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国民政府两次东征统一广东全省,广东成为国人瞩目的革命基地,不但郭沫若来了广州,《故事会》的茅盾也提建议要把杂志社搬到广东。黄埔四期的招生更是出现了上万人报考军校的盛况盛。
信仰新思想的知识分子云集广州,还让1924年才成立的国立广东大学瞬间人才爆炸。
陈天衡走在校园里就能感觉到这种气氛。不过陈天衡现在最关心的事是:广东大学医学院(合并前是广东公立医科大学)的人才现在应该是够研发新药了吧。
“团长,你又一个人独走啊?”
陈天衡:“是啊是啊。”
左权:“奇怪了,之前你还说军官要接受理工科的思维锻炼才能够适应现代战争。”
“这话没错,可我已经有了足够的理工科思维,超级足够,所以,”陈天衡挥手再见,“现在我去接受点文学熏陶。”
作为旁听生,陈天衡在教室里挑了一个有点偏的角落坐下,但广东大学的学生见一个黄埔军官出现在教室,顿时全都起立鼓掌。
“谢谢,谢谢大家,嗯,我是获校方批准,前来广东大学旁听学习的,我想还是不要干扰教学,各位鼓掌这么久,老师都没法说话了,不如我们都坐下听课好不好?”
陈天衡诚挚地和学生交流劝说了好一会儿,大家才陆续坐下。但还是有几个女生一直回头张望,看到陈天衡的时候满眼的小星星。
鲁迅在台上咳嗽了一声:“咦,这位军官,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
陈天衡:“周先生,民国12年,您在上海复旦大学讲授《中国小说史》的时候,我听过您的课。”
鲁迅:“是真巧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陈天衡,现在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官,在复旦听您的课的时候,是复旦的图书馆管理员。”
“噢,”鲁迅点点头,“那就预祝你们北伐成功罢。我是个文人,不善军事,而且也会痛心于战火致使千万生灵涂炭,可还是很希望看到革命军北伐,给中国一场彻头彻尾的改变。”
陈天衡:“当然,这是革命军的奋斗目标。而且今后您也可以说,虽然自己没有参加北伐,但我的一个学生参加了北伐并且立下战功。”
鲁迅:“陈天衡,你要做我的学生?”
……
鲁迅来广州也是不稀奇的事,就像他以前从北京到上海做复旦大学的客座讲授一样。
鲁迅曾经是北洋政府教育部的雇员,兼职搞的文学,但现在他已经从北洋教育部离职了,到南方的“革命中心”广州讲课也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鲁迅的杂文短而犀利,但他今天讲的课,中国文学史,其实相当严谨或者说乏味,很长的一节课讲完后,鲁迅难得地“拖堂”和学生多聊几句。
“听过我的课的,未必以后就成为作家,就好像文学系的学生毕业之后并不都是作家一样,”鲁迅说,“重点是通过我讲的这些,能对中国文学的发展史有一个精确的了解,对中国古代近代直至当代的文学成就所代表什么,心里有数。”
陈天衡:“确实,文学系中文系不是培养作家的,而能写小说写文章的,未必是文学家。但是,即便是在军队中,拟写文字的功底还是需要的。而且,军人在休息时间也都喜欢看小说。”
鲁迅:“我想他们看的也不是我的小说,更多的是看《故事会》和《故事大王》吧。”
陈天衡:“对。”
鲁迅:“《故事会》这件事我以后要加入到课程里面,这简直是当代文学的一颗肿瘤。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主意,搞这种文字。……但是话说回来,这颗肿瘤大致是一颗良性的肿瘤。”
陈天衡:“……”
……
“陈天衡?陈天衡!”
第二天早上八点,陈天衡听见了叶剑英在楼下大着嗓门喊。
睁眼起床,陈天衡想起来了,现在不在军营,在广州市。旅馆客房里。
陈天衡赶紧穿衣服,回头看,床上的女生还在熟睡呢。
“叶主任!”陈天衡打开窗,“稍等,稍等!”
“……叶主任!”打开门,陈天衡敬礼,又对着身边的女生说,“黄埔军校教授部主任,第一师叶副参谋长,他是我的长官。叶主任,这位是,这位是……”
“戴晓雪。”“对,戴晓雪,我在广东大学上课时的同学。”
叶剑英看了看陈天衡,再看了看衣服虽然穿好但还披头散发的广东大学的小女生,面部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用一副过来人的见怪不怪的语气说道:“幸好左权蒋先云知道你今天留宿的地址,要不然真就找不到你了。”
“我就是预防了可能会突然有任务取消休假,才提前给他们留地址的。”
“休假没有取消,”叶剑英说,“只是临时有个事,苏联顾问团要了解党军第一师的枪械情况,主要是想询问部队步枪换装莫辛纳甘水连珠有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去军委。”
……
陈天衡现在全团装备三八式步枪。随着苏联的军援越来越多,现在在广州卸货的开始有莫辛纳甘了。都是栓动步枪,但是莫辛纳甘有一个好处,就是用的子弹会和各团营重机枪用的子弹通用。
“现在季山嘉和蒋介石有点矛盾,双方互相较劲,不是个好事,”叶剑英说,“但是步枪制式的统一,是由军事顾问团下面的装备顾问负责的,装备顾问倒是没受季山嘉那边的影响,该干嘛干嘛。”
陈天衡:“季山嘉现在搞了一些调整,不过最有争议的调整是暂停北伐计划。”
“现在都在盛传季山嘉代表苏联过来暂停广东北伐,是他们在北方找到了一家国民军,他们觉得援助国民军和援助广东是一回事。……这能是一回事吗。”
陈天衡:“如果只是考虑消除日本对苏联远东国土的威胁这一点来说,是一回事。无论是广东北伐打到北京,还是国民军突然发兵重返北京,都能消除亲日的北方军阀,从而让苏联远东部分获得安全。”
“这tm的什么逻辑,”叶剑英说,“陈天衡,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共产党那边在全力支持季山嘉的工作,季山嘉的决定,共产党都是无条件赞成的。”
“确切的说,应该是中共广东区委。”
陈天衡想,广东区委几乎全员留洋归国人员组成,无条件支持季山嘉也不奇怪,而且季山嘉也对广东区委开出了不错的条件。
叶剑英:“这不就是一回事嘛。我早就说过,中国革命其实不能指望外国人,至少是不能全部指望外国人。”
“砰!”“咚!”“啊!”
两人在路上走着,前方突然一阵响动,看这动静,可能是有人在打架。
叶剑英:“你看你看,又是一个外国人,又是一个来中国捣蛋的外国人!”
两人紧跑几步,叶剑英的两名卫兵也在后面跟了上来。前方街边果然有人在斗殴,只是打斗已经分出了胜负。站着的胜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身高足有一米9,高鼻深目蓝眼睛,踉踉跄跄满嘴酒气。
这人陈天衡可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在安源路矿和毛润之打了一架的那个电气工程师奥托·斯克尔斯吗?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打人?”
叶剑英大喝,他的卫兵上前把奥托控制住。陈天衡低头看,挨打的人面朝下趴在土里,半天没动静,也不吱声。
陈天衡:“这人可能被打坏了。哪位有空麻烦扶他起来。”
附近的市民把挨打的人搀扶起来。
“啊呀,这不是大元帅府里的翻译吗?”
“对,我看见过他和鲍罗廷一起出现过呢。”
倒地的胡志明被扶起来,但脸上身上还满是泥土,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指着奥托狠狠说道:“你这洋鬼子,敢打我?!听好了,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别落到我手里!”
第74章
1926年1月4日。广东大学。
高等师范礼堂。
陈天衡着军装走入会场,找自己的座位坐下。
在陈天衡身后是钱大钧,1师2团团长。钱大钧后面是蒋鼎文,1师3团团长。蒋鼎文后面是刘峙,2师4团团长……
第1军的9个团长来这集合开会了。至于1师师长何应钦,他在前三排坐着呢。
蒋介石在主席台。会场主席台上方挂的横幅是:
【中国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
……
没错,陈天衡来这儿是出席国民党二大。
不是速记员,是正式代表。
这事的前因后果要从国民党二大筹备开始说。去年11月,国民党成立二大筹备委员会和二大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蒋介石和汪精卫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汪精卫现在是汪主席,而且他从少年刺杀摄政王载沣起就全国知名,国民党各地的党员可能不认识蒋介石,也可能不认识胡汉民,但绝对知道汪精卫和“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和汪精卫形成暗中较劲的格局后,蒋介石就极力要求委员会扩大来自党军的二大代表数量。
蒋介石的核心目的是在二大代表中安插自己的人马,而不是把代表名额送给现在国民革命军6个军里的各路新军阀山头。闹来闹去要到了代了表名额后,蒋介石就直接把第1军的团及以上军官送进了二大代表里。
现在的二大会场,260名代表中,穿着军服的黄埔军校、第1军的军官有二十多个,整整齐齐坐了一排。
陈天衡的打酱油会程开始了。
当然是打酱油,陈天衡可以肯定开会时汪系人马会和蒋介石或明或暗对线,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可是这关陈天衡什么事。
啊,陈天衡的确是白金级助攻,但是,只有坐前排第7那位国民党中执委兼宣传部代部长,才能让本人发动助攻技能。
当然了,到最后举手表决的时候,还是得站在蒋介石一边举一下子。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陈天衡都坐着没说话,手捧会议资料孜孜攻读。
“陈天衡,你怎么看得这么认真?”
右边的2团团长钱大钧凑了过来。陈天衡大方地向钱大钧展示自己的秘密:在会议材料当中夹着的是一本《故事会》。
“啊这,哈哈哈,你,”钱大钧乐了,“真有一套。这会是开得乏味,我们这些武人,真不懂这些政治事物。”
陈天衡:“是的,举手表决的时候才轮到我们,其余时间也就是捧个人场。”
钱大钧:“陈兄,你这故事会,看完了能不能借我一阅?”
……
第一天开会到中午,大会代表散场出来合影。
“毛部长,您好您好。”
毛润之也伸出手和陈天衡握了一下:“噢,陈天衡上校,你好。”
陈天衡又转向旁边的夏曦:“夏同志您好。”
夏曦咧开了嘴但是不出声,肩膀抖了几下把笑憋了回去:“陈团长你好。”
夏曦不但知道陈天衡的党员身份,而且他现在是陈天衡的直接上级。毛润之是湖南省委首任书记,夏曦是现任书记。
合影之后众代表在草坪社交、谈天,三人又继续寒暄了几句,陈天衡打算接着找其他人聊天了。
“夏曦,我要用一本书,中国同盟会统合记,在我书房书架的第二层,明天帮我带过来罢。”
“好的。”
“还有,顺便帮我带一件干净的衬衫,开慧晾的有。”
“没问题。”
毛润之对夏曦说的这两句话让陈天衡吃惊了:“毛部长,你……没住在自己家吗?!”
国民党宣传部长的工资不低(被欠薪是毛润之在国民党上海党部工作的时候),毛润之到广州工作后把杨开慧和俩儿子都接了过来,在广州东部租了一栋宽敞的独栋小院,一家人住着。
毛润之:“嗯,嗯嗯。”
夏曦:“啊……嗨!”
陈天衡:“?”
夏曦:“好吧,就这么说吧。蔡和森家爆雷了,这一个大爆炸,炸得毛书记的后院也起火了。”
陈天衡:“……”
蔡和森、向警予相识于长沙求学期间,两人与毛润之、杨开慧都很熟悉。当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还特地共同给毛润之写过一封信,宣告“蔡向同盟成立”。
去年6月,蔡和森由于过度劳累,哮喘病和胃病加重,中央就让他暂时放下中央宣传部的工作,派到北方做相对轻松的组织工作,顺便在北京治病。三个月后蔡和森返回上海,发现家里爆雷了。
彭述之也在宣传部工作,是党刊《向导》的主编。为了工作方便,蔡和森夫妇、彭述之夫妇都挤住在《向导》编辑部租的小楼内,在这三个月,向警予和彭述之擦出了火花。
愤怒之下的蔡和森将彭向二人的事情告到了中央。在一次政治局会议快结束时,蔡和森突然站起来说:“在我离开上海期间,警予同志和述之同志发生了恋爱……她已经向我坦白。”
于是这事就惊动中央了。
“等一下,毛部长和开慧姐都认为向警予这事做得不对,分歧只在于开慧姐认为,蔡和森把这件事拿到政治局会议上说不恰当?”
夏曦:“对。开慧姐认为两人赶快离婚最好,现在因为蔡和森在政治局会议上说了这件事,陈独秀就决定把蔡和森向警予都派到莫斯科去,来让他们俩修复关系。毛书记则认为……”
毛润之:“别说了,别说了。住几天旅馆也挺好。”
……
现在蔡和森、向警予、还有李立三的遗孀李一纯已在去苏联的路上。
陈独秀希望蔡向两人在远离彭述之之后,能修复关系。
但两人的婚姻关系……大概率是修复不了的。当然,仅限于婚姻关系。两人即使后来离婚了,也仍然是革命战友。
国民党二大的会程可不短,要持续很多天。
去年11月冒出来的反对国共合作的“西山会议派”被彻底否定,汪精卫重审联俄容共的政策不容否定,西山会议派的首要分子邹鲁、谢持永远开除党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