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贝阿朵鹿角
“那个...”雪之下面露难色，没办法，一之濑只好附耳过去，她贴在一之濑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轻语道：“叶山君...刚刚一直在我们楼下面晃悠...又给我家呼叫，我没接通，然后...他被海老名同学给电晕了。”
“？？？”
一之濑心里暗道一句卧槽，心想这哪儿跟哪儿啊？叶山来找雪之下，结果被姬菜电晕？
“他人呢？”
一之濑赶紧追问。
“现在...附近‘恰好路过’的海老名同学与柳原同学正在楼下关照着他...还为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估计马上就会被送到医院去吧？”
“...”
一之濑不禁想到姬菜这是全天候在监视他家附近么？而且这手段...电晕之后假装“热心群众”是不是？
她和柳原也都怪会演戏的...但叶山估计没那么容易被骗过去，想必是得亲自去一趟医院瞧瞧他了。
再回头，戴上了文胸又披上了衬衫的沙希已经穿起了裤袜，她这个角度一之濑刚好能看得见她的胖次，但今天他实在是没什么旖旎的心思，就只是给沙希比划了一根大拇指，结果沙希立刻红着脸朝他吼道：“看什么看，变态！”
“嘶...真是难办...”一之濑难做地咬了咬牙对沙希说：“稍微出了点儿事，你能再等等我么...？这边的画不要随便动，我家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
“唔...？跟海老名有关？”
“算了这事儿你最好别管，牵扯进来会很麻烦，”说着，一之濑拍了拍雪之下的肩膀打了个响指吩咐道：“你准备跟我一起出门，今天我要澄清一件事情。”
“...我看不是‘澄清’，而是‘承认’吧？”
雪之下眼中仿佛有火光闪过，她坚毅地侧着脸笑了笑，捋起了耳后的发丝“嗖~”地一下将余光投向他。
“你敢承认吗？”
“...我倒是担心你不敢...反正后果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至于家里那边，我自己的选择，我会争取。”
雪之下心里跃跃欲试，有种真正为自己的选择走出一步，反抗万事都替自己安排的母亲的感觉。
“放心...”
一之濑知道雪之下所说的“后果”就是清华和阳乃会强制要求她回本家住，但实际上...
他怎么可能让雪之下回去？
第1109话 选择与戏弄【今日五更，第一更】
三十分钟后。
“只有我们两个来么？”
站在名为“济生会幕张医院”的玻璃隔断门前，围上了条深蓝色为底白色菱形交织围巾的雪之下抬头问他。
“嗯...姬菜和柳原让她们先回去了，估计叶山想要找的人也不是她们。”
一样系着英梨梨送的小麦纹围巾的一之濑双手插兜，呼呼地吐了两口白气。
雪之下准备进门，刚前行了一步却发现一之濑没跟上来，她站定脚步回头看他，又注意到他一直在注视着这医院门上抬头的大字招牌，她忍不住问：“怎么，你也想住几天不成？”
“不是...看到这医院就想起英梨梨了。”
“泽村同学...她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也没什么，她是在这里出生的，尽管当时我没什么记忆...算了，走吧。”
一之濑摇摇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继续前进。
“为什么突然提起来那么久远的事情？感觉有些不符合你的风格。”
雪之下手上戴着套带翻绒边的咖啡色毛呢手套，跟她脚上现在这双圆咕隆咚的咖啡色小短靴很是相配。
“还真是敏锐啊...”一之濑瞧了瞧姬菜给他发来的病房号消息，同时念叨一声：“只是有些想英梨梨了。”
“是么？这种事情我想你不必特意报告我。”
“英梨梨现在估计是在欧洲上空...或者在俄罗斯领空，跨越大半个地球，深夜会到达伦敦希思罗机场。”
一之濑收回手机，按下了电梯按钮，他没去看雪之下，只是抬头瞧着电梯顶端还在往上窜的数字发呆。
“诶...？你的意思是，泽村同学她要去英国？”
“嗯，估计五年都不会回来吧，姨夫给她找了个厉害的绘画老师，然后她要在那边读女高，也继续在那边上大学。”
“这可真是突然...怪不得你看见个医院招牌都能联想到她出生的事情。”
于是雪之下主动靠了过来，摘下右手上的手套将右手塞进了他左边的风衣兜里，和他那有稍有些发凉的手握在了一起。
“话虽如此，感觉她过去不出一个月就会寂寞地走镜子回来看我们一趟。”
——本质上来说那是完完全全的非法入境，尽管她国籍是日本，但没走正常海关途径，还是偷渡。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后悔把手伸进你兜里。”
“呵呵呵呵呵，咳咳！”
一之濑捂住嘴巴稍微打了个小酒嗝，今天这算是四种酒混在一起喝了一通，再加上英梨梨离开和新的婚约的事情，一之濑是心烦意乱的厉害。
电梯迟迟不到，雪之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一样抬头说：“我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在千叶县立中央医院出生的。”
“喔，是吗？”
一之濑嘶嘶了两声，觉得不大对劲，这事儿阳乃好像跟他提过，雪之下一家生育并不是在千叶。
或许雪之下本人被骗了，不过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骗的？
“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雪之下无所谓地歪了歪头，又问他：“你呢？”
“东大附属医院，我在东京长大的。”
之前在品川从楼梯上跌落下来脖子差点儿摔断，一之濑原本以为醒来后会在那边，结果是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然后上学是在千叶。”
“请回东京上学！东京人来千叶上学难道这不是很舍本逐末吗？”
“问题不大，东京和千叶接壤，如果把东京圈换算成上海市的话，差不多就是跨了两三个街区在读书，毛毛雨啦，那时候主要是跟英梨梨读一所学校，她在千叶读书，我也就跟过来。”
然后就在学校里认识了安艺伦也，后来因为他弄哭英梨梨，结果被自己按在桌子上一顿暴揍，再后来，他就进了精神病院。
跟英梨梨同校则还是因为他俩有婚约。
“上海市真够大...”
“你的感想就是这个？”
刚说着，电梯门“咚——”地一声打开，两人一齐走到了左侧并肩站立，让开让里面的人先出来，而后再上去按下五楼。
叶山隼人在503里躺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恢复意识，反正上次姬菜被他给意外电晕昏迷了至少四十分钟，一之濑两人就这么握着手来到了503门前，他把右手给贴在了长条状的门把手上，斜眼向左下瞧去，同时雪之下也在抬眼看着他，有种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感觉。
下定了决心就好...
想到这里，他先敲了两声，里面果然是毫无回应，接着，他“哗——”地一声推开了房门。
衣衫不整的金发少年正紧蹙着眉头躺在病床上，昏迷中像是还做着什么噩梦，房间里除了手上简单的葡萄糖点滴之外很是单调，床头柜上没有看望他的人携带的伴手礼，那附近更没有什么生命体征监视仪器，估计是已经初步检查排查过危险了吧，被医生判断为了低血糖之类的。
“姬菜这一击也太突然了...摸到叶山隼人背后直接把他给干晕了可还行。”
一之濑嘴里这样碎碎念着，给了雪之下一个眼神，让她将带来的简单的塞着点儿白巧克力小面包零食的小型水果篮子放在了叶山床头柜上，毕竟是自己人闹出的乌龙，来看望病号还是别空着手比较好。
比起姬菜原先住院时的病房这间可谓是格外狭窄，椅子都只有一把，一之濑倒是想让抱着雪之下跟他一起坐下，但还没等他说话雪之下就先坐在了椅子上，又斜眼瞧着他，意思是“你可别来我腿上坐”。
一之濑揉着额角暗笑不已，心道我是往你腿上坐的那种人么？那不把你腿给压麻才怪。
病床上的叶山面色发青发白，他两手都无意识地捏着被单，而且眉头也愈发地紧锁了，一之濑猜测他在梦里估计正在被大猩猩追着要嘿嘿嘿，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几声，还被雪之下给“嘘——”了一声，啧，这姑娘可真是礼貌的怪物。
第1110话 选择与戏弄【第二更】
大约十分钟的功夫，叶山“唰！”地睁开了双眼。
距离他被姬菜电昏差不多过去了五十分钟。
和所有昏迷刚苏醒的人一模一样，醒来后不是叫喊，而是茫然地拿双眼打量着天花板，然后稍微扭头看一看四周...
叶山看到了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稍微侧着腿把两手贴合在膝盖上放好的雪之下，以及——
“晚上好，叶山。”
站在他床尾附近的一之濑走到了雪之下身侧，她坐着一之濑站着，顺带地他把右手给按到了雪之下背后的座椅靠背上，刚好手心碰到了她微凉的黑发，摸上去柔柔的，很舒服。
“...我这是....昏过去了？”
叶山痛苦地皱了皱眉，刚想拿起左手揉一揉太阳穴就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还扎着针，于是只能又放下换成右手，顶着那迷糊的眼一通揉弄，还依稀打了个哈欠。
“晚上好...”
雪之下也鼓起勇气摆出了一副坚决的脸，腰杆挺得愈发地直了。
就在不久前她从一之濑口中听说了一色的事情，也明白一色需要被叶山告白才能化解危机，因此，她需要协助一之濑先打破叶山对她的幻想。
但一旦向叶山告知自己跟一之濑的关系，这事儿估计很快会被阳乃得知，也就会被母亲得知，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反抗人世间无涯的苦难”了。
雪之下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你们两位...呃...”
叶山脑袋还不是很清醒，说不出太完整的话。
下午时节，上完了补习班的他习惯性地来雪之下家附近的Ario逛上一圈买一罐BOSS的热咖啡喝，结果刚好看见坐计程车来到这里的一之濑二话不说进了雪之下住着的公寓大楼，看样子他要么是有密码，要么是有钥匙，这让叶山顿感不大对劲，但他也没轻举妄动，坐在附近一家轻食店里思虑许久，只是给一之濑发了消息问能不能出来谈谈。
然后，一之濑就无视了他的消息，扭头就带着沙希进了画室。
再然后，焦心的叶山想了个借口就去按雪之下家的门铃，按着按着遇到了上完补习班带着柳原给她指路的姬菜，当然，叶山并不知道他和姬菜相遇了，他还聚精会神地在按通话器呢。
姬菜不想一之濑和雪之下被打扰，摸过去就给了他一下，然后就贼喊抓贼地打起了119。
又等了叶山五分钟调整，护士小姐刚好进门看到叶山已经恢复，便给他拔掉了手上的葡萄糖，告诉他今晚就可以离开医院。
叶山把枕头给垫在背后坐了起来，还贴着医用胶布的左手与发凉的右手一起按在被单上，用那种想要做的和善但却和善不下来的脸跟一之濑对视着，眼角时不时地在抽搭一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被电了还没搭正还是他对面前的画面感到难以接受，总之是怪有趣。
他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一之濑两人先解释解释。
但一之濑与雪之下比他还能沉住气，两人盯他一个，总归是叶山先败下阵来，长吁短叹了一阵，将视线挪开看向了窗外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太多了，说来话长...另外，能请你转过来面对我们说话么？你这样很不礼貌，叶山君。”
雪之下对自己这位“青梅竹马”兼小学同班同学轻声说道。
如果不是有英梨梨，那雪之下会变成一之濑的玩伴，以及青梅竹马，不会跟叶山上同一所小学，亦不会有过去那样的历史，但没办法，过去无法改变。
“真是叫人怀念...不是么？”
叶山缓缓扭过头来，此时的他已经完美地调整好了表情，变成了和往日里一模一样那副阳光的小太阳模样。
“不知道你在怀念什么...”
一之濑在一旁轻声插了一句。
“我说的是，文化祭的时候...文化祭那场最后的表演，不是很值得怀念么？”叶山稍微伸了伸手，在胸前摊开，自然地笑着说：“你们四位在台上亲密无间的合作，实在是太令人怀念了。”
“你怀念的到底是当时的表演，还是当时的人呢？”
一之濑在叶山的注视下抚了抚雪之下的后脑，她则闭上眼微笑着朝他手心蹭了蹭，显得很是温顺。
“都怀念，”叶山见状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甚至都不去看雪之下，而是只把目光投向他，又轻轻打了个没声音的响指说：“包括那时候的户部，姬菜...大家，所有人。”
“可惜过去不会改变。”
一之濑站好，只是拿右手贴在雪之下的后脑上，不再抚动。
“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就好了...”
叶山勉强地笑了笑，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几分哀伤。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也要学会接受现实，叶山君。”
雪之下稍微动了动自己的右肩，一之濑很是默契地把右手又按在了她右肩上。
“我自然是在接受现实...”叶山无力地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注视着雪之下说：“我啊，之前跟阳乃小姐打了赌...输掉了整个人生。”
“是么？我不知道你们赌了什么，只不过我想...你自己的人生应该还在你自己手里，关键是要看你要做出什么选择...做出选择，然后后悔也要坚持自己的路。”
雪之下把右手贴在左胸上，轻呼了一声，很有些高深莫测地说道。
其实她在说叶山的时候也是在说她自己。
雪之下已经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保护她左侧那个人温柔但却偶尔会崩坏的心。
“谢谢，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好，”叶山握紧了自己的两手，扣在腹部朝她微笑道：“其实我不追求太多的变化...尤其是人际关系，一旦发生变化，就总会有人受伤...原本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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