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没有解释什么，佐久间盛重起身朝两人行一礼后，揭开营帐布帘走出。
恒兴和成政两人见此，知道不宜探究，注意力又回到攻打末森城之事上。
半刻钟后...
一千四百名织田军走出名冢砦，其中分出了十名马回众与四十名足轻，加速朝着末森城而去。
佐久间盛重站在空旷的墙头，无声目送军队离去。
"咳...咳咳..."
一手按住自己鬼面，一手扶着墙垛剧烈咳嗽的鬼武士，动作缓慢的取下脸上面具。
青面獠牙恶鬼的背面，沾染了暗红色的黏稠鲜血。
"我......要死得其所..."
以衣袖抹去面具内侧的血液，佐久间盛重再次戴上鬼面，目光似乎穿过了末森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今川军..."
……
亥正时刻，末森城。
一千五百名足轻，除去轮班守夜的两百人，剩余人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笼城战，早早睡下歇息。
缺少热田商人支持的末森城，经济上不如那古野城富裕，城内常备足轻从未超过千人，只在需要作战时才征召军役众，减少领主财政和粮食上的负担。
出兵名冢砦反遭夜袭后，常备足轻损伤惨重，仅余六百人。目前一千五百守军中，约有九百人是从城下町和邻近村庄临时招来的军役众。
织田信胜的家臣们也明白，仅凭这一点战力，比起织田上总介麾下由常备足轻组成的部队，是不太可能取胜的。
幸好他们目标只是守住末森城十天...
今晚三之丸的夜间巡逻，由足轻组头石桥佑介负责，他身边跟着十名足轻，全都是混入末森城内的响谈众成员。
与那古野城相似，末森城亦是一座丘城，轮廓最外层的三之丸，东西南三个方向都设有城门。
西面、南面城门与城下町相连，相对热闹，即使深夜也能听见些许嘈杂声。反观尚未开发的末森城东面地区，则显得安静的多。
石桥佑介领着十位部下，从西城门开始巡逻，同时暗自观察城内守军的部属以及情况。
两天内，经历一场大败加上柴田胜家出走，末森城内士气着实不高，守夜士卒大多情绪低落、缺乏积极。
武士多在二之丸的武家屋院休息，士卒集中于三之丸北面的兵舍中。
"很好，都不是能及时支援东门的位置..."石桥佑介分析了一番后，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
十名响谈众微一颔首，表示已做好动手的准备。
巡逻来到东城门的位置...
末森城三之丸东面屏墙上，每隔十步架设一火盆照明，一名足轻守在火盆旁，关注着城外的动静。
城门橹上，则是由三名足轻，加上一位下级武士负责。
"小川胜政大人，有发现什么异常吗？"石桥佑介率众爬上屏墙，同时向城门橹上的武士问道。
"喔，是石桥佑介大人啊..."身穿腹卷甲的武士花了点时间才认出对方，打完招呼后苦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发现什么异常呢，若是有的话您早该听见我的吼叫声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啊..."说着，石桥佑介拍了下自己的头。
"在下就是太担心了，总想着敌军什么时后会攻过来，紧张得难受啊。"
闻言，小川胜政叹了一声，摆摆手让身旁的几名足轻站得远了一些，这才走到距石桥佑介不足一步的距离。
"说实话，我也很紧张，谁知道末森城能不能挡住织田上总介的军势..."
目光扫过站在几步之外的足轻，确认他们并未听见自己所言，小川胜政才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不能把这份疑虑，带给其他士卒，否则士气继续低落，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了不起，没想到胜政大人居然连将士的心情都顾虑到了. .."石桥佑介感慨又敬佩的称赞。
"您过誉了..."
两人谈话的时间内，响谈众已经缓慢接近三名城门橹的足轻，以及最近两处火盆的哨兵。
石桥佑介从腰间拿出一支竹筒，朝着小川胜政晃一晃，顺手拔去顶部塞子。
"恰好在下身上带了些酒，胜政大人喝一点如何？"
淡淡的酒香从竹筒中传出，那种甘美的气息，不是普通的浊酒所有。
"有要务在身，喝酒的话..."小川胜政面色犹豫，对此有些动心。
"上总介的军势可能一两日内就到，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悠闲也说不定呢。"
"唔嗯..."很是挣扎得考虑几秒后，这名武士终究是被石桥佑介给说服了。
小川胜政接过盛酒竹筒，狠狠的灌入口中。
"咕...咕......哈啊！"满足的吐出一口酒气，小川胜政将竹筒递还给石桥佑介。
"真是好酒啊，想不到您身上居然带...呜喔..."
话还未说完，小川胜政眼前的世界，倏地模糊起来...下一秒，一柄胁差猛力刺进他的咽喉。
石桥佑介这一刀仿佛某种信号，时刻关注他行动的响谈众迅速抽出短兵刃，扑向自己的目标。
噗！噗！噗...
数道利刃刺入人体的细微声响，宣告着子时的到来。
第六十一章?织田军现身
突如其来的偷袭，六名东城门的守军猝不及防之下，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惨死当场。
两名身穿足轻装备的响谈众成员，立即补上火盆一旁的位置，死去的末森城足轻由其他人小心拖入城门橹内，隐藏在木楯后方。
杀人、易位、藏尸三个动作不过两分钟。
屏墙上其余末森城足轻最近者至少相隔十步之距，绝大多数时间都盯着城外的黑暗，身边火盆的光亮不足以穿透深沉夜色，视线偶而扫过城门方向，只能看见头戴阵笠、手持长枪的人形阴影。
"......"
没有引起他人警觉，石桥佑介和其余响谈众成员安静的保持伪装，等待织田军到来。
他们的等待没有持续太久，五十织田军在十名马回众率领下，披上夜行蓑衣，无人举火，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接近末森城东面。
他们队形并不密集，以免彼此装备碰撞，衣着与黑暗融为一体，脚下的草鞋踏在土壤草地上，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举火使得他们行动稍慢，好处则是末森城屏墙上守军完全没有发现他们，即便接近城门，也唯有城门橹内之人能勉强看出个轮廓。
城门橹内。
石桥佑介骤然见到五十名织田军时，大感意外。
因为这和他原定计划不一样。
他原先的打算是夺取东城门，待池田恒兴所部千人到来时开门，再由响谈众拼死拦住末森城守军的反扑，直至大军入城。
(真是惭愧，在下考虑得仍不够周全...)石桥佑介暗叹。
池田恒兴和佐佐成政派出小股人马，无声无息来到末森城三之丸东门，如此既可以更稳妥的夺取此门控制权，同时响谈众不必牺牲，可以继续潜伏于末森军中。
眼下，想帮助五十个人入城，倒毋须开城门。
五条绳索自城门橹垂下。
作为乱波(忍者)，响谈众身上自然备有绳索。
五十名织田军安静登上城门橹，原本有机会注意到动静的守军已然成为尸体，攀登过程中没有意外。
率队的马回众武士爬上城门橹后，与石桥佑介简单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颔首交换位置...
石桥佑介带着响谈众，爬下屏墙后的梯子，重新恢复了三之丸巡逻队伍的职责。
织田军则接过了东城门的防务，其中六人继续伪装守夜哨兵，其余人蹲低身子隐藏在屏墙后方的阴影中。
…...
时间约是进入子时后两刻钟...
末森城西面守军察觉到相当规模的火光在官道上移动，夜幕下宛如一条游动之火龙。
较有经验的武士立即判断出，那是夜晚举火把行进中的军势。
由池田恒兴以及佐佐成政两人统领的一千四百织田军，没有隐蔽行动，反而堂而皇之的向末森城前进。
"有敌情，快去通报！"
"把兵舍中的人叫醒，笼城战开始了！"
如此景象，守夜武士一面派人前往本丸通报，同时亦不免感到困惑。
若敌军目的是夜袭，怎么会用如此引人注目的方式行军呢，然而若不是夜袭，眼前敌军的人数便想攻破末森城未免太过于自负了。
无论敌人意图为何，织田信胜方面的家臣武士们仍是谨慎看待。
一名名熟睡中的足轻被唤醒，跟随足轻组头爬上屏城加强防御，于二之丸休憩的武士们用冷水洗脸振作精神，穿戴好装备后立即朝着三之丸赶来。
部分足轻在组头带领下来到三之丸东侧城门，却发现这边城门橹以及附近屏墙上早已站满了人。
这些人装备齐整，手持兵器，目光严肃的看向城外，态度着实令人肃然起敬。
也不知是哪几位组头所率队伍，效率如此之好...
因为军务紧急，也没多少时间寒暄，这些末森城守军只是稍作感慨就离开，寻找更需要加强的所在。
石桥佑介与响谈众组成的巡逻队伍，此时在西城门屏墙上，和其他守军混编。
知晓织田军布置的他，自然而然的选择距离东侧城门最远处来防守，避开最可能交战的区域，以免不得不与自己人交手，又或者暴露的情形出现。
只要能继续混入末森城主力，不愁没机会立功。
"石桥！"后方传来的喊声使他回过头，发现出声之人，正是侍大将林通具。
"通具大人。"石桥佑介微微俯身，向林通具致意。
锹形前立装在星兜之上，一身白红色大铠的林通具，即使在夜间依旧格外醒目。他提着枪爬上屏墙，大步走到石桥佑介身旁。
"敌军人数多少？能看出大将是谁吗？"视线集中在逐渐逼近末森城的火龙上，国字脸因认真而紧绷，不久前才遭遇惨败的林通具，比起任何人都希望挽回颜面。
石桥佑介作为乱波，判断军队人数是他的强项，为了符合他伪装的下级武士，当即把范围说大了一些：
"在下估计敌军应在千人至一千五百之间，至于大将..."
眯着眼看了织田军方向一阵，仿佛在竭力辨别敌军旗帜上家纹一般，片刻后，石桥佑介才回覆林通具第二个问题：
"清洲城的军队应该不可能如此迅速来到末森城，但是...距末森城最近，又超过千人的军势，在下能想到的唯有一支..."
"是说池田恒兴、佐佐成政，甚至还有佐久间大学这几人吧..."林通具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几个人名。
咚！长枪重重在地上一顿，林通具双眼瞪大，恨恨得骂道：
"瞧不起人的混帐！小胜一场后，便傲慢得认为能靠这点人攻下末森城了吗？"
回到末森城后，他已经从他人口中得知，那夜在名冢寨附近袭击自己的军势是何人所率。更是暗暗下定决心，再次让他遇见那三人的军势，必要全力击垮他们，一雪前耻。
"枪足轻后退，弓足轻上前！"林通具走进西城门橹，接过指挥权后扯开嗓子大吼：
"所有人打起精神，我们要给这支不自量力的敌军迎头痛击！"
第六十二章?開城
发现敌情的末森城守军，为增家己方视野，在屏墙上增添上百架篝火。
先前沉睡于夜幕下的末森城，顷刻间灯火通明。
孤寂静谧的氛围消失，城墙转角处的箭橹上，手持丸木弓的弓足轻紧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屏墙上，整齐排列的枪足轻，一支支三间枪如林，枪刃指着天空，充满肃杀之意...
骑着战马走在一千三百余织田军前方，池田恒兴看着末森城墙上持续增加的火光，忍不住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知道入城的同伴如何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旁的佐佐成政没有同僚那种担忧，冷静沉着的回覆：
"若计划不幸失败，至少会有几人逃出回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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