光载货的船都能把河堵死，你们现在想去大学，还不如去坐电车呢！嘿呀，电真是厉害，能发热发光也就算了，居然还能让那么大的铁盒子也动起来，我是不懂是怎么办到的了！”

　　说到这里，车夫拍了一下大腿，从身后拿出一份报纸：“——哦对了，还有，这是今天的早报，上面又有稀奇古怪的东西要在阿卡姆运行啦。”

　　阿拉什拉下车厢的窗户，将那份还带着浓厚油墨香气的报纸从车夫的手上接了过来。

　　【阿卡姆地铁已经落成，运行仪式在即！上下阿卡姆之间的距离不再遥远！】

　　【阿卡姆之声广播塔即将修建完毕！敬请期待！】

　　阿拉什不禁又吹了一声口哨。

　　“——真是，了不得啊。”

卷三幕间（一） 少小离家老大回

　　三到四层的砖石建筑满布着一路上的两侧，而行人的数量也肉眼可见地在马蹄与地面碰撞奏出的打击乐中渐渐密集起来。而且显而易见地是有相当比例的行人的目标方向和他们一致。

　　虽然早期的燃油机车的数量还因为高昂的成本仍然是少数爱好者与富有者的专享，但是越来越多的自行车数量已经让市政部门在宽阔的道路上划出了专属于它们的区域。这个时代的自行车已经不再是几十年前那种人骑乘在硕大的车轮上前进的醒目形象。恰恰相反——可以说，他们在马车上看见的自行车数量，虽然或许在装饰上还并不突出，但是对于那些不熟悉自行车的人来说，他们大概已经无法区分它们与百年后的有多大差别了。

　　——一前一后的均衡车轮，几乎正中间的车座，以及驱动车轮滚动的链条，甚至橡胶材质的充气轮胎。

　　卫宫士郎已经合起了法术书，他看着马车外的场景。

　　坐在对面的阿拉什对自己的好奇与惊讶毫不作掩饰之色——而追求新潮的阿卡姆人大概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深以为豪。

　　卫宫士郎的右手不知何时微微攥紧。

　　感到新奇的，何止来自三千年的大英雄一个人啊。

　　从法兰西到罗马。那些古早，本应让人惊叹的作风反而让他感到熟悉。

　　迦勒底的设施或许充满着现代化到让他无法想象的气息。但是位于2016年的迦勒底对于他这样在21世纪初就离开故乡的人而言，本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来自未来的地方。所以迦勒底的生活虽然新奇，但是也不过是新的适应与冒险。

　　但是来到这座理应位于过去，但实际上已经无比接近现代的城市，重新感受到时代与生活的气息，在这本应是与自己的过去最接近的时代，观察着这本应与自己**活了十年的城市生活极为接近的地方的时候，他才有了，他已经回到了地球的实感。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被他忽视了很久的问题：

　　他在另一个【国度】生活的时间，已经比他在冬木市，在地球的时间还要长足足数倍了。

　　他的思维方式被改变了，他的行动模式被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被改变了。

　　这个时间是如此漫长，以至于曾在冬木市生活时留在生命中的痕迹早就在全新的世界中被渐渐磨平。

　　——甚至，冬木市这个名字，都是他在特异点f醒来时，由caster告诉他时，才终于从已成尘埃的记忆中捡拾起来的。

　　还留存在记忆中，已经只剩下了几个渐渐变得生疏的名字，连其主人的相貌都不得不仔细回忆的残响。

　　在他被养父收养之前的七年时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他的亲生父母的名字，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相貌，已经一点都不剩下了，甚至连自己的生日都已经忘记。

　　唯有那场火灾依旧刻骨铭心。

　　因而，当他意识到他连电车的运作方式都不得不努力回忆一下才能重新确认的时候，他感觉到了……

　　孤独。

　　当一切结束之后，他会留在迦勒底么？或许他应该回冬木市看看，毕竟他除了被养父带着出去旅游的极少数经历之外，几乎只在冬木市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