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那就奉陪到底吧。最上淳心想。
不就是熬个夜吗？年轻的身体无所畏惧。
他不是信不过母亲也不是信不过她找来的专家，而是他不允许自己冒险，尤其是朝奈根本承受不起后果的情况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中年人终于从画作旁边起身了，然后将自己的工具开始重新折叠收好。
“怎么样？”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最上纱幸，直接就问。
因为已经熬夜很久的缘故，眼下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布满了血丝，原本化妆十分精致的脸蛋上，也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眼圈。
“应该不像是伪作。”中年人低声回答。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房间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却还是显得相当笃定。
这个回答，让最上纱幸和最上淳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有把握吗？”最上纱幸再问。
“你也知道，要证伪容易，找到一个破绽就行了，要证实很难，哪怕全部对得上，我也不敢说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没发现，所以我只能说，在我个人的能力范围以内，确实找不到它是伪作的证据。”中年人耸了耸肩，“如果要我去买的话，我咬咬牙会出钱的。”
“你们这些家伙，总是不敢把话说死呢……”听了对方的一大串话之后，最上纱幸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把这东西搞到手的。”中年人也笑了笑，接着，他瞥了熟睡中的朝奈一眼。
“你想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这些的吧？”最上纱幸笑着回答，“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
“那在鉴定费用之外还得加点钱。”中年人回答，态度相当谦恭。“额外的工作就得要额外的费用。”
“没问题！”最上纱幸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回去之后开账单吧，你平常要的封口费我们给双倍！”
中年人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喜色，没有再说话，点头跟母子两个人告别，然后走出了房间。
等他走了之后，最上纱幸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我可跟你说好啊，这钱我只是垫付而已，到时候一起记在朝奈账上，她自己支付应有的费用。”
难怪你刚才答应得那么爽快……最上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支出，所以最上淳也不说什么。
这个专家到底是谁，到底有多少权威性，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妈妈做事向来都是靠谱的，她请过来的专家，水平肯定没问题，也肯定不会乱说话。
所以……谢天谢地，这就是真迹。
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计划最为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一股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看了看依旧摊在桌台上的这副油画，画中的那个穿着奇怪的和服、面目模糊的女人，眼下似乎显得那么可爱。
犹如是胜利女神正在对自己微笑一样。
是的，整个事件的决胜利器，此刻就躺在自己的面前。
最艰苦最困难的阶段已经度过，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扫尾阶段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呜哇，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半了，现在这个时间，天都已经亮了吧。
自己和母亲一起熬了一个夜。
好在这些辛苦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正当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最上纱幸的手机又响了。
最上纱幸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果然是出云夫人打过来的。
唔，这一次又打过来，应该是找到证据，过来兴师问罪了吧。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哈！
来得正好。
“出云夫人，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而且还这么早？”最上纱幸用自己疲惫的声音问，犹如是刚刚从床上醒过来一样。
“我们对簿公堂吧，最上纱幸。”出云夫人的声音险恶而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恼怒，“果然是你诱拐了我的女儿，还哄骗她偷窃了我们家的东西！你等着吧，这件事不会就此了结的，我要让你们一家名声扫地！”
看来，经过最初的混乱，出云家已经发现了朝奈不光自己逃走了，还从自家的收藏室里偷走了那副名画。
在惨痛的损失之外还要加上如此惨痛的损失，也难怪她如此气急败坏了，放在谁身上都坐不住啊。
“喂——”最上纱幸准备反驳。
“别跟我狡辩了，我已经找人查看了附近的监控，找到了带走我女儿的那一辆汽车，然后请人查了车牌号，那辆车的主人就是你，最上纱幸！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吗？”出云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最上纱幸的话，“一直以来我都对你礼节备至，就算后来不得不得罪你家公子，我也在想办法做出补偿，可是你却如此肆意妄为，真以为我们出云家拿你们没办法了吗？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们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一直以来，出云夫人都是矜持自傲的性格，可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也早就怒极攻心了，再也顾不得讲究这些东西。“马上把我女儿送回来，不然你们就等着警察上门吧！还有，她偷走的东西若是有半点闪失，你们家必须全额赔偿！”
最上纱幸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怒吼。
等到出云夫人说完之后，她才悠然开口。
“那么，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
“说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狡辩什么。”出云夫人冷笑着回答。
“按理说来，你可以直接报警，没必要找我打这一通电话来威胁，对吧？”最上纱幸微微笑了起来，“与其打个电话把我大骂一通破坏自己的形象，倒不如直接报警更实在更有效，不是吗？”
“你……”出云夫人一时语塞。
还没有等出云夫人再说话，最上纱幸又说了下去，“让我猜猜看，出云夫人，为什么你不愿意直接报警？难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打算给我们家留什么体面吗？或者说，还有什么别的顾忌呢……？”
最上纱幸颇为玩味地停顿了一下，但是电话那一面还没有接话，看来出云夫人也是在揣度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吧。
很明显，出云夫人这么气势汹汹的威胁，并不完全是气昏头了，而是想要吓唬一下最上纱幸，试探一下她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很遗憾，现在就是对她来说最糟糕的结果，最上纱幸已经基本全部知道了。
“好了，我们也别兜圈子了，出云夫人，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的话，我现在就跟你道歉并且把所有东西退还给你，如何？”最上纱幸继续问。
“什么问题……”出云夫人咬着牙问。
“很简单的问题——一副理论上应该躺在大和银行某个支行的保险库里面的贵重名画，为什么……为什么在你家的保险库里面呢？”最上纱幸笑眯眯地问。“你能给个合理解释吗？按理说来这幅画应该已经被某个买家买下，然后抵押给银行换取贷款了才对，为什么却在你们家？”
电话里突然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出云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估计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吧。
“出云夫人，既然我敢于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以至于过了一个晚上你就能追查出我来，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我有这么做的依仗——所以现在狡辩和躲闪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回答我这个问题！”最上纱幸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当然，这个问题你也可以不用回答，没关系，你不是说警察要上门抓我吗？好啊，那我干脆等警察上门好了，到时候这个问题恐怕他们也会有兴趣知道的吧？您说呢？”
电话里还是沉默，显然出云夫人还在消化这个最新的打击。
“不要心存侥幸了，出云夫人，不瞒你说，刚刚这一晚上我没有闲着，我已经连夜请人鉴定过了，朝奈拿出来的这幅画就是原作，所以真正的问题来了——银行保险库里面的那副名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够给个解释吗？”
还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最上淳怀疑出云夫人是不是已经气晕过去的时候，出云夫人的声音突然从电话里面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好像是把自己已经封闭起来了一样。
“所以，这就是你教唆我女儿偷走这幅画的原因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简单概括的话，可以这么说。”最上纱幸点了点头。“现在物证就在我的手里，跑不掉了。”
“朝奈……朝奈……真是个糊涂的孩子啊！”出云夫人痛心疾首地喊了出来，“朝奈！你怎么对你自己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父母！不孝！你听得到吗？！回答我啊！？”
这个质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如果有别的路可走的话，朝奈当然不会这么做，事实上直到最后她还是希望你能够回心转意，可是你没有。所以你又有什么权利责备她呢？你怎么对待你的女儿，你女儿就怎么对待你，大家用实力说话，公平合理，没什么谁对不起谁的。”最上纱幸淡然回答，“好了，出云夫人，我体谅你现在的心情，所以我也不说风凉话了，现在我们看看怎么收场吧。”
“你想要怎么收场？”出云夫人问。
“这个嘛……只要你肯谈判，那么一切都好说——”最上纱幸笑得更加深了，“现在大家都还在火气上，我建议我们先等两天，沉下心来，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我让我儿子登门拜访，大家商量一下，看看事情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如何？”
“你为什么不来？”出云夫人反问。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我儿子而起的，他自己去结束理所应当，至于我嘛……我先留在家里欣赏欣赏画作吧，免得突然弄丢了，到时候给大家添麻烦。”最上纱幸回答。“怎么样，不欢迎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出云夫人反问，她已经把怒气压抑住了，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再见！”最上纱幸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断了电话之后，最上纱幸忍不住捏起了拳头，然后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胜利的笑容。
是的，已经胜券在握了。
“儿子，接下来看你了——”最上纱幸瞟了最上淳一眼，“你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扫尾吧。”
“好吧……”最上淳刚答应下来，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阵摇晃。
他偏过头一看，发现朝奈正看着自己。
“朝奈，你醒了？”
“是的，我……我醒了。”出云朝奈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脸色还是和之前一样苍白，声音也非常微弱。
虽然刚刚已经赢得了胜利，但是此刻她的心情却看不出任何振奋来。
她应该刚才就已经醒了，听到了母亲那些愤怒的质问和叱骂吧……最上淳突然心里一阵明悟。
是啊，这种“胜利”，谁能高兴地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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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担心了，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了，只要再咬咬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最上淳安慰了她。
“也许确实能够解决，但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朝奈苦笑着回答。
还没有等最上淳安慰，她又像是对自己说一样，“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代价，我承受得起呢，至少一切没有变得更糟糕……”
最上淳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朝奈微微红了红脸，然后挣扎着从他的肩膀上坐直了身体，“一定压疼了你吧……对不起……”
“不用道歉，没事的。”最上淳摇了摇头。
朝奈深吸了一口，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你拜访我家的时候，我……我也去。”接着，朝奈突然提议，“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让我也去结束这一切吧。再说了，上次你拜访我还一直没有招待过，总感觉内心有愧呢……”
这么快就回去面对父母吗？朝奈你承受得住吗？
最上淳看来一眼朝奈，发现她是非常认真的，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吧。”他简短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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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谈判
终于，又来了啊。
最上淳站在台阶下，看着面前这栋优雅宽大的西洋式建筑，禁不住有些百感交集。
清晨的阳光，激发出了青草和花朵的芳香，也让这幢此刻显得尤为安静。
上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他虽然心有不愿，但是至少还是带着些许的好奇，来到了这里，并且见到了朝奈的父亲，此刻再次登门，他的心情却已经变得大不一样。
当时的他何曾能够想得到，后面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不管怎么样，现在终究是要有个了结了——而且，一定会以自己想要的方式了结。
“淳？”旁边传来了一声呼唤。
最上淳转过头去，然后正好和朝奈四目相对。
今天的她，穿得整整齐齐，一身白色的裙子将她的皮肤映衬得尤为白皙，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已经再也看不到看不到那一晚的紧张和狼狈了。
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在想什么呢？”朝奈问。
“我在想，会不会等下你父亲带着人直接把我胖揍一顿出气？毕竟，我可是教唆你的罪魁祸首。”
“噗……”朝奈忍不住掩口笑了出来。“想什么呢？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接着，她又略微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如果父亲是这样的人，那么我们家也许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好吧，别沮丧了，今天可是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要泄气啊，不然我的立场可就站不稳了。”最上淳一看朝奈情绪不对，连忙给她鼓劲。
“我知道的，放心吧，都已经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可泄气的。”朝奈点了点头。
一边说，她一边自己走上前去，按响了大门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