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界破坏者 第14章

　可是萨麦尔这指头一弹的余波，竟然连这面叙事层墙壁都轰开了。霎时间，一道强光骤然亮起。待光芒散去，齐醒定睛去看时，空间中竟凭空出现一个比房子还大的窟窿，洞里涌动着无可名状的斑斓色彩。

　「里界」是个人的潜意识世界，在「心室」打穿出去，那当然那就是全人类的众生之梦，无意识之海。神仙掉进去都难救。

　可是这萝莉邪神手指一弹，就将齐醒绝学逼出，余波把小世界打穿。这已经不只是力量差距的问题。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从岁月和力量上都高出自己好几个数量级的大能——凭良心说，他有点冒冷汗。这实在是他生平从所未见的强敌。

　她是怎么动作「又快又慢」的？时间操控？

　“还不错嘛。你还懂得转化生死的法门。”

　萨麦尔露出愉悦的微笑，像是盛开的花朵般灿烂，

　“但你想象力不够。你为什么认为时间一定是持续流动的？时间其实也和你这些阴阳正负一样，是一段一段的，是一帧一帧间隔有无的。”

　“我没有把时间停止加速减速，只是在间隔里做了很多事情罢了。”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有人能翻译一下吗？

　齐醒这辈子还没读高中就辍学离家出走了，上辈子他也是文科的。听不懂啊！

　无论如何，齐醒原本的超速度如今在萨麦尔面前都已经没啥意义可言。这种时候暂时退却，拉开距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毕竟邪神随手一指亦能杀人性命……但齐醒会这么选吗？

　二话不说，他愣是又向萨麦尔冲过去，仿佛大炮射出一往无前的炮弹。

　“不气馁不退缩，很好啊。你还藏着什么招？”

　萨麦尔欣然接受这份拙劣的挑战。她仍坐在王座上，这次甚至连物理攻击都懒得用，直接用手随意一指。

　无数的现象，浩大的洪荒激流，立刻从无穷无尽的虚空中无限生出，朝齐醒狠狠冲下来。

　从她指尖里涌出来的是无限，无限即什么都有的一切。首先是雷霆霹雳，狂风呼啸，熊熊山火，熔岩喷发，巨浪冲击——这些自然现象最容易理解，谁都创造得出来。

　首先她随手一指，就是一道风。风的巨浪横扫整个世界。

　这风不能用常规的飓风或风暴来形容，致命的风速如同利刃，沉重的风压更胜深海。天地一齐在风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哀嚎声。整片沙漠都被掀起，要把齐醒的骨头吹飞心脏吹飞肺吹飞牙齿吹飞血液吹成血雾，要把头盖骨掀开，把脑浆吹走，把整个人用掺着沙子的风吹碎。

　随意一指，玩闹的一击，便是如此。

　齐醒使出绝学转死为生消除力量，却也只能勉强抵住。残余威力仍在他身上撕扯出重重伤口。霎时间他全身上下就都被风沙刮伤，血汩汩流下来，衣服也被撕成烂布条。

　「雷火天衣」？这他妈都不是一个数量级了。不可能「防御」，充其量也就只是「勉强抵挡」，而且还「抵挡不住」。挨到就死，擦着就伤，被正面命中会散成齑粉。就算挡住也会被轰飞。

　所以齐醒只能反攻。

　真正的强者，可以搏杀河流、抓获疾风。

　惊异之余，他用「阴阳逆命九转化劫手」将萨麦尔挥出的攻击硬生生用手抓住，反手再把沙风暴轰回去，在每一次攻击的时间缝隙，小幅度穿插自己的对攻。

　“不错。学得很快。雷法行风布雨，抓风对你来说本就不难学。”

　这反攻连萝莉邪神的头发都吹不动，她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点评称赞。

　然后下一次从她指尖涌出来的，就是人造的兵器了。

　不知是地球上的哪一场战争，不知是哪一片曾经/现在的战场。反正萨麦尔随手就把战场上那些人类对彼此之间的杀意，全都拉扯过来。霎时间，漫天如云如雨的子弹，几乎就要将白天变为黑夜；密集到难以置信的炮弹、火箭和无数爆炸，就如同铁壁一般一起朝齐醒砸落。

　她直接往齐醒身上丢了一整片战场。

　就连世上最伟大的武功高手，也不可能把一整片战场的攻击都尽数闪过吧？

　已经遍体鳞伤的「雷普真人」，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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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有生命危险。

　但他深吸一口气，哇哇大叫着就朝战场冲过去！

　他在无数子弹和爆炸的缝隙间小幅度地滑行移动。用双脚在这战争风暴中最狭窄的空隙里，每一次都以奇迹又细微的身法从中穿过，把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最匪夷所思的程度，就像一道闪电。

　真好玩。

　这豪华绚烂的死亡之舞，令萨麦尔笑得合不拢嘴。

　她已经好久没有玩得这么开心了。若无奇迹，人类不可能陪她玩成这样。

　若无奇迹。

　直到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齐醒的全身都在悄悄发光，一种温暖的白色奇迹光辉。

　“哦。”

　萨麦尔恍然大悟，

　“另外俩小姑娘躲到哪里去了？”

　017：这把稳了！

　另外两个小姑娘跑到哪里去了？

　她们跑去救人了。

　游轮还有三十分钟就要沉没。这点时间，齐醒他们仨想要救出五百人都很困难。

　所以齐醒选择作弊。

　“你能不能给我们三十分钟时间准备赌斗，先把游轮的时间暂停？”

　萨麦尔同意了。

　“两个小姑娘不会攻击你，你能不能也别対她们出手？”

　萨麦尔也同意。

　于是这下，他们就得到很大的操作空间。

　半个小时救可能恐慌的两千多人很难。但是在时间停止的船上救两千多静止的人——哎，这活可就很有意思了！

　半小时前，齐醒首先掏出一葫芦豆子。伊莲叹着气接过。阿尔忒米娜好奇的探头去看，却是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呀？”

　“这是经过我炼制的五百颗红豆。”齐醒淡定解释，“撒在地上就会变成赤甲力士，每天可以用三个时辰。”

　撒撒撒豆成兵？！

　这下魔法少女惊得整个人都抖起来了：“不愧是「雷普真人」！”

　“别看到什么都不愧雷普。”齐醒有些无语，“你们变身英雄整天不也在打黑暗组织的杂兵战斗员吗？类似的东西而已。到我这等级就没太大用处了，太弱。”

　剪草为马、撒豆成兵之术，最早见于《鬼谷子》，是真正非常古老的传统符箓法术。大家多少都听过，而且因为《封神演义》的关系甚至连一些日本人都知道。

　当然，这不是真的把豆子变成士兵。而是以注入阳气的豆子为载体，让每一粒豆子承受一个阴兵，借豆现身阳世。阴兵鬼众会抢食豆子，吞入豆子就相当于拿了道士的军饷，必须附在豆子上乖乖工作。黄豆红豆白豆赤豆绿豆都可以用，吃了什么颜色的豆子就会变出什么颜色的盔甲，也算是一种契约法术。

　可是为什么，后来的道士就不怎么用这法术了？

　“因为豆兵怕水。”

　齐醒顶着死鱼一样的眼神解说，

　“撒豆召出来的阴兵鬼众怕水。拿水一泼，它们就立刻变回豆子。”

　北宋时，曾有道士想用这法术对付金兵，结果天上下雨，瞬间大崩盘。

　东汉末年，大贤良师张角善用纸人纸马变成军队，但实战真用起来也很不靠谱。太容易出意外。

　可以说自古以来，用此类法术打仗的结局九成九都会出岔子失败。逐渐的大家就不再用了。

　其实这世上所有的术，都没有只对使用者有利的法则。要么难以控制，要么会对术者造成反作用，要么消耗极为严重，要么有很致命的弱点……总之反正肯定都有缺陷。否则大家干嘛还研究物理科学？

　这也是为什么齐醒战斗时不喜欢依赖玄学法术。直来直去的雷霆电磁发劲，它单纯！消耗大但不容易出岔子！否则平时用用也就罢了，如果你战斗到一半突然关键的玄学法术出BUG，那可真是绝望。

　很多仗着自己独有法术厉害，太依赖一两个术的魔法少女，都是因为法术被坏人发现破绽，突然惨败，最后被玩的生不如死。

　“齐先生，”

　伊莲的吐槽也很不留情，

　“我们在船上。你拿遇水即化的逗比出来做什么？”

　“不要小看有缺陷的东西。”齐醒严肃起来，“有缺陷的东西也有用法。我们三个人救不了两千多人，可是用五百双胳膊腿加上一扇传送门呢？”

　修女哑然。

　阿尔忒米娜却有些忧虑：“雷普真人，我只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开传送门。这里除了游轮，周围都是海，什么都看不见，能把大家传送到哪里去？”

　“你会看见的。”齐醒冷静地说，“这艘船现在距离日本还没有「太远」。我把你举起来扔到数千米高空，你就可以看到日本的陆地。对着它射一箭，不管开在哪里都够用了、”

　一时间甚至连伊莲都怀疑齐醒是不是压力太大，脑子坏掉了。

　魔法少女却大为钦佩：“原来这法术还可以这样用？好厉害！”

　她应该不会摔死或者缺氧吧？

　魔法少女不一定每个都会飞，阿尔忒米娜就不会飞，只会大跳。但是好像确实没有哪个魔法少女是被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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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多个被催眠的或者陷入恐慌的人，很难在半小时内，被三个人用一扇两米高一米五宽的传送门全部救出。

　但是五百个听指挥的士兵，当然就可以在半小时内，把两千多个被时间暂停根本不会动的人，全部扔进一扇传送门！

　“一旦进入传送门，离开时停的「里界」，那些被割了█的人就会开始失血。现在是一月，如果被传送到野外，也可能会寒冷失温。”齐醒继续说，拿出一壶药，“所以伊莲你把这壶药混在水里面，提前给所有被时停的人都喝下去。”

　伊莲接过大药壶一看，里面全是绿色的药粉，看着就很渗人：“这是什么药？”

　“尸毒药。”

　齐醒一脸理所当然，

　“我老家祖传的配方，混在水里喝下去，会在六个时辰内半尸变。这样就不会流血也不会失温了。”

　为了不让人失血和失温就把他们变成半僵尸，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齐先生你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常识」这个区块？

　但事到如今，伊莲决定不要质疑这个。因为眼前还有一个显然更重要的问题。

　“萨麦尔不是傻子，她迟早会发现，至少等船上的人都从传送门逃掉之后肯定会发现。到时候她会发现你和她谈的所有条件实际上全都是忽悠，而且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她直接用最尖锐地语气提问，

　“齐先生，您是打算牺牲自己争取时间吗？”

　“什么叫牺牲自己争取时间？”

　齐醒淡淡回答，

　“也许我会赢呢？”

　赢？

　你怎么可能赢！

　那可是撒旦，全世界最有名，同时也最强大的邪恶之神，拥有无限力量的挂比魔王！

　“就算输，我至少也会撑到船上只剩我一个人。所以没问题。至于再剩下的事……伊莲，就靠你了。”

　齐醒从不和邪恶公平决斗。

　如果坏人在洋洋得意的炫耀他邪恶的伟大计划，齐醒就会找机会偷袭。

　如果能在决斗之前就把人质偷走，他当然会去把人质偷走。

　如果能在场外作弊，他当然绝对一定会在场外作弊。

　为了救人，他可以毫不犹豫把活人变成僵尸，将他们投掷到八公里高空，再把他们救回来。

　所以此时此刻，在「里界」浅层，五百豆兵和魔法少女阿尔忒米娜的传送门，已经把船上的两千多人送出去九成。

　尽管如此，当伊莲站在甲板上指挥豆兵搬人时，她的心却随着「心室」传来的战斗余波震荡，不停寒颤发抖。

　她们其实已经赢了。他们在撒旦眼皮子底下救出人命，战胜她的黑暗使者。不管放在哪里这都是足以留名的丰功伟业。

　可是这场胜利却要因为唯一的一名自愿牺牲者而蒙尘。当她看到邪神的伟力从「里界」最深层一波一波席卷上来时，她还是感到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嘴上可以说：「心怀信仰」，说无论今天等待着他的命运是什么，她的心都不会动摇。

　可实际上，现在，她的心却已经沉到海底，重如石头。她紧咬的嘴唇甚至渗出了血。

　千万不要死啊，齐醒。

　这个混沌的世界还有太多地方需要你。被你救助过的人也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吾主伊伊稣斯，上帝子，借汝至洁母与列圣祈祷，怜恤我等。”

　一旦从游轮上撤离所有平民，伊莲就再没有什么能帮助到齐醒的事了。因为她太弱。虽然有知识，虽然懂事务，虽然可以举行教会的各位仪式祝祷秘迹，巧妙使用各种圣物去战斗——但遗憾的是，她从未踏入到超人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