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陈天衡:嗯哼。(继续看故事会)
居正、石青阳因为加入了一个“北京同志俱乐部”,也被开除党籍。
陈天衡:继续看故事会。(这个俱乐部也反对国共合作,且主张由俱乐部的成员取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以代之,他们的性取向都很正常)
大会不只是宣布这些会前已经定调的事情,也包括激烈的辩论和斗争,而且其中不少和黄埔、党军有关。
第三天,汪精卫一方就对蒋介石发难。
第二次东征结束后,蒋介石在潮汕地区放了一个师的兵力,然后这一个师在潮州、汕头开始向当地征收捐税。汪精卫一派指责蒋介石盘踞潮汕,导致潮汕都不听广州的民政命令,是在搞当代节度使。蒋介石反驳,说潮汕是以前陈炯明的基本盘地区,现在对国民政府心怀不满的大中小家族仍然不少,不动用军队逼他们出钱,就凭你们民政系统能让他们吐出钱?
陈天衡:我知道我的校长现在处于危险中,但是,继续看故事会。
陈天衡打酱油,他旁边的几位团长也都在打酱油。陈天衡手里是25年第12期故事会,钱大钧、蒋鼎文、刘峙手里分别是9、10、11期。
但这几个团长是被迫打酱油。会场辩论说的一大堆话,动不动就是什么行政权,什么在法理上僭越的标准,或者长篇讨论中华民国约法的某一条款的精神,他们都不太懂。为避免露怯给校长丢更大的丑,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我们的党是什么?是一个政治组织。《尚书》云:‘道洽政治,泽润生民’,政治是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治国之道。军人,是服从于政治的工具,而不是政治的参与者。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会场上会出现这么多的军装代表。……”
陈天衡抬起头,发言的是北平分会委员刘守中。
此时是几位汪汪派在说,二大不应该出现只有军职没有政治资历的军官。这位刘守中一发言就引用《尚书》,是个文化人啊。
“刘代表,我想发表一下我的意见。”
你在这黑军装代表,我也是军装代表呢。
摸鱼三天了,是该发一发言了。
“首先,我们是一个现代的政党,我们的组织方式和管理结构均来自西方,而西方所说的政治一词,与古籍中的政治二字有很大的不同。”
“政治,politics,它的词源是publicus,公共,与populus,人民,意思是‘人民的共同事务’而不是‘君臣如何维护统治、治理国家’,后者一般叫做帝王术。”
“其次,当前国人最大的共同事务,是打倒军阀统一国家,在此形势下,军队必然是政治的参与者,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无法否认。”
刘守中:“这位代表,军队参政,军队还有枪,那还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打倒军阀还有何意义?又建立一个新的军人当政的军阀政体吗?”
陈天衡:“在自由主义国家,军事机构同社会相隔离,并且将军队对政治的影响力削弱到可忽略不计的程度。但这些国家同时也都是军事力量裁减到极致的国家。而中国现在不是能将军事力量裁减到极致的时候,必然要保持相对较为庞大的军队,因而军队必然是政治的参与者,这不是在约法或其他的法律里面写上一条、加上一段就可以改变的。”
“至于可能的军政府倾向,这取决于政治家的才能。文职的政策制定者应着眼于决定国家政策的最终目的,并且分配资源,而军队则使用这些资源来达成这些目的。军队的工作就是将资源运用于目标的实现。”
“在这里我还要说一句,当下国民政府北伐在即,我手里的大会议案,洋洋洒洒68页,而其中‘关于军事的议案’只有半页,这说明,文职的政策制定者并没有做好应做的工作,没有树立一个明晰的和足够坚实的国家政策。”
刘守中:“关于军事的议案是一个纲要,虽然只有半页……六条决议,但都言简意赅。”
陈天衡:“刘代表,并非如此。这6条决议,分别涉及了军人的政治训练、统一军需、建立预算制度、废止肉刑、改良士兵生活、伤兵待遇,却遗漏了最重要的一条:与苏俄的军事合作。”
在会场的中央监察委员会席位,张静江用左手扶眼镜,看着会场后排站起来侃侃而谈的陈天衡。
“啧……”
“张常委,发言的那位叫陈天衡,党军1师1团的团长。”
“我知道那人叫陈天衡,蒋中正从黄埔的小孩里扒拉出来的尖子,”张静江说,“勷勤,我想约这个孩子出来见一见。”
第75章
陈天衡接化发,三招两招把刘守中的观点驳了回去。
刘守中的观点还不是党指挥枪,他支持的是军队国家化且非政治化,也就是全盘照抄英美这样的文官掌军体制。
会议的军事议题极少,而且不提军事方面与苏联的关系也是很明显的盲点。因为国民党高层现在对这个问题集体脑壳痛,尤其是季山嘉取代加伦之后更加麻烦,所以在二大上干脆就不谈。
陈天衡的发言引起了张静江的注意。
古应芬:“刘守中还是想压军人在党中的地位,不过现在是踢到了铁板上。”
张静江:“以典应典,以思辨对思辨,而且不拖泥带水全部对赢了。这个陈天衡可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人。”
“是啊,如果是后面那几个团长,能从总理遗训里背一两段话出来应答就不错了,还不一定能挑恰当的段落背。”
张静江,国民党元老,蒋介石的“贵人”。
早年张静江在海外经商,认识了孙中山,从此成为孙中山的大金主。有几年同盟会的革命经费缺口颇大,孙中山给张静江发电报时为省电报费就言简意赅,正文只有一个一A~E的字母,代表1~5万法郎。张静江收到电报之后就按数给孙中山打钱。1925年孙中山在北京病逝,张静江是孙中山病危时签署遗嘱的在场证明人之一。
蒋介石有一段时间混得特别差,他的直接上级陈其美1916年遇刺,本就组织混乱的国民党就把这个人给忘了。如同与组织失联的蒋介石在上海瞎混混,最后到了与青帮打交道找饭辙的地步,是张静江发现了蒋介石,把他给捞了上来。1922年孙中山被陈炯明赶出广州,也是张静江立即给在奉化的蒋介石发电报,要他赶快去广州上永丰舰。
现在蒋介石已是国民党排名前三的中常委,黄埔校长兼党军军长,且地位还在上升,张静江自己也颇有成就感,常以伯乐自居。
但既然是伯乐嘛,就不能只发掘蒋介石一个人。
……
国民党二大还有两天就开完了,孙文主义学会也在此时召开了一次会员聚会。
聚会在东亚大酒店举行,这是澳洲华侨巨商马应彪投资兴建的广州数得着的豪华酒店。
孙文主义学会和青年军人联合会不一样,前者有幕后大佬的经费支持,开个聚会都得选大酒店的冷餐厅。
“引之,你好啊。”
陈天衡第一个看见的是孙文主义学会会刊《国民革命》的副主编杨引之,他是这次聚会的会务。
“哎呀,陈团长大驾光临,未能远迎,罪过罪过,”杨引之上来热情套近乎,“陈团长,我们杂志还在期待你的赐墨呢。”
从去年上半年到现在,陈天衡一共只给《国民革命》写过两篇文章,一篇喀琅施塔得水兵暴动,一篇苏俄战时经济政策。两篇都是大当量炸弹,引起了巨量反向。
“抱歉抱歉。最近公务繁忙,党军成军,接着又是东征平定东江,党军重新编组改革,一直未能静下心来写文章。”
戴季陶早已到场,他见陈天衡来了,便从里面出来:“天衡。”
陈天衡:“戴主任,您好。”
“今天孙文主义学会还来了几位贵客,”戴季陶说,“他们听说你也会来参加聚会,便想见面与你聊聊,所以,我就代客人居中串联了。”
戴季陶与陈天衡来到餐厅角落的包间,张静江、古应芬在里面,一个喝咖啡一个在品茶。
“张监察长,您好,古监察,您好。”
在前天的会议,张静江已经当选为国民党监察委员会监察长。
“嗯,陈天衡上校,”张静江打量了陈天衡两眼,点点头:“东征之战时我就听闻过你的名字,少年名将。”
陈天衡:“东征之战,是革命军信仰坚定、纪律严明、士气高昂,此为战胜陈炯明的关键。我作为指挥员不敢贪全功,唯在关键时刻,抓住战机做出了正确的决策而已。”
“对军事我不熟,”张静江说,“但在战场上能抓到关键战机,做出正确的决策,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是自谦了。”
戴季陶:“天衡除了战场上是猛将,还长于治军练兵,你知道的,军队光是士气高昂并不就等于强军,还要练兵,陈天衡的练兵法在黄埔师生里面也是有目共睹的。”
张静江摇头笑道:“我们还是不要谈打仗好了,对这个实在不在行。天衡,那天你在国民党大会上与刘守中的那一场辩论,让我非常的受启发,也非常的佩服。”
陈天衡:“监察长,刘委员的意思是军人在党中不应当有参政议政权,不巧我也是军人之一员,从自身立场出发,不得不与之辩论。”
“你就叫我张叔好了。从自身立场利益辩论,当然是合理而且自然的。不过你发言中说,西方国家军队对政治的影响力削弱到了极致,是因为这些国家的军事力量裁减到了极致,是这样的吗?”
陈天衡:“是的。如美国,一战结束后大幅裁军,陆军常备军不足5万人,且其中还包括军校生;英国虽有大量的常备军,但多数驻扎海外殖民地,驻屯于英国本土的陆军极少,因此这些国家才能做到。所有的这些军事力量都特指陆军,海军则另说,因为对国内政治产生影响的,主要还是陆军。”
“如你所说的话,即便如美国,如果其军事力量一直都很庞大,他的军人迟早也会涉足政治?”
陈天衡:“军队是一种高度集体化、纪律化和团队协作的人群,军事资产又极其庞大和昂贵,军队一多,不抱团起来才不正常。如果美国未来有这么一天,美国长期保有庞大的军事力量,那就是迟早的事。不在法律形式上让他们进国会山,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在国会山里留下痕迹。”
张静江听到这里,换了一个更严肃的坐姿,对陈天衡说道:“天衡,看来,那天的辩论的确是出自于你心,而不是蒋介石教你的。”
陈天衡:“校长从不做这样的事。是我作为一个军人,对军队与国家政治做自发的思考而得。”
张静江又点了点头。
“天衡,你是哪年生人?生辰八字呢?”
“晚辈是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1905年生人,腊月十七子时。”
“腊月十七,那其实你是1906年1月的。嗯……”
张静江再次换了一个比刚才还严肃的坐姿:
“天衡你还未成家吧?如不介意的话,就由我做中间,说一门亲事,如何?”
张静江现在心里已开始盘算了,他的浙商圈子同行,应该有女儿和陈天衡适配的,他能从中挑个条件较好的女子。甚至自己的女儿……嗯,这考虑考虑,也不是不可以。
陈天衡:“张叔,不用了,我现在已有女友了。”
张静江:“哦?”
古应芬:“哦?”
戴季陶:“哦?!天衡,这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陈天衡:“我们一期的学员一边在党军带兵,一边继续进修深造,我在广东大学旁听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女友,互相都比较欣赏,就恋爱了,就这样。”
张静江:“连传贤兄都不知道这事,害我也被误导了。你们黄埔的这些年轻人,就跟全体受了共产党的影响似的,在男女之事上都这么激进的吗。”
“受共产党的影响?”古应芬好奇道,“不是说共产党都不近女色,还爱拆散别人夫妻的吗?”
戴季陶:“勷勤,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我对共产党才是足够了解的。现在信共产的激进青年提倡的是婚姻解放,婚姻解放同时也要性解放,所以他们不是不近女色,反而,在男女感情上特别激进。”
“这真是第一次听闻了。我还以为共产党是谈恋爱不满三年不能宣布,宣布恋爱了也不许同居,最好是入洞房之前手也别碰。”
戴季陶:“你这是一百年以后的共产激进青年,不是现在。……陈天衡,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共产党,只是婚姻方面,还需男女双方对彼此的家庭都仔细了解,知根知底。”
陈天衡:“女友是岳阳人,小商户人家,我家也是小商铺的伙计,也算是比较搭配吧。”
张静江:“选择伴侣,其实对今后人生的发展,我是说各方面的发展,都比较重要。”
陈天衡:“张叔,这些我是明白的。而且我也希望党的未来、国家的未来是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到那个时候,我做什么事,您因为我做的事是利国利民而支持我,而不是有一个什么姻亲关系而支持;同样如果我做的事不对,你反对我,也不会因为姻亲关系而受到什么困扰。”
“唔——”
戴季陶深深吸了口烟。他是没话说了。
张静江:“好吧。那好吧。”
陈天衡get到了张静江那句话的意思,而且给了个正得不能再正的回答,他还能说什么呢。
少年人还是太理想主义了。
对,太理想主义了,所以,我还是得继续物色和陈天衡相配的女子,未来说不定用得着。
……
深夜的广州街头,陈天衡从东亚大酒店步行到自己住的旅馆。
“啊呀呀呀,哎!”
“都是一群什么人呢,我都这么诚恳地求入党,你……”
叶剑英从另一条路出现,和陈天衡会聚在旅馆门前的街道。刚才还在自言自语的叶剑英立刻闭上了嘴。
陈天衡:“叶主任好!”
叶剑英:“陈天衡,你住这里啊。”
“是的,往返广州路途遥远,开大会期间,在广州没有私宅的一军的代表统一住在这里。”
“噢,噢。行,回头见。”
“叶主任,”
叶剑英要继续走,陈天衡说道:“叶主任,改天我请您吃个饭?”
第76章
“啊呀!还是这样的馆子吃得舒服呀!”
叶剑英夹起一块白切鸡,在沙姜调料里蘸了蘸,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广州西关,梁福来粤菜。就是原来的梁福来炒粉换了个牌子而已,依旧是街边的一个苍蝇馆子。
叶剑英是第一次来,陈天衡、蒋先云、陈赓则是老顾客了,梁师傅一看到这四人出现就去备料,不一会儿四碟炒粉就端了上来。
“靓鸡好啦。”
四人还加点了一只白切鸡。
“多谢梁师傅。我们就关门吃了,您忙您的去吧。”
陈天衡关上包间的门:“所以叶主任,你把入党申请书递给了熊锐,熊锐找你谈过一次话,后来就不行了?”
叶剑英:“等于是拒绝了。其实之前我与恽代英、肖楚女这几位也谈过,但是没等我提出要写申请书,他们就婉拒了。黄埔的共产党组织找不到愿意收我的人,我这才跑去广东大学找熊锐。结果呢,还是被拒之门外。”
熊锐1922年入党,1924年兼任国民党旅欧支部执委,1925年回国,现在在广东大学社会学系担任副主任。
叶剑英提出想入党之后,熊锐和广东大学的党委特地开会讨论,党委成员对此意见不见一,经过激烈讨论后给出的结论是:叶剑英是旧军人,孙中山在时就得到器重,少年得志,现在是蒋介石嫡系部队的高级军官,属于剥削阶级之一员,不应发展为党员。
陈天衡:“广东区委现在极其庞大,据说党员人数已经占了全国党员的近一半了?”
蒋先云:“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了吧。毕竟广东区委的活动基本是公开的,而且广东区委直接接受苏联的援助经费。”
陈天衡:“因为广东区委可以不要陈独秀发的经费就能从事各种活动,因此理论上广东区委甚至可以不听中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