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博里茨基
“以第十三圣徒——圣·尼欧斯之名!”
鞭子在空中甩出爆鸣,三个正在变异的战壕朝圣者被抽飞到腐尸怪物脚下。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复了神智,带着解脱的笑容拉响了身上的炸药。
亚摩斯抓起腰间最后的圣油瓶砸向自己的盾牌。圣蜡和圣油爆燃的火墙暂时阻隔了蝇群的侵袭,他趁机在尼欧斯耳畔大声说道:
“我们向北走!以圣父的名义,我将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尼欧斯望着火墙外地狱般的景象。被飞蝇寄生的士兵们仍在高呼主的圣名,他们的血肉正在蓝光与瘟疫的拉锯战中不断重组。
某个瞬间,他仿佛看到无数透明丝线从信徒们头顶升起,全部连接在自己身上。
“亚摩斯教士!”瓦伦汀中士忽然开口,“我们跑不到后方的!带上还能动的人,往东南方那个废弃教堂撤退!”
“太冒险了,我们现在去见圣父没有关系,但圣徒还需要在尘世间执行圣三一的意志——”
“你们就是怕圣徒被拉到天主教会手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快走啊!”瓦伦汀急得大喊。
PS:亚摩斯是东正教的,他们信仰三位一体的上帝,即圣父、圣子和圣灵。在三位一体中,圣父是最重要的一位,而瓦伦汀他们信的是天主教。
“轰!”又是一个朝圣者拉响身上的殉道装置。
冲击波撕开蝇群帷幕的瞬间,尼欧斯被亚摩斯扛在肩头狂奔。他能感觉到教士的肌肉在黑袍下痉挛——那些钻进战靴缝隙的幼虫正在啃食他的脚踝,但巨汉的速度丝毫未减。
“左边!”瓦伦汀的声音已经沙哑。中士的右手小臂不知何时开始长出螳螂般的骨刃,他扯开手雷保险栓,将追上来的怪物连带着苍蝇一起炸成肉沫。但当弹片划破他的脸颊时,渗出的却是脓血。
教堂尖顶出现在视野中时,尼欧斯的耳膜已经渗血。瘟疫飞蝇的振翅声里混杂着人类听不见的低频嘶吼,那是地狱之主别西卜通过虫群发出的亵渎之语。
他看见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圣母像正在流泪——不,是无数蝇卵顺着窗棂缝隙滚落,在石阶上堆积成令人作呕的肉毯。
“教堂的防护力量还存在!地狱之主的力量进不去!快!!”
亚摩斯用烧得漆黑的盾牌撞开橡木大门,腐朽的铰链发出垂死的呻 吟。当最后一名伤员被拖进教堂地窖时,夕阳透过铁灰色的云层正将彩绘玻璃上的圣母像染成暗红色。
“我们安全了....暂陕-逝龄{气児貳罒虾IV&时。”
.........
昏暗的烛光里,尼欧斯踉跄着跌坐在洗礼池边。
“铅......盐......”尼欧斯颤抖着扯下祭坛的铜烛台。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金属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入——那是某个中世纪炼金术士临终前的画面,老人用同样的铜器炼制水银,却在吸入汞蒸汽时看到了地狱的光景。
就算没这群牛鬼蛇神吸汞蒸气也迟早要去天堂挖战壕的。
蓝光一闪,那段记忆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部分“科学”的防疫手段。
尼欧斯的侧脸被蓝光映得忽明忽暗,开始着手准备,那些精密如钟表零件的动作,与墙上斑驳的末日审判壁画形成了诡异的和谐,亚摩斯再次想起刚刚目睹的神迹——即使是历史上的圣徒贞德也做不到刚刚的场面。
“圣·尼欧斯大人,您需要什么?”亚摩斯单膝跪地,防毒面具的滤罐早已被酸液腐蚀。他浑身是细小的伤口,但眼中的狂热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我的眼睛可以帮您观察,我的耳朵可以——”
“安静3似ling气二罒八死!”尼欧斯突然暴喝。
“叫我尼欧斯。”铜丝在蓝光中被尼欧斯绕成线圈,“或者尼欧斯先生,我不是神,我也不是某个神的代言人,我只是个有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亚摩斯防毒面具下的眼皮抽搐了一下,这个称谓显然让他感到痛苦。但他还是顺从地低下头:
“遵从圣三一的意志,尼欧斯先生,我们的教堂地窖通常会储备圣油和弹药,足够坚持到援军...”
PS:东正教那边一般叫圣三一,他们认为基督是三位一体的。
“援军有没有我不知道。”
尼欧斯将改造完毕的线圈固定在给婴儿洗礼的池子里面,“但我知道有个能克制瘟疫的]壹另气虾飼崎:瘤群方法。”
“尼欧斯,直到现在教会也没研究出来应对黑死病的疫苗。”瓦伦丁用刺刀挑着腐烂的伤口,先前身上那些变异的异象彻底消失,仿佛刚刚的那一切都只是幻觉。
“你们还他妈知道疫苗?我还以为你们的医疗水平还在放血和蚂蝗这个阶段呢!也是,打了八百多年仗医疗水平不跟进一下确实说不过去。”
PS:蚂蝗疗法可上溯至公元前1500年的古埃及,此疗法在亚里士多德的文献中亦有记载。
尼欧斯有些惊讶,随后他指了指地窖,“去地窖找点铅,还有盐,我得整点消毒水,青霉素估计是没有,但消毒水也是可以杀死鼠疫杆菌的,我看教堂还有电灯——终于看到点现代的东西了,把发动机接上,麻利点!”
尼欧斯用的是德国当年制氯气的手段,电解氯化钠溶液生成氯气,氯气溶解与水生成盐酸、次氯酸、高氯酸(别问化学方程式了北宅已经忘完了),就是消毒水了。
几分钟后,他扯开教士的领口,往他的伤口上倒消毒水。(现实情况不要这么做,消毒水的强腐蚀性对人体有极大的危害。)亚摩斯浑身肌肉绷紧,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呻 吟。
瓦伦汀默默递来盐罐,里面装着圣盐冲泡的盐水:“我在教会的历史书上看过这种瘟疫,五百多年前苍蝇之主第一次把黑圣杯投放到欧洲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欧洲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快死光了。”
“还好圣徒贞德带领着我们把黑圣杯驱逐出了欧洲,现在也是,我们有了新的圣徒。”亚摩斯点头。
“尼欧斯,为什么您要用教堂的圣物做...做这些机械把戏?圣盐本身就可以压制黑圣杯瘟疫。”瓦伦汀有些不太明白。
“这是科学,不是祭坛上向神灵求来的残羹剩饭,而是能通过机器海量生产的、真正的 「人造物」。”尼欧斯直视对方的双眼,“这也是人类能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是在救你们。”
当最后一名信徒在尼欧斯亲手治疗下恢复正常时,最后一抹残阳正透过教堂玻璃的缝隙投下血色的光斑。
“现在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尼欧斯擦去身上的污秽,自己的袖口沾满了金色与黑色交织的血渍,“只要还在别西卜的领域内,变异就不会停止。”
“我的领域有范围,我带不走所有人,现在我们被困住了。”
一名靠在墙角休息的朝圣者突然挣扎着爬来,她身上挂着的十字架与地面碰撞:“那我们就扩大您的领域。”
她跪在尼欧斯前,递过去一支仪式匕首:“把我的信仰抽干!用我的灵魂当燃料!”
朝圣者们在不知前路如何的情况下,选择了他们最熟悉的道路——牺牲。
牺牲,是八百年来人类能存活至今的基石。
更多的手伸向尼欧斯,带着新生的温度。他望着这些信徒,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狂热,有的只是对未来的希望。
他突然洱0鸸鸸翼san另把倭-月*漪/明白最开始亚摩斯教士那句“体面”的含义——
在这地狱般的八百年里,人类就是靠着将疯狂包装成神圣,才没有彻底沦为野兽。
教堂外传来建筑坍塌的巨响。那六臂的腐尸怪物的咆哮震得彩窗玻璃簌簌掉落:
“受诅咒者(Anathema)!你的‘科学神迹’能救几个灵魂?”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突然,亚摩斯抽出匕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胸口的十字架上:
“那么请允许我成为第一个见证神迹的信徒。”他摘下防毒面具,露出斯拉夫人的面孔。
“从今日起,我的鞭子只为守护「您」的真理而挥动。”
周围休息的朝圣者们听了,纷纷单膝跪地,做出和亚摩斯一致的动作,望着尼欧斯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的效忠誓言。
他听见了这些此起彼伏的宣誓声,声音里带着八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希望,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这次没有看见狂热,也没有悲伤和绝望,他终于在这些人类的眼中看到了比信仰更珍贵的东西——希望。
教堂外继续传来瘟疫飞蝇撞击玻璃的闷响。尼欧斯望着信徒们充满希望的面孔,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某个危险的临界点:
这些破碎的灵魂既是他最锋利的剑,也是他最脆弱的枷锁。
蓝光再度从他身上亮起,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脑中的嗡鸣。
PS:感谢@{"reader_id":"7717402","reader_name":"格里芬の神钢"} 的宝箱,等这本书上架后这个宝箱会计入加更里的!
PS2:感谢所有书友们对北宅的支持,评论区大家的鼓励和建议北宅看了很开心,于是这一章多码了些,给大家爽一把!
PS3:最后那部分我都写了“受诅咒者”了,锤友应该已经彻底明白了吧(笑)
PS4:下周更新法案(具体内容在杂项卷)开前期动员!180票票下一更4k起步嗷!
烈焰升腾:1914 : 第10章 我不信上帝≠我投靠地狱(4.5k)
“嗡————”“啪嚓!”
众人脑中低沉的嗡鸣声在达到一个界限后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像是什么界限被打破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这声响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炸响在每个人的颅骨深处。
“呃——”“嘶——”“哇袄!”
接踵而至的,则是一阵心灵深处传来的疼痛,亚摩斯教士猛地捂住太阳穴,仿佛有无数根冰锥刺入大脑。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教堂斑驳的石墙。烛光摇曳中,他看见周围战壕朝圣者的表情同样扭曲——有人瞪大双眼,有人死死攥住胸前的十字架,仿佛要捏碎那金属的救赎。
“滋——滋滋——”
现实似乎开始变得扭曲,教堂顶部那些肃穆的壁画开始变形,恍惚间好像有什么奇形怪状——不,那不是人类能理解的东西!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亚摩斯仔细想要看清它——不,到底是它还是它们?祂们?
“你们都一副什么表情?”尼欧斯的声音穿透混沌,将亚摩斯教士拉入清醒的现实。
众人相顾无言,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残留的恐惧。
“圣·尼欧斯先生!刚刚——嘶——咦?”
亚摩斯揉揉眼睛看向尼欧斯——他站在洗礼池旁,冒着蓝光的领域如水波般笼罩整座教堂,墙上的圣母像在光晕中褪去似乎是幻觉的血泪,露出原本悲悯的微笑。
尼欧斯随着亚摩斯的视线看向穹顶上的圣母画像:
“怎么了,这圣母画的我看还是挺风韵犹——挺好看的啊?
难道她「不应该」长这个样子吗?”
瓦伦汀也紧盯着现在正常无比的壁画,喃喃道:“是啊,她「现在」确实「应该」长这个样子,没出什么问题,尼欧斯。”
尼欧斯见在场众人脸上都不好看,考虑到现在特殊的局势,他必须问个清楚:“你们都一副什么表情?感觉你们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先说明一下,这个蓝光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要是你们隐瞒病情不报我也救不了你们!”
“圣·尼欧斯先生,就在刚才,我的脑中好像多了一些...有些亵渎的想法,我可能需要服用一些圣水治疗一下,地狱很可能在准备蛊惑我!”亚摩斯教士迟疑了一下,继续对尼欧斯说道:
“这些想法真的太可怕了!难怪历史上的那些伟大圣徒都拥有极其坚定的意志与信仰!”
亚摩斯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残留的消毒水气味刺痛神经。他低头看向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记忆如溃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
十二岁的亚摩斯跪在冰封的河岸上,睫毛结满白霜。他身后是乌克兰平原上一座未被地狱吞噬的村庄。
“圣父需要你们的奉献。”
黑袍教士淫邪的声音比寒风更刺骨。他手中握着镀金的《圣经》,书皮镶嵌着神圣的十字架。
“每十户必须献出一名子嗣,作为‘纯净之祭’。”
亚摩斯的堂妹被拖出人群。她只有八岁,破旧的棉袄下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踝。
“不!她还没受过洗礼!”他的二姨尖叫着扑向教士,却被两名骑士用长矛打倒在地上。
冻土硬的都可以当铁毡,她的额头磕破了,鲜血在雪地上泼洒成扭曲的十字。
“未经洗礼的灵魂,正适合献给圣父。”教士微笑着翻开《圣经》,书页中滑落一柄镶嵌红宝石的匕首。“火焰会净化她的罪。”
“割断她的脚腕,带走!”
亚摩斯突然记起自己是如何咬破嘴唇咽下嘶吼的。他记得她被按在冰面上时,瞳孔里倒映的不是天堂,而是自己懦弱的脸。
.......
越来越多的记忆开始不断迸发出来,从小时候自己的同伴所遭遇的一切,到长大后村里被教会征召时那些教士的嘴脸,再到入伍后明明很多时候完全可以避免民众伤亡自己却以圣父的名义让他们去牺牲...
平日里他似乎从来没有去想过教会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现在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圣·尼欧斯先生……”亚摩斯的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齿轮。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才被尼欧斯处理过的伤口——那形状像极了堂妹被割开的脚腕。
“我……我需要服用圣水……立刻。”
“地狱在蛊惑你吗?”尼欧斯眯起眼,蓝光在他掌心凝聚成电流般的纹路。
“不,只是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而且有了一些...有点亵渎的想法。”
教堂突然陷入死寂。战壕朝圣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抚摸武器上的教会徽记,仿佛那是烫手的烙铁。
瓦伦汀中士的回忆则更为血腥。
1913年的科尔多瓦战役,他奉命处决十二名“疑似被恶魔附身”的逃兵。教会的审判官将他们的四肢绑在凯瑟琳轮上,铁刺随着轮盘转动一寸寸碾碎骨头。
“招认你们的罪行!”审判官高举银质圣杯,杯中盛着受刑者的鲜血。“向主忏悔,你们的灵魂还能得救!”
一名少年在剧痛中嘶吼:“我唯一的罪就是相信教会会保护我们!你们背叛了上帝!”
“妖言惑众!”“砰!”
瓦伦汀记得自己扣动扳机时的手有多稳——审判官说这是“慈悲的一击”。但现在,在这蓝光下,他看清了少年咽气前嘴角的冷笑。那不是恶魔的嘲讽,而是对教会伪善的绝望。
瓦伦汀开了个话头:“准确地说,是我突然觉得教会有些...有些极端了。”
“其实...我也一样。”“是的,尼欧斯先生,我脑子里也多了很多可怕的想法!”“这一定是地狱之主的阴谋!他们无法诱惑我们的圣徒,就想让我们去做那叛徒犹大,要让我们背叛尼欧斯圣徒和主!”
众人纷纷点头,几十年来自教会的全方位意识形态渗透和现在的理性想法发生了严重冲突,以至于让他们宁可相信自己是受到了地狱的蛊惑。
“那...你们现在对地狱是什么看法?”尼欧斯脑子里倒是什么都没发生,他看到众人一副担忧的样子,眉间也多了一丝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