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辰钟塔的人偶
想要攀登比良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铃倒是无所谓，有预演外加他本身就已经非人的身体适应性，就算徒手爬比良山也是小菜一碟。但是还是人类的千鹤和朱华这两姐妹的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要想在这个时候上山，得准备一下防寒设备。
总之时间还是挺充裕，铃这边暂时一边拿着手机一个人静静去了。
香取莲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出现，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朱华，这两姐妹去旅馆大厅那边准备着物资，铃就待在了仓库里。姐妹两这么多年没有见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这个时候虽然不是叙旧的时候，但借着整理装备的空隙闲扯两句是没有问题的。
姐妹两个其实最关心的问题，还是铃店长。
“……铃，大概真的生气了吧。姐姐，你后面真的要好好道歉呢。”手上拿着防寒靴，千鹤这边向着朱华若有所问。
“我对不起他，已经不求他的原谅了，他肯定会恨我一辈子吧。”知性美人朱华释然一笑，神色间早已经是了然后的坦然明媚，她已经看见了黎明的亮光。
“怎么会！铃是最好说话最有善心的人了！朱华姐姐，你等结束后和铃好好说一下，他肯定会明白的你的苦衷的。”千鹤有些着急得跺脚，这件事的丑恶她何尝不知，可是其中的无可奈何朱华和莲都没有自己说出来过，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香取正义做的恶，要让其他人来承担？
“千鹤，好了，铃他会怨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我们都是了解对方的，这种事情还不足以动怒。”
“那是什么事情？”
“……你后面会知道的。”朱华沉默了片刻，随即是转移了话题。“你和铃相处得挺不错的，不过身为武家的女儿，以后可不能耍性子了，铃是好脾气会容忍身边的人，但他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智的人。他什么时候都有一条基准线在衡量着一切，如果越了线，就像是越过了雷池。”
“我才不会真的和铃发脾气呢，他绷起连可凶了。”
那可是单人歼灭极道组织，据说更是和神秘零课成员一起搏杀过凶险异类的铃店长，千鹤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表示自己绝对会当一个合格的武家女儿。
“只要不越线都可以。”
“姐姐你知道铃的线在哪里么？”
“是啊，铃的基准线会在哪里呢……”将最后一件防寒装备套在了自己的双手上，朱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着一种充满了希望的目光望着全然不知的妹妹。那份纯净的目光里不含有其他杂质，一点都不为千鹤插足进来而生气。
第五铃的基准线。
如果让铃来回答的话，大概他现在的基准线正在崩毁掉吧。就像是正在坏掉的东西，他还是他，但他又在迅速得变得不是他，一连串的变故下来铃店长的心性正在朝着前所未有设想过的方向畸变着。
丑陋而又美丽。
拨通了零课上司渡边弥代的电话，在仓库里踢着地面干草的铃用简练明了的汇报口吻和他迅速讲清楚了起因经过还有目前的事件状态。
另外一边，渡边弥代不禁有点无语凝噎。
一般异常事件，特别还直接牵扯到异类的危险事件平均下来并不多。铃店长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半年事件接连是碰了四起了吧？作为渡边班的班长，渡边弥代远在东京，但还是很信任铃这位得力干将的能力，他直接了当的问。
“你能解决或者控制局面么？”
“没问题，我可以解决此次事件。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希望零课那边能够进行报备，这件事的后续处理，经由零课接手。”
“……”渡边弥代毕竟是在樱田门混了这么久，他当然能够明白铃提这个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为了人类，而人类都是有私情的，这件事你的私情在容许范围内。希望这能让你好受一些，我会尽快提交任务报告书的。”
“谢谢。”
“我是你的头，我不罩着你们谁罩着。”渡边弥代没好气得回了一句，随即便是挂断了电话。
人家在前面拼命对付异类，你在后面如果这点小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也别当领导了，早点辞职找个朝九晚五的班上。领导的艺术就是这样，最次就是和下属离心离德，最好就是能让同僚热血沸腾去干，物质还是精神刺激就看本事了。
铃这边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这种交易，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这件事自己也能办得漂亮一点，对的起零课的能量。
“铃，出发了！”
千鹤的声音呼唤着他，仓库外姐妹两个已经是准备完毕。他出去后见朱华还是坐在轮椅上，眉毛一挑便是来到她身前蹲下来。
“等会爬山，抱紧我。”自己体力很不错，背着朱华上山没有丝毫问题，这个任务自然是交给自己来了。
“嗯。”
朱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美好的笑容，能拥有这份记忆真好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暮雪路崎岖
暮雪路崎岖，往昔罪难明。
踩在积雪上的步伐沉稳有力，似乎每一步都是重重得踏在了大地之上。被践踏踩碎的积雪带着坚冰碎裂时的喀嚓声，经由靴子一路朝上透过铃那纤细却极具安全感的身体传递给了香取朱华。
她很安静得趴在铃店长的背上。
安静依偎，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铃的身上。朱华真的很幸福，她曾经很多次幻想着，假如自己和铃见面，他会不会温柔得背着自己，带着自己去看那美丽的风景。
这样卑微而渺小的幻想，是她这个双腿残疾的人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了吧。
其实，朱华是一个自卑的女孩。
在认识铃之后，知道铃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她就一直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她不过是一个乡下的丫头，不仅双腿残疾身体也早已经被玷污，这样的自己的真的能够配的上铃么？她有资格站在铃的身边吗？
哪怕是这样卑微低劣的自己……
她也真的好想，好想和铃在一起啊。
“在想什么呢？抱紧我，不然你又滑落了。”像是知道朱华的手会滑落，铃这边一抖身子又是将她给推上了肩膀，微微压低的身姿让朱华趴得非常舒服。虽然多有怨怼，但对于这个意义特殊的人儿，铃店长总是格外的温柔。
大概，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片温柔，都已经给予了香取朱华吧，给予了这位曾经向自己伸出手的繁星小姐。
在前面开路的小猛虎回头瞧了一眼，默默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这个时候，什么样的打扰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铃……”朱华嗅着铃樱红色的长发，她忍不住低头凑到了他的耳畔边上，伴随着嘴唇开合微微而暧昧得和耳朵接触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时间还很多，你说我就听着。”铃目光从容而平静得望向前方，步伐依旧坚定不可动摇。
朱华闻言忍不住是咧开了嘴巴，果然他一直都知道呢。伴随着微微颠簸，微微眯起了眼睛的朱华小姐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事情，她的语调轻柔而缓慢，就像是在向铃证明着什么，整座山脉似乎都为此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沉痛。
“铃……一直以来，我都做着非常卑劣的事。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写下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文字，期盼着自己这个不知悔改的恶魔，能够沐浴温暖的阳光。真的，真的很抱歉，当我第一次和你交谈的时候，我从你的身上看见了我的影子，我想帮助你也希望有一天，能够有人能来帮助我……”
那个人，真的来了，就像是做梦一样。仿佛是一个轮回，受朱华帮助的铃，而最终完成蜕变的第五踏雪而至。
这一次，轮到他来伸出手了。
缘分的巧妙和无奈便是如此，铃店长沉默不语，犹若巍峨的高山。
“对不起，铃，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繁星】。十八岁的我，究竟已经犯下了多少罪孽呢？对你又说了多少谎言呢？那是写在文库本上，都能堆满整个旅馆的程度吧。”朱华苦涩一笑，她真的觉得糟糕透了。
“我是能为了妹妹和女儿，能够做出身为人而言最不可饶恕的罪孽的怪物。每每在信纸上对你写下一个又一个期盼的文字时，那些空洞的、留着鲜血的孩子们的眼洞就会出现在信纸上面，无声的质问着我，为何杀人凶手能够毫无忌惮的写下这些恬不知耻的文字？”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噩梦。那些脆弱的、破烂的小手都会握住我写字的手臂，大卸八块的躯体拼凑在一起，遮住看着信纸的眼睛。而我……而我，我依旧会扯断那些小手，打碎拼凑起的躯体与脏器，用力的在给你的回信上，写下那些虚假的、恬不知耻的话语——如同令人作呕的婊子，渴望从你这里的得到可笑的安慰。说什么，一点一点又一点，最终未来一定会更好这样可笑的话。”
“我是，罪不可赦的杀人凶手。”
第五铃依旧沉默，犹若静静流淌的河水。
“每年的冬天，我的父亲就会为了那个的仪式，驱使着天狗掳掠着大津市的幼童。而我，负责照顾那些被掳掠来的，无辜的孩子们，并且在合适的时间锯开他们的头颅，取出他们的脑子。然后用切肉刀斩碎他们的躯体，并且扔进熊熊的火焰。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我，恐怕早就已经坏掉了吧？”
“从13岁被父亲强暴，14岁生下女儿，双腿也因此残疾后。我的生活就再也无法回到日常中了……不，或许比那更早，在六年前母亲死于火灾后，我们家就再也无法回到日常中了。”
“在母亲死后，我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哪怕是母亲复活了，黑夜也终究是看不见尽头，那么长，那么黑，那么冷。”朱华痛苦得抱住了铃，她的双手很是用力，像是要勒断铃的脖子一样。
铃还是在沉默着，犹若西伯利亚的冰原。
“在这片黑夜之中，唯有两点烛火是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千鹤，还有你，我深爱着的笔友，第五铃。”
“而笼罩着天空与阳光的黑夜，是我的父亲，是香取家的血脉，我们一家人，都流淌着怪物的血液。我们的祖上是源义经，传闻我的家族曾经有着能够操控天狗的能力。而这些，都在家中的藏书中有所记载。曾经的我不过是将那当成是神话传说，可父亲却对此深信不疑。
他认为是我们的血脉不够纯净，因此才无法拥有召唤和操控天狗的能力，而这也是我和千鹤被他盯上的原因。”
“千鹤性格从小就非常要强，这件事一定不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因此我以自己为代价，让父亲同意曜子离开比良町去东京求学。”
朱华为了千鹤付出了很多，从始至终这个可怜的少女都是在为别人着想，她唯一忽略掉的就是自己。铃的到来，无疑是补全了她人生拼图的遗憾。
第二百五十五章 往昔罪难明
风雪呼啸，在暮色十分越发狂躁，仿佛是要将山间的三人都给直接淹没一般。对比起大自然的伟力，三个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莫名的坚定不屈，他们就这样一步步朝前走着。
沿途除了那呜咽的风声，还有朱华如涓涓细流的声音在讲述着自己那罪孽难明的过往。
“【繁星之仪】有着巨大的破绽，而我和母亲控制的这些可怜孩子灵魂正是命中父亲弱点的手段。可即便我战胜了他，也依旧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打算，我要承担自己的罪责。”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有千鹤，铃，我对你怀抱着无比复杂的情感。期望你不用卷入这场危险，又期望你能帮助我走出困境，因此我才写下了之前的那封信。你知道吗？我好怕你来，又好怕你不来，所以我决定了……”
“你若来了，我便努力挣扎……”
“你若不来，我就沉默死去……”
“可当你真的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后悔，好内疚，好有罪恶感。我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幸福。铃，我希望你能够更加全面得了解我，了解香取朱华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趴在铃的耳边，朱华一边诉说着一边垂泪，那冰凉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滴落到铃那白皙细腻的脖颈下。
一粒又一粒，在寒冷的气温下迅速半冰渣化，从铃身上掠夺着那平缓有礼的热量。
第五铃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背负着朱华前行的背影显得非常坚韧高大，金色瞳孔里是一种燃烧着的神性光芒，纯粹而不含私欲。这崎岖的山路成为了一种延伸，他就这样坚定不移的一步一个脚印朝前走着，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铃店长并不是神灵，他是普通人。
也会失态，也会暴怒，也会丑陋，也会做出一些常人看来特别恶趣味或者可怕的事情。在预演中，铃做过的事情可怕到足以被称之为疯子，刽子手，杀人狂，他会做的事情只会比那更加邪恶疯狂。
然而此刻，他的预演线竟然出奇的一致！
全部是在默不作声得倾听着朱华的自诉，那罪孽的过去，永远看不见黎明的黑夜。这就像是一个奇迹，铃预演中所有的专注全部消失了，三十条线的第五铃全部统一执行着一件事，不约而同不分主次得因为一个意志做出了统同样的选择。
仿佛是被统合起来的虫群。
纪律！！
假如之前铃的预演是一旁散沙的话，但现在已经有了军队纪律的征兆了。这种变化倾向会对自己带来的改变是什么铃没有去思考，他只是在做着专注聆听这样普通的事情，贯彻始终坚定如一！
当然了，预演中的失控显然不会发生在现在的铃身上。
“铃，我是个罪孽缠身的女人，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爱着你的情感是真实不虚的。”
“真是可笑啊……我羞于见人逃避，我恬不知耻奢求，我拼命想要挥散笼罩天空的夜黑，却不想自己也是黑夜的一部分。”
“很感谢你能耐心得听完我的讲述。”
最后是自嘲了一下自己也成为了罪孽的一部分，香取朱华就是不再言语得趴在了铃的肩头，她的呼吸稍微有一点急促，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开朗舒畅。随即是稍微有些羞怯得伸出手，为铃拂去了那冻结的泪珠。
铃这边脚步不停，长久的沉默终于被他自己给打破了。
“我和你说过，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黑夜，也没有醒不来的噩梦。虽然现在天要黑了，但天总会亮起来的而，而梦，也终将醒来。香取朱华，我来喊你起床了，天要亮了。”
铃的声音一如既往那么的柔和动人，仿佛是风铃声在山间回荡着。
虽然此刻是黄昏暮雪时刻，但随着铃的描绘，凄美的黄昏竟然有了一丝黎明的光景。就连那似血残阳，都是成了金黄色的黎明。
“醒来前这朦胧梦境，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铃不由得沉默了，他嘴唇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但淹没在了风雪中并没有被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所知晓。
“千鹤是个好孩子。”朱华也没能听清铃在讲什么，不过她能够猜出来，抚摸着铃脸颊的柔荑更加温柔道。
“我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朱华大概是累了，带着几分梦呓道。“铃，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小店吗？你能告诉我店里客人的故事么？你能在抵达前和我讲讲，你制作的茶点有多么美味吗？我还没有去过东京，只能听你讲了。”
“那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树林被雪白和昏黄所淹没，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令人心慌的白茫茫的一片。而更往前，树林的远处是一种妖异的昏暗，吞噬了白色的雪林，如同吞噬一切的怪兽。这一切和铃所描述的美好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那些都是不存在的，在幻觉中的场景。
但是朱华却听得非常认真，她仿佛能够触摸到小店里的装潢，听到那些静心下来的客人回忆过去时候的意气风发和怀念，也能品味到铃亲手端上来差点的美味，那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向往的生活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累极的朱华靠在铃的背上睡着了，而渐渐的铃也停下了讲述。
“……铃，再走过那段上路，我们快到了。仪式的地点就在那片山原中心，我们在林子里应该是安全的，天狗在天上也看不见我们。”
小萌虎这边过来小声说道，不愿意惊扰了睡着的姐姐。
虽然路途坎坷崎岖，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能够见到朱华姐姐和铃这样，千鹤说实话是发自内心为他们开心的，希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等会，把香取星光交给我来对付。”铃没有多说废话，十分钟的预演长度，已经足够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对付那个孽种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高歌
被铃称呼为孽种的孩子，是天狗和人类的杂交产物。
大自然的杂交优势似乎在人类和异类方面也有体现，异类和人类交合产生的下一代，他们的力量往往会有某一方面的突出，甚至要比所谓的纯血都要来的强。只不过碍于有些异类的形态和人类有着很大的不同，想要诞生下一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人类和异类无论是物质还是意识都相差甚远，想要萌生爱情的难度简直是堪比某位僧侣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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