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灯神
“小魔鬼哈罗德，是吧？”图姆努终于读完了纸卷，又坐回了软垫。一张桌子嗖地滑到他面前，他公事公办地拿起一块镶在手柄上的凸透镜，另一只爪子把桌子上的托盘往前一推。“来吧，阐述你的任务经过。”
小魔鬼一边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原本属于夏洛特的灵魂棱柱放在托盘上，一边讲述自己的经过。
哈普讲的飞快，只是隐去了主动和萨森兄妹交易的事，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辜的被暴力胁迫的花栗鼠。至于夏洛特自己没跑掉，那纯粹是他太自大了，小花栗鼠又有什么办法呢。
安祖魔根本没关心夏洛特的死活。当听到提灯神使的出现时，图姆努抬起了半垂的眼皮，而等小魔鬼讲述完整个故事后，他小小的猪眼睛已经瞪大了。
“地狱在下，一个完美之人信徒的灵魂？”安祖魔不可置信地抓过托盘上的灵魂棱柱，透过凸透镜仔细观察。
然后，他敲了敲桌子，四周的书架抖动着，仿佛有无形的大风刮过，一本又一本的书飞到他面前，齐刷刷开始翻动。安祖魔似乎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小魔鬼也不敢打断他。直到过了许久，他才长舒一口气，拍拍手，让所有的书都飞回了架子上。
“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小魔鬼”他郑重其事地对哈普说道“你知道完美之人的教会出现多久了吗？”
“不到一百年？”小魔鬼试探地猜测道。神明的形象千变万化，经常有同一个神明使用不同的面相或伪装其他神明的情况。哈普的宗教学知识实在是不足以让他考据出完美之人信仰出现的时间。
“准确的说是83年”安祖魔说“然而，刚刚我查了所有的记录，除了你带回来的这个，没有其他完美之人的信徒的灵魂经过了我的手。”
小魔鬼愣住了。
信仰坚定的人往往更难被诱惑，因此他们的灵魂也更有价值。如果只是信仰坚定，巴托地狱可从来不缺乏想要挑战自己的魔鬼。
据小魔鬼的了解，完美之人的教义核心是人类至上，鼓吹对非人类种族的暴政，理论上来说他的信徒的阵营倾向将与巴托地狱十分相近，更容易被魔鬼们拖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将近一个世纪没有任何信徒灵魂下地狱就太诡异了。
“我不知道是应该向你祝贺还是提前为你哀悼”安祖魔伸出鳗鱼一样的舌头舔了舔鼻子道“我的记录里，过去五十年至少有十个收割魔和三个欲魔执行过与完美之人信徒相关的任务，结果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这个灵魂价值连城！”小魔鬼用尖细的声音尖叫道。他知道安祖魔暗示的是什么，但是小魔鬼并不想和陌生魔鬼深入讨论。如此诡异的状况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某个高位存在腐蚀了整个教会，已经预定了全部灵魂；要么就是完美之人真的是一位新诞之神，非常看重他的信徒，发现任何影响信徒灵魂的迹象就及时掐灭。
联想到萨森家那张符文布，小魔鬼沉默了，现有线索太少，他也无法推测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祖魔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也不甚在意，他耸耸肩道：
“你倒是没说错。没想到我还能遇上一回'首捕'。光这一颗棱柱就能让你晋升了。不过具体情况我肯定要上报黑翼女士，让她汇总后继续上报的。”
小魔鬼点点头，他不是第一次交割任务了，安祖魔说的是常规流程。通常来说，欢呼塔的最高长官都是安祖魔。但是每个欢呼塔都至少会有一位魔鬼贵族的信使向上传达信息，递交灵魂账簿，这种直接对接贵族的职位往往是由欲魔们担任。想来黑翼女士就是本塔的信使了。
第二十一章 欢呼塔（下）
“说起晋升，我看通行证上有写，你想要做晋升咨询并提交晋升申请？”安祖魔转换了个话题。
“是的，博学的大人”小魔鬼从善如流地跟着他改变了话题“我想要了解一下我能否晋升为哪些魔鬼。”
安祖魔大手一挥，周围的软垫随着他的手势不断喷出丝线，在空中盘旋穿插，仿佛有无形的梭子在编织它们，不一会就形成一张巨大的挂毯。挂毯从上而下分成红，蓝，绿三个部分，哈普可以清晰地看到数百个单词组成了一个金字塔形，每个单词都是一个魔鬼族群的名词。
“你们小魔鬼在这里”安祖魔指了指蓝色部分的最底层，他的手指顺着连着小魔鬼的线往上找另一个单词“下一阶是钢魔，你的功劳簿上至少需要九个灵魂。”
“我不能晋升成其他类型吗？”哈普盯着那张挂毯，钢魔同一层还有好几个其他族名。哈普一度很满意自己小魔鬼的身份。如果不是这次旅行出的意外太多让他受够了小魔鬼战斗力不足的缺点，他更愿意保持小魔鬼的形态，直到攒够灵魂一次性提升为高阶魔鬼。
但是和变成钢魔去血战第一线绞肉比，那他宁愿在小魔鬼的阶级再待个几百年。
“加瑟魔是从高阶魔鬼降阶而来的形态”安祖魔耐心解释道“而除非你有办法打动龙后，否则没人知道怎么把你提升为红龙魔。至于其他的，都有各种你满足不了的条件。”
“那可真糟糕”小魔鬼咕哝道“那有其他办法吗？”
安祖魔没说话，好像突然对挂毯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小魔鬼磨磨牙，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枚金币，准备故技重施，像对待接待员那样解决问题。
“啊，你误会我了，亲爱的哈罗德。咨询是免费的。”安祖魔咧开嘴，展露一口足以把小魔鬼咬成筛子的尖牙“再说，我需要这些凡人的俗物做什么呢。”
“贪心不足的猪猡”小魔鬼暗骂，在地狱装清廉给谁看啊。如果可能的话，小魔鬼一定会把他的眼珠子掏出来咬的咯吱作响，但是目前的他也只能够在心里幻想一下解解气。
“当然，当然，您当然不是那种官僚”小魔鬼陪着笑，掏出了法师付给自己的报酬。“我听接待员说您是阿尔卡城最博学广识的大人物。希望您能帮我鉴别一下这串项链。”
安祖魔这才把目光从挂毯上转移过来。他接过牙齿项链仔细辨别，不时发出啧啧声，显然对它很满意。最后，他甚至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伊西鳐鱼异教徒的牙齿，不算什么威力强大的法器，胜在稀有少见。可惜只有半副牙齿。”
“真是太美了，太适合您了，简直是为您量身打造的”哈普高声叫道“看来命运之手就是通过我把它带到您的面前。”
“你可真是谦虚，哈普先生，请先坐下，我们慢慢聊。”安祖魔心情很好，甚至换了更亲密的称呼“你有这么好的运气，不仅获得了‘首捕’，也能够得到如此珍贵的宝物，如果晋升成一个和深渊的怪物们在泥里打滚的钢魔可太浪费命运给你的礼物了。我稍后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绝对值得更高的阶层。”
哈普舒了一口气，好在半幅牙齿已经满足了这只猪猡，不用搭上其他东西。
“不过，亲爱的小哈普”安祖魔好歹没有忘了把流程走完“我的介绍信只能让你有机会敲响进阶高层的门槛，业务要求可要你自己达到。你现在有想要晋级的目标了吗？需要我推荐一下吗？”
“感谢您，好心的大人”哈普集中精神，等的就是安祖魔这句话。一个在招募官职位呆了很久的老魔鬼，他的经验足够保护小魔鬼避开巴托地狱这套弯弯绕绕的晋升系统里面大多数陷阱了“我还是希望能够为各位大公效力，能够进一步带来灵魂壮大整个巴托地狱。”
“让我想想，我的族群当然是最符合要求的，你也足够聪明。可是我的介绍信只能把你推荐到不如我的阶层”安祖魔一手挠着细长的下颌，一手摩挲着项链说到“那选择面就要窄一些。欲魔们只接受天生的欲魔，没法走正规路径晋升。如果你不是个魔鬼，而是个半魔鬼坎比翁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去协助签订契约。但现在嘛...”
“或许”小魔鬼试探地问“收割魔怎么样？我的上司夏洛特在任务中不幸罹难了，收割魔是否还有空缺？”
“啊哈”安祖魔一副了然如胸的表情“这可真是一件令我难过的事，向你致哀”
“不过你考虑的没错，既然他已经故去，收集灵魂的重担总要有人来做嘛”矮胖的魔鬼拍了拍手，书桌上的羽毛笔漂浮起来，开始凌空书写。“收割魔的职位可是有许多人盯着，你有收购足够的灵魂吗？”
“不加上刚刚那个，我的功劳簿上已经有66个灵魂了，是否已经足够了？”哈普答道。地狱的功绩簿从来不会出错，每个灵魂坠入地狱那一刻起，就被以极为精细复杂的标准计算出了魔鬼们在它堕落的过程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够了够了，你的上司不幸罹难，连重生都做不到了。完美之人的信徒的灵魂就完全归属于你了。你都快可以晋升高阶魔鬼了。”安祖魔说，然后看在项链的份上又提醒了一句“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有的是魔鬼盯着你呢，幸运女神是个反复无常的婊子，她不可能每次都站在你这边。”
说话间，羽毛笔已经写完了推荐信，安祖魔仔细看了又看后才慎重地烙下自己的印记。
“如果你不打算跨大阶升为高阶魔鬼，整个晋升流程会比较简单一点”安祖魔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叠着推荐信“只需要你直属上司和他的上司双重批复即可。不过既然可怜的夏洛特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就更简单了，只需要他的直属上司批复就可以了。”
“夏洛特，夏洛特....”安祖魔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下，手却没停，由推荐信叠成的飞鸟已经初具雏形。“他的上司应该是依加里。他是个冰魔，应该是常年待在第八层侍奉博学的墨菲斯托斯大人。你可能得花点时间才能等到他的回复了。”
他松开手，由推荐信叠成的飞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哈普转了一圈，迅速消失在房间外的黑暗中。
第二十二章 酒馆里的猫
巴托地狱是没有闲暇时光的。
就如谚语所叙，“魔鬼永不眠”。巴托地狱的居民们，无论是身居高位的贵族还是最底层的步卒，几乎是没有任何空闲时间的。他们日日夜夜沉浸于满足上级，打压同级和欺辱下级的权力游戏中。魔鬼们就像是过冬前的田鼠囤积食物一样收集它们能够到的一切资源，以便某一天能用的上。而随着阶层的下降，可能出现的闲暇也迅速变少——在巴托，阶层带来特权，而特权产生法令。
因此，刚刚从欢呼塔出来的哈普感到了他魔鬼生涯第一次体会的感觉——无所事事。
通常来说，小魔鬼如果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往工作的路上，它们的上级不会给它们任何闲下来的机会。但是哈普的上级是夏洛特，他已经灰飞烟灭了。理论上来说，现在的哈普应该等待上司的上司，也就是冰魔依加里为他指派新的上级。然而哈普刚刚申报了晋升，冰魔就需要先确认是否晋升小魔鬼才能重新安排工作。
最后的结果就是，小魔鬼突然发现在得到回复之前，自己几乎可以说是自由的。
自由。小魔鬼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甜美而陌生，魔鬼的自由随着级别的提高而增多。在它这个阶层，别说完全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是偷个懒都有可能引起杀身之祸。现在突然有一段不短的休息时间，它反而不知道如何支配了。
思索了片刻，小魔鬼决定去做一点过往从没做过的事。
巴托地狱几乎是没有酒馆的。
魔鬼们对毒素免疫，普通的酒精根本影响不了它们，只有极少数的液体可以让魔鬼感到放松。除此之外，绝大多数魔鬼也没有放纵自己的资本，在巴托地狱醉酒的后果可远不止呕吐和昏迷。
不过，在很多方面，阿弗纳斯例外。在地狱的第一层除了魔鬼外，还有无数来自不同世界雇佣军源源不断地被投入永恒血战这个血肉磨盘里。大魔鬼拜尔对此表示了相当程度的宽容和仁慈，允许在不影响战斗的情况下饮酒。这也就促进了整个阿弗纳斯相当繁荣的酒馆文化。
小魔鬼哈普现在就坐在阿尔卡城的一家酒馆里。虽然拜尔大公允许开设酒馆，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整个阿弗纳斯的管理就放松了。事实上，在大公严苛的法令下，任何一起斗殴事件都可能导致酒馆直接被关闭。
因此，阿弗纳斯的酒馆基本都取消了大厅，取而代之的是冗长的地下通道和单独的隔间，每位客人的需求都通过按铃呼唤侍者来满足。
哈普面前放着一大杯冒泡的烫舌，它是一种来自第三层，用炼狱鳄血酿造的发酵饮料。小魔鬼喝了一小口烫舌，如同它的名字，鳄血里面的加的小半杯强酸像烈火一样从它的喉咙一直燃烧进体内。哈普打了个激灵，嘴里冒出一缕青烟，感觉全身莫名轻快起来。
“如果所有顾客都像你这样慢慢喝，酒馆恐怕都得关门”门口传来低沉沙哑的嘲笑。一头纯白的狮子施施然走进来，然后冲着跟在后面的提夫林侍者说“一盆龙奶，配小碗嚎兽肉糜”
“如果所有魔鬼像你这样不守时，巴托地狱恐怕都得消亡。”小魔鬼回敬道，打量着自己的老熟人“猎魔官莱特宁，看来毕丝忒夫人最近过得不错，连带你都长胖了不少。”
“能不要在酒馆提上级这么扫兴的话题吗？”听到这个名字，白狮恼怒地打了个响鼻，蹲坐下来。“还是你想我问候你为什么夏洛特愿意让你有空出来喝酒？”
“我和你可不同，地狱猫”也许是烫舌的影响，小魔鬼比愿意表现出来的更放松，它得意洋洋道“你尽管问，反正答案都只有一个——夏洛特已经不存在了。”
地狱猫莱特宁看上去更恼怒了。不过这时候侍者正好进来了，他也懒得回答了。侍者将足有半个桌子大，装满浅红液体的浅盆以及四个装满肉糜的小碗放在他面前，白狮抽了抽鼻子开始吧嗒吧嗒地舔龙奶。
“还是要先恭喜你晋升”白狮一口气喝完所有的液体，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
莱特宁足有十尺长，即使蹲在地上都比站在桌子上的小魔鬼要高。不过哈普依然觉得它跟一只家猫没什么区别。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白狮一边说一边优雅咬着肉糜，没让一丝鬃毛沾到食物“总不是特地让我来恭喜你可以进阶的吧”
因为毕丝忒夫人被九狱之王驱逐出了宫廷，连带着她的直系后代都没法继续往上晋升。作为毕丝忒曾孙的莱特宁对这事总是很敏感。
“我和图茨女士不熟，你能帮我打听一下神之街的消息吗？”小魔鬼说。图茨女士是毕丝忒夫人的女伴，就算是毕丝忒夫人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她身边的猫也不是小魔鬼能接触到的。
“你和她熟也没用，现在她妹妹图多盖洛才是毕丝忒的心头好”地狱猫懒洋洋地答道“第二层迪斯的所有消息，包括神之街的，都归图多盖洛管了。”
小魔鬼一阵无语，毕丝忒夫人是出了名的心性不定，自己去执行任务之前得到的消息还是图茨踹了她父亲布奇爬上高位呢。
“不过要是你问的东西不太机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前一阵子去过迪斯，多少有点消息可以告诉你。”白狮已经吃完了所有的肉糜，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我想知道完美之人的信息”小魔鬼斟酌了一下措辞，选了最模糊的问法。
“无可奉告”地狱猫干脆的答道，甩了甩头，半透明的毛发随之飘扬。
“他只在人类里发展信徒，据说连神国都在主物质位面，所以能得到的信息很少。”地狱猫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他教义的核心是'人类至上'。”
小魔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消息也是一种信息。一个新神，居然胆敢宣扬‘人类至上’，他要么就足够强大，要么就足够愚蠢。
不过对于小魔鬼来说，这远不能算坏消息。哈普的宗教学知识不多，但他也知道，这个教义绝对会引发其他种族神的反感。完美之人必须全方位地警惕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神。估计是没有什么空闲派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地狱猫把它毛茸茸的头探过桌子，小魔鬼竟然在它那张猫脸上看到了一丝精明“就是你得出点血。”
小魔鬼预感自己另一半项链也保不住了。
第二十三章 基特亚藏书
哈普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天空被泛着绿光的阴霾笼罩，仿佛随时要下雨。
作为一个魔鬼，哈普在生理上几乎是不会感到困倦的，但它也抵挡不住过度思考带来的精神钝痛。
这就是莱特宁的好主意。小魔鬼腹诽道。在地狱第三层弥瑙洛斯最大的藏书馆里面翻《神谱》，还搭进去我大半的积蓄。
“基特亚藏书馆绝对能找到你要的材料”哈普回想起地狱猫那张信誓旦旦的猫脸，气的牙酸“你知道的，毕丝忒女士的男宠米特负责帮我们打听第三层的消息，他绝对能把你弄进去”
“魔鬼的账簿最清楚”白狮子愉快地说了句主物质位面的俗语“见米特一份报酬，让米特带你进基特亚藏书馆一份报酬，现结。”
最终，该死的好奇和对未来的恐惧（只有一点点！）还是压过了吝啬，伊西鳐鱼的两颗最大的牙齿成为了给米特的见面礼，而给米特的报酬由莱特宁代付了。
“我替你付了，不过嘛，召唤约定，你懂得”白狮咧开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小魔鬼知道它在打什么主意，毕竟自己快要晋升了，出钱换自己一个响应召唤的机会他可不亏。
不过小魔鬼还是没有犹豫就签了，不要利息的赊账，不签那就不是魔鬼。
哈普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基特亚既然被称为弥瑙洛斯最大的图书馆，那它的藏书的数量就绝对不是普通魔鬼能想象的。
小魔鬼已经在看似毫无尽头的书架间待了不知道多久了，只记得外面的天空明暗变化了十几次——是的，地狱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各层的领主们还是出于自己的喜好或者某些不知名的目的让天空的光线会规律变化。
哈普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藏书馆有一个好处，和地狱充满暴力，血腥和压榨的氛围相比，它里面几乎可以说的上是静谧安详的。为了防火，整个藏书馆都使用了日曜晶照明。朦胧的白光笼罩下，只有细不可闻的书籍的低低絮语和翻书时的沙沙声。
手头这本《神谱》已经读完了，小魔鬼认命地又拿起另一本，翻开人皮封面，从繁琐的目录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诸神的名字充满了力量，任何人呼唤都有可能直接引来神的注视。因此，所有非信徒都会刻意避免直呼其名，而是用各种约定俗成的代称来称呼。现在这个习惯却给小魔鬼查找信息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比如它看到一个“夜色下的独裁者”，以为和完美之人有什么关系。结果翻到对应的页码发现完整的一句话是
“我们拜请夜色下的独裁者，守夜人的看护者，带面纱的少女，持炬独行者，三者之三，愿她看顾我们的灵魂。”
这里面大多数的称呼哈普都没有听说过，但是持炬独行者是黑月女神常用的代称之一，根本不是它要找的完美之人。
小魔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返回去接着看索引时，却被一块墨迹吸引了注意。就在赞美黑月女神的后面一页，有个名字被涂掉了，涂的如此认真，以至于人皮纸都已经被渗透了。
“XII.持炬独行者行于荒野，正见口口口口口匍匐于地，先是痛哭，再是祈求，最后威胁，若一条白化锦蛇般在泥泞中翻滚”
“XIII.夜色下的独裁者将纸扎的王冠抛向口口口口口，声若洪钟”
“XIV.我非怜悯，我非漠视，我亦非联盟，我乃夜色下的复仇，乃黑暗技艺之母，乃万千阴影之庇护者。拿起那王冠，若你能承受他的重量”
“XV.口口口口口欣喜若狂，纸王冠于其项上熊熊燃烧，它高喊道，我将统领人类，我乃万王之王，诸君之君”
这一页到这里就结束了，小魔鬼翻回去，发现它的上一页也是类似的故事，黑月女神在某某地遇见某某人展现了某某神迹。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小魔鬼想到，《神谱》的作者是最高政治学院的院长迈斯丹姆，那到底是她划去了记录还是有人私下做的呢？
黑月女神的神域联通巴托地狱和无望灰原，地狱这一段的入口就在第三层，离藏书馆不远。作为隐秘知识和黑暗魔法的守护神，这里面是否又有她的授意呢？
而且，纸王冠这个意向很特殊，无论被划去的名字是谁，他的统治并不稳固，完美之人的教会是这样吗？这里面能明确指向它的也只有“统治人类”这个宣称，但这个宣称已经被无数野心家用过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很有力的证明。
小魔鬼很快想到另外一件几乎快被它忘记的事，那个愚蠢的邪术师——克莱尔，似乎念过黑月女神的祷词，但是她出生于一个笃信完美之人的家庭。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哈普捂住自己的脸，希望甜美的黑暗可以给他带来一点灵感。他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如果能再回主物质位面一次就好了。
一只柔软冰冷的手摇了摇他，小魔鬼愤怒地睁开眼，怒视面前的人类。
出于第三层马曼大公的爱好和保护脆弱书籍的需要，基里亚藏书馆的管理员几乎都是各种凡人。马曼大公禁止在藏书馆里伤害或引诱管理员，他们都是大公的私产，但这不意味着管理员就不害怕魔鬼。
至少面前这个女孩就怕的不行，她从戴面具的脸到单薄的盖不住脚踝的袍子都在抖，尽管如此，她还是磕磕巴巴的开口了：
“请问您是小魔鬼哈普大人吗？有您的一封口信，来自卡尼亚。”
小魔鬼有点疑惑，第八狱的大佬们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啊，谁会给自己带口信。
他随着管理员绕过一排排沉默不语的书架，越走越高，直到一个小阳台。一只青蓝色的大鸟蹲在那里等他，原本应该长着脑袋的地方只有一团蓝色火焰在静静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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