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你是怎么发现的?”浑身草药味的吸血鬼苦笑着问。
“一点个人方法。”何慎言同样微笑着回答。“那是瓶好酒,雷吉斯先生。所以我也就不问更多了,比如你为何会独自一人游荡在荒野之中。”
“就像我说的那样,”雷吉斯坦然地摊开双手。“我给村长的女儿抓错了药......嗯,说句实话,我觉得在她喷射之后,那间屋子比猪圈还要臭。”
......
夜晚的空气冷的要命,尤其是还处在森林之中。篝火和猎魔人的身体素质能为杰洛特驱散一部分寒意,这种寒意是无关气候,无关时间的。森林里就是这样,尽管如此,他却还是笑得很开心。
杰洛特必须承认一件事——这个叫做雷吉斯的吸血鬼,的确是个很幽默的家伙。
“......没错,就是那样。”
吸血鬼舞动着自己的双手,比划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我见过许多女人。有的漂亮,有的丑陋。后来我明白,其实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比如奥森弗特那个大学教授的老婆,她很漂亮,但性格嘛......总之,那个教授来找我买药,脸上全是青紫。”
“起初,我以为他是被什么人揍了——比如地痞流氓之类的啦。结果他说自己是个大学教授,我觉得,应该没什么流氓敢在奥森弗特找一位大学教授的麻烦。于是我就问了问,他尴尬地告诉我,自己是被老婆揍了。”
“我大吃一惊。”
雷吉斯认真地说:“老婆打自己男人这种事虽然很常见,但一般不会发生在一位大学教授身上。我的好奇心冒了出来,于是当天晚上,我偷偷地跟踪了那位教授。他回到家,拿着向我买的灵药打算让自己的伤好过一点。结果刚进门,他的老婆就拿着扫帚噼头盖脸地给他来了好几下。”
“教授非常委屈,大喊:你为什么又要打我?我今天可没超过八点到家!”
“他老婆比他还委屈,一边拿扫帚打他,一边喊:你回来这么晚,我都没吃上晚饭!”
“坦白来说,先生们。那位女士长得真的很美丽。她有着蓝色的眼睛,哭起来更是楚楚动人。可她手上的力度......”吸血鬼打了个寒颤。“我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因为这点小事就能将自己的丈夫打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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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雷吉斯决定加入他们的旅行。杰洛特对他的决定感到惊讶,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次萍水相逢,而吸血鬼却有不同见解。
“我是个高阶吸血鬼,相信你们两位也都看得出来。我的生命的确很漫长,甚至称得上永生。但我很少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尤其是像你们两位先生这样可以和我彻夜聊天的人。不是有句老话吗?一个能够彻夜聊天的朋友胜过十二个酒肉朋友。”
在得知杰洛特的此次旅行的目的地是维吉玛后,吸血鬼显得更是高兴了。
“我在那儿有个老朋友。”他说。“一位女士,虽然不像我一样完全戒除了血瘾,但也不杀人。”
“也是高阶吸血鬼?”
“是的。”
杰洛特打了个寒颤:“这可能是我头一次觉得凯尔莫罕里那些书籍的话不对,什么叫做‘高阶吸血鬼数量很少’?我怎么感觉你们完全隐藏在人类之中?”
“实际上,她和我应该算是特例。”雷吉斯耸了耸肩。“我呢,比较喜欢在乡野之间晃荡,偶尔会在城市里居住一段时间。她就不一样了,她在维吉玛经营着一家妓院,已经超过一百年了。每隔十几年,就会换副样貌。”
何慎言看到杰洛特的眼睛亮了亮。
“你介意和我谈谈这个......你朋友的店铺吗?”他迫不及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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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两个月过去,他们在路上消磨的时间长得令人难以想象。这大致也说明了这个年代的商人为何宁愿冒着如此大的危险也会选择做长途贸易,原因无他,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雷吉斯这位高阶吸血鬼手里显然有不少存款,他基本不怎么花钱,因此特地花一百金币挑了匹非常不错的马,让杰洛特羡慕的够呛。这两个月以来,杰洛特接委托的机会很少,路上很太平,猎魔人倒也乐得清闲。
他们从维吉玛的制绳匠之门进入,时值午后,商户早已歇业关门。地处南方,维吉玛的气候相当炎热,这里的人绝对不会在八月的午后还开着门做生意。至于现在,大部分八成都在酒馆之内消磨时光。
“那么,我要去和老朋友叙叙旧了。杰洛特,你要来吗?”雷吉斯指了指通往贸易区的道路。“她的店应该就在那儿,我记得叫做夜之屋。”
“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杰洛特拒绝了他的邀请。这让何慎言颇感意外地抬起了头,他没想到,杰洛特居然真的选择了洁身自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太累了......可能吗?
何慎言怀疑地看着他,这目光让猎魔人颇为不爽。
“别那么看着我,该死的,你们俩干嘛都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他翻身下马,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甚至连头发也没放过。“我说过了,我已经戒了!我再也不去妓院了,等着瞧吧!”
雷吉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法师,突然问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何,你要听吗?”
“当然,雷吉斯,你的幽默感和我有的一比。”
“哈,那么,听好了。”
雷吉斯清了清嗓子:“一个猎魔人说他再也不去妓院了......你觉得如何?”
何慎言勾起嘴角:“这简直是我听过最棒的笑话。”
“哈,哈,哈。”杰洛特面无表情地站在地面上给他们鼓着掌。“真的是非常好笑,好了,恕我失陪,先生们,我还有人要见。”
他们目送着他远去,雷吉斯问:“你呢?何?你打算去哪?”
“我自有去处,雷吉斯。别担心。”何慎言答道。“过几天见。”
“过几天见。”
他们分了手,互相告别。何慎言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半空中的太阳,心情突兀地变好了一些。实际上,前往维吉玛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半会做出的,而是他在旅行之出就和猎魔人商量过的。
杰洛特打算来这儿找特莉丝·梅利葛德,和他的情人再次见面,如胶似漆一段时间。至于何慎言,他是来这儿找他的学徒的。
安德莉亚。
一个旅店老板之女,作为他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师在本世界所收的第一个学徒,何慎言觉得,他还是得去检验一下她的学习成果。
他骑着马,朝着神殿区走去。上次来这儿,还是1250年。他在这里处理了一些彼界之物,和瑟雅尼认识了,被那个好色的湖中仙女拖到水底去睡了一晚上。而杰洛特则在这儿的雷比达欧医院杀了一个被彼界之物附身的怪物。
好一场苦战。
街边有不少乞讨的穷人,他们衣衫褴褛,有的甚至缺胳膊少腿,面黄肌瘦,非常肮脏。臭味盘旋在街道之上,就算以中世纪的标准来要求这街道,它也不算是‘干净’的范畴。
但你还能要求什么呢?
这里是维吉玛的神殿区——各位读者,欢迎来到这里。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滋生着乞丐、罪恶和阴暗,到处都是可疑人物与穷人。你能在这里找到各种社会底层的娱乐项目,斗鸡,黑拳,赌场乃至最为危险的角斗项目。
要何慎言来形容的话,他觉得这里是个没有超能力罪犯的中世纪版哥谭。
有趣,我的学徒,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骑着马经过一个路口,在下一个路口,矗立着一栋崭新的建筑。那是圣雷比达欧医院,看样子它在那场灾难后被重建了。
崭新的白色外墙一尘不染,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基本不可能。而何慎言则从中嗅到了魔力的气息。施法的手法并不如何高明,但极其实用。
施术者显然是个实用主义者,借由自动式的法阵,任何污渍都会被转化成为维持法阵消耗的能量之一。
黑袍法师下了马,他的黑马在一瞬间化为了光点消失。处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前,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
人群依旧彼此拥挤,吵闹。没有钱的孕妇,缺牙的乞丐,生了病的穷人......他们挤在医院前的广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刺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云霄。
何慎言向前走去,人群在他身边自然的分开。他们没有注意到他,却在脑海中本能地觉得要避开某个人,喧闹声一瞬间安静了,然后再次响起。这时,何慎言已经来到了医院前方。
大门是敞开的,内里传来不少患者的呻吟声,一些穿着白衣的护士与梅里泰莉女神的祭司们来来往往,脚步繁忙。他不动声色地进入其中,抬头向上看,身形在一瞬间消散了,再次出现,已经抵达了医院的三楼。
这里看上去是重症病房区,‘战况’比起一层大厅内繁忙了何止一倍?他见不到走路的护士,只有奔跑的护士。何慎言走在白色明亮的走廊之中,侧耳倾听,听见了自己学徒的声音。
她的语气并不如何淑女。
“听着,鲁伯特队长,如果你们再这样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终止,一拍两散!你明白了吗?导师在上啊,我简直要被你们气死了!半个月前我才说过不能在带伤的情况下巡逻,为何你们总是不听?!”
安德莉亚听上去彷佛是在尖叫,她真的很生气。而她话中的那个鲁伯特队长则以唯唯诺诺的态度回答了她的话。
“呃,尊敬的安德莉亚女士,请别发火。我们也没办法,本地的城市警卫就这么多,神殿区只有五十人,我们要分管这么大个地方,受伤是在所难免......”
“少用这种屁话搪塞我,鲁伯特队长!受伤的警卫就是病人,你明白这件事吗?我不管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迫,任何受伤的,行动不便的,都不允许他们再去巡逻,听明白我的话,队长先生!否则下次你就等着付钱吧!”
鲁伯特队长又是一阵好声好气的温言软语,这才勉强将她的火散了一些。然后,何慎言听见了高跟鞋远去的声音,还有这位队长的低声叹息。他无声无息地拐过走廊,来到他身后。
“打扰一下,鲁伯特队长。”
警卫队长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陌生的英俊东方男人,满面怀疑:“......您是?好吧,先生,您看上去像是个法师。那我就直说了,安德莉亚女士半个月前才把一个想追求她的术士打出了城,您可千万不要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有这码事?”何慎言平静地反问。“嗯......有趣,不如我们来谈谈安德莉亚女士都在医院内做了些什么吧?好吗?”
警卫队长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抹蓝光,他的神色变得呆愣了起来:“......好,好的。”
17.戒酒互助会(4k)
“安德莉亚女士,这里需要帮忙!”
一名护士叫住了气冲冲的安德莉亚,她神色焦急,衣服上满是鲜血,抬起的双手微微颤抖:“孕妇难产了!”
没有过多废话,安德莉亚立刻和她在走廊内奔跑了起来。她们穿过喧嚣的吵闹声,病人的哀嚎声与一些家属不安的踱步声,抵达了那间病房。安德莉亚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无论做多少次,她都没法习惯这件事。
她走到那个痛到连五官都扭曲的孕妇身旁,看着她的脸——有一瞬间,安德莉亚意识到,她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怒火从她心中绽放开来,在下一个瞬间却又被自己熄灭了。
她告戒自己:安德莉亚,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的遇到了导师,你不能对她发火,也不应该对她的家人发火。
安德莉亚冷静了下来,她换上一副微笑,走到女孩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一股魔力涌入,暂时平息了她的疼痛。
这个年轻的女孩因为疼痛而紧紧抓住床单的手松开了,紧接着,安德莉亚将自己的手掌心和她贴合在了一起。
她看着那双噙满眼泪的眼眸,轻声宽慰:“放轻松,孩子,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好吗?你叫什么?”
女孩拼命地点着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甩动着,她喘息着说道:“莉洛......”
这听上去不像是个正常的名字,安德莉亚想。通常来说,没几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种简短且容易记住的名字,它们一般都是假名,是酒馆里的女招待与妓女所使用的名字。
“好的,莉洛。你相信我吗?”她继续问道,声音温和而坚定。
“当,当然,安德莉亚女士。”尽管莉洛痛得要死,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惨白的微笑。“我们都相信您。”
“好。孩子,我要你闭上双眼.......”
莉洛照做了,她很怕,也很痛。但仍然按照安德莉亚的话照做了,闭上眼睛——“深呼吸,莉洛,深呼吸。”
十五分钟后,安德莉亚走出了那间病房,却在走廊外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在这儿干的很不错啊,安德莉亚。”何慎言微笑着说。“我注意到你在医院外墙上使用的自动式法阵了,不错的构思,足够简单,方便维修且极其实用。不错的风格。”
“老师?!”
“怎么?看见我很意外?”
何慎言看着安德莉亚,十年不见,当初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她不像其他女术士一样,在掌握魔法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自己的容貌与身材。
实际上,安德莉亚依旧维持着当初的模样,一张平凡的脸,甚至还有些雀斑。亚麻色头发束成在脑后扎起,她的眼睛一如当年那般坚定。
“说没有是假的,老师。”安德莉亚带着惊喜的微笑。“只是,您离开的有些太久了。”
“但至少不算迟,我还来得及看见我的学徒成长。那个孩子还好吗?”
“她很好,老师。是个男孩......”安德莉亚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间。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孩在年轻时候生下了一个孩子,如果她没有殷实的家庭,或一份体面的工作。那么,这个孩子未来的去处要么是梅里泰莉女神庙,要么就是孤儿院,更有甚者,会将他们扔进维吉玛的下水道。
那里的老鼠吃的很肥。
何慎言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的学徒在想些什么,但他不准备将自己的一些‘人生经验’传授给她。
没有这个必要——说教无益,有些事的道理终究只能自己去找寻。
然而,必要的开导还是需要的。
他做了手势,安德莉亚额头上亮起白色的花纹,繁复而精美,像是一顶王冠。她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法师正凝视着自己,这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我做错了什么吗?老师?”
“什么都没有,安德莉亚。”何慎言笑了。她很刻苦,这顶王冠至今都没有熄灭。“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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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杰洛特。
深呼吸——呼,吸,呼,吸。
四次反复,这办法每次都有效,每次都能让他的心跳慢下来。一部分是因为年少时在凯尔莫罕的训练,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经过改造的身体。
白发的猎魔人换了身新衣服,甚至洗了澡。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做的,可他买花时那个老板娘嫌弃的眼神还是让他自己多少意识到了一些。
他的两个旅伴对此一无所知。雷吉斯是个吸血鬼,只要他想,他可以对各种气味视若无睹,何慎言则干脆全身都是防护法阵。别说一点气味了,杰洛特觉得,就算是火山喷发,也不能烧掉他的一点衣角。
他捧着一束薰衣草,穿着崭新的衬衣,马裤上的铆钉闪闪发光,靴子一尘不染地踩在维吉玛贸易区洁净的鹅卵石地面上。就这样,猎魔人压抑着激动的心,缓慢地来到了一栋低矮却精致的房屋面前。
它由红色的砖块构成,顶部有着烟囱,看上去温馨且温暖,窗台下有着许多花,有些违背了季节,本不应在这个时间开放,可它们还是盛放的无比艳丽。杰洛特推开木栅栏的门,踏上干净的石板路,经由两侧的花丛,头顶的树投下一阵绿荫。
他敲响了门。
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从里响起,让他联想到温柔的风,舒适的床铺——她推开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容绽放。
杰洛特一时之间说不上是花更美,还是她更美。
“杰洛特!”
红发的女术士撞进他的怀中,温热的呼吸在他胸膛投下一阵湿润。杰洛特能感到她在贪婪的摄取他身上的味道,在察觉到肥皂的气味后,她的怀抱更紧了一些。
“你洗澡了。”
她在他耳边细语,薰衣草挤在他们彼此的胸膛之中,承受着心脏的跳动,随着他们的呼吸而颤动。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