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49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他希望对方能看见。

男人确实看到了,艰难地抬爪迎向那辉光,努力地想要重新挣起身来,想要摆出武士切腹般的静候姿态。

“快……快动手,杀了我……”

清冷的星光,半圆的双月之下,无法平稳正坐的怪物摇摇晃晃,以近乎哀求般的话语对那一袭黑衣的少年期盼着那道寒光。

少年无声的看着他,脸上重新结起了冰霜般的冷漠,朝他胸口刺下了剑刃。

干净利落,拧动剑身的那一刻,怪物身躯四处都爆出带着冰晶的细小血柱,断绝了对方身躯每一寸细胞想要同化的生机。

而那男人也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少年这才缓缓开口。

“是……”男人以最后一口气道,“我要……去我女儿……身边……”

最后一段发音之后的他,再无了声息,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他,脸上像是凝着冰霜。

直至远处的女孩慢慢的挪步过来,他才蓦地扬首看向夜空,叹了口气。

“反面教材啊……”

你也该说一句春节快乐(番外)

(对应同期的普穿番外,新春快乐!)

羽出山林,雾蒙大地,见天光却不见大日,映影楼层千百栋,然不见声息。

可是陡然间,那雾气便翻滚起来。

本不该有的盛日跃出地平线,阳光如雨般细密洒下,洞彻雾海的同时,也映出那一座座屋房,一位位居民,还有那潺潺流动的小桥流水。

婆山镇的生活平稳不变,可这里亦非往日的婆山镇。

毕竟在那往日中的画卷不曾有过这样盛烈的日光,突然得几乎能令镇民们睁不开眼。

而对于这等异样,画中人们,却是毫无察觉。

而能够觉察到那份异样,亦不是画外人,而是更加虚幻些的存在。

梦外人……

便似那方才还注视着妹妹与掌柜闲聊,因这安详恬淡而脸上显出些愉快神色的女孩,在日光来临时便缓缓起身,提杖甩葫,飞身而起。

而那闲聊的两人恍若未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离开的她。

毕竟这只是一场梦,而这场梦本该没有她。

梦中记忆清晰,本就少之又少,而她也有能力让梦主在梦中更加恍惚,醒时全然未觉。

有些交集不必记住,有些过往留些影子。

她自逍遥自在,既能纵情于梦中的山河,亦能流连于人心的光辉,鲜少真正停留于某处,除了那在数年前被她给「顺」走的山峰之上。

大炎尚蜀的三山十八峰中失却的一峰,寻日峰。

山体若万仞悬崖,最陡峭的部分几近垂直,远观如同一柄冲天石剑,每逢日落,自他处看去甚至好似天日坠于峰尖,仿佛有人一剑挑日一般。

自然,也不便攀登。

但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到了而今尚蜀人只道三山十七峰,而这第十八峰……

既已消失在传说中,倒也不便安置,女孩干脆将其置于梦中,充作个闲来无事时的方便歇脚处。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通常也无人会问起,只当蜀道之难融于梦中,峥嵘崔嵬得理所应当。

但眼下她也没有回去,只是提着那灯杖,背着那酒葫芦,凌空虚渡,渐进烈日。

方才得以望见那站在巨大的烈日之前,被映照得格外渺小的身影。

林平语静煎竹叶,日起云长渡万家。

那白发灰瞳的埃拉菲亚女孩注视着秉杖而来的岁兽残身,身后五彩的光轮亦被烈日映作几乎炽白,倒是与她那白玉般的模样相得益彰。

岁兽残身上前,脸上全无他日的随意,目光郑重,神态严肃,负拳一礼。

“敢问佛有何事?”

一个喜欢醉生梦死,游离梦里梦外的岁兽残身,一个化身行走,但更多是在漫溯人心的佛理化身,乍一看毫无交集,但却因「梦」这一字,有了见面的机会。

就像令能梦见夕,能梦见年,又甚至能在梦中扮演着什么人那样,梦总是无所不能。

甚至能在一个恍惚间,跨越不同世界的壁障,闯入别人的梦中,瞧见别人梦里的故事。

可在这种时候,也有些特别的,不同寻常的存在,便能察觉她的存在。

九色鹿便是这样的一位存在,令很了解她的存在,即便前身只是为位因善良而四处救助他人,具备着些许非凡能力的埃拉菲亚女孩儿,眼下也早已因那些感悟而觉醒,成为了那极尽尊贵的存在。

光明遍照,大日如来。

只是她也不完全。

大家的处境相似,皆是一份碎片,皆还留有自我,只是看待完整的态度并不一样,完整的模样更不一样。

如此的不同,也造就了不同的观念。

可以称作故人,仅仅是故人的故人,而非友人。

也几乎不再有之后的交集。

所以当令看到她出现时,其实很是惊讶。

多年以来未曾联系,眼下忽然到来,必是有事了。

总不该是来找自己过新岁,虽然今日确是正月初一,所以她才梦到了夕,梦到了年,梦到大家都在某个小镇里,还有着大家的朋友。

而她,只消看着他们的愉快,端起酒葫芦饮上几口,便觉快意尽兴。

“苍龙影迹已失,我所见到的,只有那与梦有关,希望你去寻她。”

半古不古的说话方式,亦是这些忽然顿悟的佛理化身们常有的模样,令倒也并不在意,倒是那话语令她诧异。

“他在梦里失踪?”

就算失踪的不是孟章,她也会对这事提起兴趣,而既然是孟章,她便更添几分疑惑,扭头便看向那在下方远处的夕与年。

梦中的她们自是平静,恍若未觉,却是不知现实中的她们又是何种模样。

而那九色鹿只是微微颔首:“这世间不可无他,速去。”

“多谢告知……”令再次负拳行礼,转手抬手松杖,提灯火光自亮,杖端无风自起,凭空破出一道空洞,而她转身没入,好似凭风而去,转瞬便同消弭的空洞一同消失踪影。

留下九色鹿仍在原地,望了眼远处那些梦中似真似幻,不少正朝她投以目光的岁兽化身与画中里外人群们,微微颔首,转身而去。

大日收敛,云雾再近。

春节的氛围再次回到这婆山之中,只是少个令罢了。

令已至另一处迷蒙之中,那本被她早早标记的,属于孟章的梦境之处,确实不见他的身影。

岂止是没有他的身影,迷蒙之中甚至别无他物!

如此的空洞,不免令她不快地饮下几口酒来,继而甩葫挥杖,好似站立不稳般御风而舞,双眼将眯未眯,却看清了些许过往的轨迹。

孟章的身影行于那战场的纷乱,似是做了场癫狂的梦。梦中尽是扭曲的恶物,犹若那海中的扭曲踏足陆地,也似南北两侧的邪魔入主中庭。

她甚至在其中瞧见了疑似岁与西方巨人、白泽、烛阴之流的阴影一晃而过。

漆黑的海水被蒸干,赤红的天空洒出血雨,陆上的军势彼此冲刷,法术与利刃的撕扯无休无止。

远胜过边戍的残暴与绝望与狂热混同,这梦中的世界毫无希望可言。

很是悲哀,极尽癫狂,却又带着莫名的煽动感,能让见证这一切的存在不由自主地相信它的真实。

或许是他太过焦虑,压力过分沉重才能令他梦到那样糟糕的一种未来,也或许是源自某位非人的恶意在向他揭示那种可能。

她依稀对此有些印象,对那浮夸的喜好有着本能的排斥。

只是当她甩步摆尾,恣意而动,凭心而舞,所见所闻亦是随之推进时。

倒是瞧见了一张奇特的塔罗牌于半空浮动,忽明忽暗间化作一道玄奥的辉光将他吸纳而入,再无下文。

那张塔罗牌……

即便行事开口风格古意,却也同样熟悉那些西方产物的令,认出那张牌的由来也并不奇怪。

可她也未曾听过有那样奇特的卡牌力量,能够将一个人从梦中卷去。

佛理化身的一员都确信他不在这世上,觉得「梦里出的事还得在梦中搞定」地跑来找她……

脚步一岔,衣摆飘摇,斜身微晃,抬手一抓——

趁着那些许的酒意轻舞,藉着那豪气回溯梦中的过去,却又中途一收,盖因她已触及那过去的孟章消失的位置。

舞姿将断未断,看似随意的空抓却是探入了空气的涟漪,好似拽住了什么一般,微闭的双眸眉头轻蹙,抬手便出。

“呃……再见,古道。”

自漫着涟漪的空间中抽手,同时也拽出个踉跄的楚信然来,后者显然毫无预料,倾过身来几乎是贴着她那弧形后仰的身姿,却也在惊愕中抬手,在云气的席卷中回身,避开那过于冒犯的距离。

“古道是谁?”比起这个问题,令脸上挂着的似笑非笑更多是因他之前那触电般的反应,梦中的这些年来便总觉得这样的孟章颇具趣味。

认识这般久来本不因如此,可他总是一副全然忘却的模样,才有这般有趣的生疏。

“大概,或许,是个新朋友……”楚信然不太确定地道,“大概会是个新朋友。”

尽管匆匆交集,但总觉得不差,似乎以后还会见面。

不过那般遭遇还真是奇幻,就算他与令同为奇幻故事的一角,他也一时不知该怎么讲述方才的境遇才显得更像实话。

但令却显得好似不太感兴趣一般,只是重新站直身来,招手唤来之前的舞中便丢失的酒葫芦,顺势道:“这样啊,那可得届时介绍给我认识啊,不过比起这个,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离开了此方世界。”

“此方世界?”楚信然怔了怔。

“包括现实中的你,也一并寻之不见,那张塔罗牌颇有些趣味,但你的梦也很成问题。”

“呃……”

“2月1日,正月初一,斗柄回寅的春节之始不是么?”令仰起头来,喝了口葫芦中的酒,复又道,“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日子,你却梦着那样的未来?”

她歪着头看他,看着孟章抬起半手遮盖着面部,一副思索又有些尴尬无言的模样,冰蓝色的双眼微微下挪,显出不肯看向自己的意愿。

那她便也没有继续逼迫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何必如此压抑?未来还长,你也不当将自己逼得如此难过,像老二那样的家伙,一个也就够了。”

说着,又将酒葫芦朝他一递:“来些酒都比想那些好啊,与其梦见那些,不如梦见我来得好吧?”

她说着,目光看向左右两侧,“瞧瞧,而今这副天地,只因你的归还。”

在两人踏足之地的两侧,泥土显现,绿植丛生,便是突出一份生意盎然,亦是东方苍龙司掌春时的自然体现。

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楚信然,只是又收回目光,无声看她。

而她迎着对方的目光,仍是那副提出建议时的微笑。

然后在下一刻,楚信然接过酒葫芦时,方才露出些许的意外。

“好吧……”

持着这总是常伴令的身侧,原型却并不稳定的酒葫芦,像是在打量其材质花纹般的看了两眼,继而看了眼那颇为期待的令,楚信然便倒持葫芦高举,自身亦是抬头张口,可在下一秒,却也没有一滴酒液从中滑落。

“呃……”放下葫芦,随手晃了晃,继而在令那有些尴尬的神色中将酒葫芦对她抛回,楚信然无言地回身走向那林木延展的绿林,“没意思,我去那边走走。”

“诶诶诶,别啊!”令赶忙跑到楚信然面前拦住提议道,好不容易孟章转变了些态度,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带你去买几坛酒,咱们对酒当歌!”

“人生几何?”楚信然随口接道。

“那就变味儿了……”令摇了摇头,继而笑道,“得是一醉能消万古愁。”

“一醉解千愁,酒醒愁还在……”楚信然摇了摇头,“酒力不能久,愁恨无可医。”

这话听得令竖起眉来,直接就抬手拽着他手臂朝后拖:“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

她的力气不小,可楚信然的力气不少,只是被她勉强地朝后拽着,望着碧空看了几秒,又扯起些无言的笑来:

“行吧,你别拽了我自己能走。”他忽然不抵抗了,只是朝后微微侧头道。

然后被令稍稍后仰过来的马尾辫给抵住些。

“那不行,万一我这一松手你又跑去梦些没意思的东西怎么办?这正月初一就属你这儿搞得最晦气。”

“我的错好了吧,辛苦你了,春节快乐。”

“没诚意,起码陪我喝了三坛不用能力再说这话。”

“两坛好吧,醒来还有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