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界破坏者 第13章

　萝莉邪神可爱地眯了一下眼睛，唇边依然挂着微笑，

　“这艘船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会完全沉入无意识之海。你们可以去加油救人了。”

　话音刚落，伊莲和阿尔忒米娜都感觉到，束缚二人的无穷重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甚至已经不再因为萨麦尔的气场而感到痛苦。但内心受到的冲击却远远超过身体之前承受的压力。

　这不是修女第一次面对恶魔——可像这样的恶魔？她根本无法想象，黑暗居然也能有如此神威。那可爱女孩的外表不过是怪物的外皮。乍看之下是个人，实际上就像小孩子在世界上乱涂乱画一样画出的黑色皮套，让她感到一碰就会被撕心裂肺的恐怖。

　坐在深红宝座上的她嘲笑一切既定的事物，嘲笑无知薄弱的修女，睥睨世间的一切。

　多么恐怖。多么傲慢。

　怎么会有这种恶魔？为什么能有这种敌人？

　面对这样的怪物，修女伊莲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如同一吹就会消失一般的虚无缥缈。

　她好想就这样逃回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忘掉这船上发生的一切。

　可是，一旦游轮从「里界」最深层再往下沉，就会陷入人类集体无意识之海，又称「崩解洋」。任何人类意识都会在其中溶解，就算救出来也没有原本的人格记忆。

　看样子，萨麦尔完全没打算阻挠他们。但仅仅三十分钟，齐醒他们仨要想救出五百人都很困难。

　怎么办？只有打破「里界」核心，让整艘游轮都回归物质世界。这种情况下，船上可能会爆发大规模恐慌。因为几百个男人会突然清醒，并发现他们的█被割了。但这事总还是有办法处理，大概。

　又或者直接从萨麦尔这边获得无穷神力，逆转时空物质重组，解决世上所有问题。

　怎么办？

　齐醒其实已经想到一个办法。

　俗话说得好，穿越者可以坏，但绝对不能怂。可以残酷冷血自私自利，可以背刺盟友忘恩负义。但绝不能因为失败的可能性而退缩。可以阴险狡诈，可以卑鄙无耻，可以道貌昂然，甚至可以不把别人当作人，视作NPC都可以——但唯独不能窝囊。

　齐醒已经不愿意坏，不愿意自私自利，不愿意不把别人当作人了。

　因为他善，所以他更不能怂。没勇气的邪恶很正常；没勇气的善良，连毛都不如。

　“我想到一个办法。两位女士，你们愿不愿意陪我赌一把？”

　他把两个队友拉到稍远处，低声问她们。

　邪神从虚空中变出一副红色的毛绒绒耳套戴上，摆出一副「你们随便聊」的悠哉态度。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逗人玩。但齐醒已经懒得在乎这个了。

　他花了三分钟和队友们讨论商量，讲解一下自己的想法。

　魔法少女听完这个主意，有些犹豫：“我……觉得这个方法不是很靠谱……”

　修女直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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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地叹了一口气。

　但她们都是好孩子，是那种因为眼前有两三千人可能惨死，自己看见就绝对会心痛的人。这种人在世上已经很少了。

　想要救人性命，难道还需要找理由吗？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虽然都是今天才初认识，但这时候彼此间都有些领悟。阿尔忒米娜有了一种「哇，原来当【雷普真人】的助手那么辛苦」的感触；伊莲则是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也许她真的需要更多队友一起。

　可是没办法的时候，再怎么疯狂的办法也得拿出来赌一把，试一试。不能局限于常识。

　这道理，被齐醒救过的她们两个全都尤其很清楚。

　“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尽所能的提供力量。”

　魔法少女用力点头，下定决心。

　“事到如今，难道我还能自己说不要？”

　伊莲吐槽了一句，却也没有再继续坚持反对。

　看着她们的表情，齐醒心里不禁感到一些温暖，同时又有点难受。

　能有这样陪自己一起赌一次拼一把的队友（哪怕其中一个还是今天临时凑上来的），齐醒也必须庆幸自己的好运。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背叛她们的信任和期待。

　“萨麦尔。”

　齐醒转过身去，对王座上的邪神说，

　“我拒绝替比我还弱的主子效力。所以我要先和你赌斗一番。如果我输了，就心甘情愿给你当代理人，忠心奉你为神，说到做到；如果你输了，就白把力量碎片送我。”

　“喂！齐先生！”后半句话显然有点贪婪，让修女急了，“你直接要求她输了把「里界」打破就够了！”

　但萨麦尔还是笑了。她的笑声就像铃铛一样愉悦，清脆可爱：“你要和我赌斗？赢家通吃？怎么斗？”

　“你先把船沉入「里界」的时间暂停。我们这边先准备三十分钟，然后就我和你单挑，她们俩不会出手攻击，所以你也不要伤害她们。”齐醒小心翼翼地说，“只要我把你这个投影打散，就算我赢。”

　这要求稍微有点多。但萨麦尔还是露出猫一样的笑容：“那么，只要我把你打至跪地，让你动弹不得，就算我赢。”

　她对此毫无意见，看起来自信满满。也许对一个万古大能来说，这样是很合理的。毕竟齐醒只是个半吊子的半仙，只不过是区区人间强者。

　但区区人间半仙也有两把刷子。

　你知道《猫和老鼠》卡通里面，汤姆全速冲出悬崖边以后，才发现自己跑过头，那时它的反应吗？它不会往下看，而是以一根脚趾头小心试探脚底下有没有东西。直到掉下去之前那一瞬间，它都不会……嗯……放弃。

　齐醒现在一定也是那种感觉。也许，如果他没有停下来检查脚底下有没有地面，就能一直永无止境地冲下去。

　“成交。”

　016：扮演上帝

　赌斗开始前，三十分钟，神殿外。

　“首先，有一件事我真得先问清楚。”

　齐醒开口说，

　“为什么萨麦尔一直说自己是神？撒旦又不是神。”

　萨麦尔=撒旦的另一个名字，一个祂在太古时期的两河流域曾经使用的名字，这不难理解。

　「撒旦」恐怕是全世界最有名，同时也最强大的邪恶魔王。所以萨麦尔强的匪夷所思，齐醒也很容易理解。

　撒旦是堕天使，是魔鬼，是龙，是最初的蛇，是大敌，是黑暗之王。这些齐醒都懂。

　可是撒旦不是神……魔鬼应该不是神……吧？

　“呃，”

　他却没想到，修女伊莲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居然先犹豫了好几秒，才回答，

　“其实撒旦确实也可以算是神。”

　啊？？

　这话一时间就让齐醒很震惊了：伊莲，你不是在搅什么异端的东西吧？

　“不是异端，正经的。《福音书》里面称呼撒旦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圣子的使徒们也称祂为「掌权者的首领」、「尘世的执政」。圣彼得在书信里说撒旦是「今世的神」——而且就算是不学无术的您，应该也听过那段著名的故事。”

　伊莲叹了口气，淡定吐槽解说，

　“魔鬼将圣子带上最高的山，把天下万国与万国荣华都指给他看，对他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没错，就像她刚才对您做的事情一样。因为「现在这个世界」确实是属于撒旦的。可以说在当下的世界，撒旦确实扮演着世界最强的邪神形象。”

　齐醒哑然。他确实听过这个故事。

　在十字教最传统的世界观里，当下的世界，现在这个罪恶多端、满是缺陷、一塌糊涂的尘世，本来就不是被天上的神所管辖的，而是早就落在撒旦手中。所以撒旦才是黑暗之王，今世之神。

　至于将来的善恶大决战，上帝的最终审判，死者复活，末日之后美好的「新世界」——那都是未来的「新」世界了，关我「现」世界什么事？

　有趣的是，其实不止十字宗教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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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的世界观。很多其它宗教，包括佛道也是类似。因为任何一个发展成熟的宗教，都必须承认，现在的世界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天国，并不遵守一个理想的应然的法与秩序。

　有些道教派别会说，凡尘人间朝廷就是天上天庭神圣秩序的对应体现。可是这种世界观在蒙古人和女真人杀来，把你朝廷毁灭，把你中原人间统治奴役的时候，显然就是说不通的。难道天庭也被长生天腾格里给灌成泡芙了吗？

　所以当下支配末法之世的显然既不是佛祖，也不是天庭。而是天魔，是波旬。

　“你说异端？如果真套用一些古代异端派系的观念，例如鲍格米勒派的观点，他们就认为现在的世界根本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撒旦创造的；撒旦不是恶魔，而是神之次子，是众天使之首。如果再回到更早的上古异端理论，例如两千年前的马克安派……上主啊，这太异端了。”

　伊莲摇头摇头，画了个十字。虽然她穿着露大腿和肚脐的战斗服到处跑。但其实她的观念还算是比较罗马正统的。只不过那些异端的经典她全都研读过而已。

　至于齐醒……抱歉，我分不清你们十字教那么多派别。谁分得清啊？

　齐醒怀疑连天使和魔鬼们都不一定分得清。两千年来人们都在胡搞瞎搞。连地中海木匠看了都要苦笑，上帝看了都会被逗乐。

　不过伊莲这番话还是隐约触动到齐醒的灵机——她说「现在这个罪恶多端、满是缺陷、一塌糊涂的世界」可能是撒旦搞出来的。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些说法只是一种宗教推论，只是一种观念。因为他们没有真正见过「其它世界」，他们对此没有感觉。伊莲穿着露大腿肚脐的修女服也不觉得有问题。强大的魔法少女被普通人威胁也不会反手把他轰下。这么厉害的人为何要乖乖被学校老师欺负雷普？想这些也没用。只能乖乖接受现实。

　这个世界的坏人可以夸夸其谈喋喋不休的讲述自己的邪恶计划，也不会有英雄去打断。没有人会瞄准反派的下体进行攻击。

　除了齐醒。

　因为齐醒是穿越者。

　他真的体验过不同的世界。虽然他老家也不是理想美好的自由王国乌托邦。但总比这个黄油腌入味的大粪坑要好得多了。

　那么这个大粪坑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很好啊。如果我今天终于有幸见到这个拔作粪坑的罪魁祸首，那我就更该揍她一顿了。”

　齐醒长出一口气。听完伊莲这番科普，他没感觉压力变大。反而有些豁然开朗之感，战意更增。

　——

　三十分钟后，她们做好一切准备。

　只有齐醒一个人回到神殿。

　“准备好了？”

　魔神，邪神，萨麦尔在此耐心等候。她看起来兴致盎然。

　“那就攻过来吧，我很期待你的招数。”

　不知不觉，或许是因为听了伊莲刚才的解说，齐醒发现他自己其实也越来越期待这场战斗。

　我打黑暗之王？真的假的？

　只可惜，这黑暗之王没打算认真和齐醒交手。说是期待，要开打了，她却还坐在宝座上，笑吟吟等着齐醒先攻过来。

　幸好，齐醒也没打算和萨麦尔公平决斗。

　“我比你弱不一定等于我会输，而是由我们彼此在战斗中的心态、策略，和头脑一起决定的——萨麦尔，你这样自大，定要败在我手中！”

　没等萝莉魔神回话，齐醒已将积蓄至极限的真气吐出，向王座迈出一步！

　轰！

　极速！

　一步踏出，就让他身躯一掠而起，炸出战斗机飞行般的轰然音爆，气浪狂风甚至将周围神殿墙壁都割开裂痕！

　仅仅踏出一步，齐醒就已进入超音速领域。一拳轰出的雄浑气势，就像要一下子用手捅破青天！ 烈劲所到之处，碎石断砖四溅横飞，全部被雷光烧得通红炽热！

　这就是闪电。看到光时脑袋已被轰爆。在这个R18的可恶世界里，管你什么催眠师，绑架人质，陷阱，毒气，魔眼，甚至时间暂停都会因为来不及反应而被一拳爆头！

　他就像火箭发射一般，朝萨麦尔冲锋。

　然后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因为邪神用一种看起来应该更慢，但实际上似乎又更快的动作，慢悠悠从虚空中变出一杯红茶，优雅地啜了一口，又吃了一小块巧克力，擦擦嘴，接着一指头把齐醒给弹飞了。

　岂有此理？！

　萨麦尔这一弹指头，大鹏展翅恨天低，就像天空坠落般砸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齐醒将阴阳二气转变，变拳为掌，变阳刚为阴柔，轻飘飘的柔到极处，在空中一圈圈急转。

　只见他积蓄至极限的真气先是呈现黑白两色，如同首尾相缠的太极阴阳鱼，只是各自之中没有白黑圆点，然后围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整个变成似黑非黑、似白非白，冥冥暗暗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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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混洞。

　雷霆是阴阳相交所生。齐醒的雷法修行要是一味追求至刚至猛，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早就死在半途。这「阴阳逆命九转化劫手」堪称是他平生真才实学。阴阳流转，将别人攻来的死劫化为生路。

　急速旋转的幽深混洞，整整转了三十六圈才勉强消去萨麦尔随手弹出的七成巨力。真气随即被冲散，把齐醒自己弹飞到不远处落地，惊得浑身汗毛炸起。剩下三成破坏力继续向前轰出。神殿被这股摧枯拉朽的冲击波彻底轰穿。

　这还没完，这股力量的余劲还继续前行，一直轰到「里界」的边界线上。

　理论上来说，这边界线应该是绝对无法破坏的。因为边界线之外什么都没有，已经超出了这个小世界的叙事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