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十五分钟过后,他满脸阴沉地跨界离开了白塔,回到了帝国宇宙当中。人在面对某些事时,第一反应往往是逃避,而不是直面危险。
......对他来说,这种事倒也算得上某种危险。
-------------------------------------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安格朗现在的表情,恐怕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起码得翻阅上十来本词典才能选出一个词语来完美地形容他此刻面上那混杂着许多情绪的表情,堪称人类情绪过山车。他在短短的半分钟内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了人类的多样性。
从正面情绪到负面情绪,不一而足,但绝对够复杂。一旁的圣吉列斯看得心中直呼过瘾,甚至想让他再多来几次。
但安格朗也不是傻子,圣吉列斯那毫不掩饰的目光自然是被他注意到了——红砂之主缓缓转过头去,盯着圣吉列斯沉默不语。
大天使露出个尴尬的微笑:“有什么问题吗,安格朗?”
“我有很多问题,实际上,我有一万个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
安格朗阴沉地说:“比如为什么何回来第一时间没找我,而是去和那个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白痴见面。”
莫名其妙被波及的弗兰克投来一个平静的眼神,他什么话也没说,甚至并未感到生气,大天使倒是向他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又比如,为什么福格瑞姆能如此好运?!”
说到这,安格朗禁不住低声咆哮了起来:“如此的幸运!他竟然拥有亲手挽回自己过错的机会!”
圣吉列斯知道安格朗指的是什么——此时此刻,福格瑞姆身边有足足三千名帝皇之子存在,都是在伊斯特凡三号上的叛乱发生之初誓死不从的忠诚派。
实际上,战死的忠诚者应该还有更多,但一万年毕竟太久了,不是每个人都还拥有灵魂,更多的人,早已在一万年持续不断的旧日回响中被磨灭了心智。
甚至就连灵魂都已经破碎,化作滋养兄弟的养料,为这些忠诚之人提供了最后的嘉奖。我们大可以这么说,这个奇迹的出现,并不是依靠帝皇的赐福。
这个奇迹,来自于他们自己。
恐怕谁都想不到,忠诚本身就是嘉奖这句谚语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应验。
“别说的你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我的兄弟。”圣吉列斯低垂眼帘。“你来自另一个宇宙。”
“但我仍犯下过错误。”安格朗的语气仍然阴沉。“吉瓦多伦,我的第一个士官——在这里的第一个士官,他本该为吞世之勇的重建献出第一份力量。”
“但是,由于我的指挥失误,让他单独行动,他死了。事后调查显示,他死在一个奸奇恶魔的袭击之中。吉瓦多伦和那杂种同归于尽了,可是,这不对。”
“哪怕是一千个奸奇恶魔的命都无法与他宝贵的生命与之相等。”
圣吉列斯同意这句话——但是,战争哪有不流血的呢?
死亡是家常便饭,牺牲更是帝国的基石。鲜血时刻都在涌出,黑暗的银河如同一把锋利的刻骨尖刀,在给全体人类施加着可怕的酷刑。
但是,一束光已经出现了。
他们的前路不再是一片昏暗,在一万年的沉沦过后,人类终于有了一个值得为之奋战的未来。
“别说了,安格朗。吉瓦多伦已经魂归帝皇座下,他可能正在注视着你,我想,他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基因之父沉浸在悲伤之中吧。”
圣吉列斯抬起手,轻轻触碰安格朗的肩膀:“逝去的,已经逝去。但我们终将会再见。”
安格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双眼仍然凝视着福格瑞姆的方向。
在那里,笑容灿烂的凤凰正不可自制地流着眼泪。他被一群伤痕累累的阿斯塔特簇拥着,在这没有多少人知道具体方位的死亡星球上,一件奇迹正在发生。
在不久之后,它将会使整个银河知晓。
帝皇之子,已然归来。
(
36.愤怒之显现
索尔·塔维茨看着面前的资料,双手颤抖——在军团之中,他是个模范。在战斗技艺上,他已经登峰造极,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在死而复生以后,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事失态。
他失算了。
从伊斯特凡三号后发生的所有事,纹阵都将其呈在了他面前。白纸黑字,清清白白——纳撒尼尔·伽罗的报信,叛乱,军团的堕落,分裂,战火四起......
然后,就是那令他无法移开视线的五个大字。
泰拉保卫战。
饶是以他超人的大脑,索尔·塔维茨都花上了宝贵的一个小时来消化这震撼的消息。在他最坏的设想里,索尔也没想过,泰拉竟然会被包围......甚至濒临毁灭。
这比他们当时遭受的境地更加糟糕。
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过后,他继续向后看。结果下一个章节的标题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帝皇在上。
索尔·塔维茨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绝密的资料,一行行字被他收入眼帘——网道计划的崩溃,帝皇的差点死亡,宰相马卡多的牺牲......
他看不下去了。
塔维茨站起身,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称作‘荣耀了自己军团的英雄’,但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不会多么在意此刻的形象。
在普罗大众的认知当中,阿斯塔特们是帝皇的死亡天使。他们是没有感情的超人,专职杀戮——从某种角度上而言,这么说到也没错。但是,阿斯塔特们并非没有感情。
他们只是将其压抑在心底而已,而压抑的情绪,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情绪的反扑会无比剧烈,甚至足以令索尔·塔维茨这样的人流泪。
他正为帝国与人类垂泪,满心哀伤。
偏偏就在此时,一个人推开了他的房门,走了进来。脚步声轻微,可存在感却强到令人无法理解。
索尔转过头去,表情立刻转为了尴尬——他面上多了一道伤疤的基因之父,彻莫斯的凤凰福格瑞姆此时正带着微笑看着他。
“感觉如何,索尔?”没有询问索尔哭泣的原因,福格瑞姆只是以温和的口气问道。
“......还不错,原体。”
“就这些吗?”福格瑞姆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望。“我以为你是高兴的流泪——等等,你不会没看到后面吧?”
“啊?”索尔·塔维茨茫然地看着他。“我,我不明白,我父,后,后面?”
福格瑞姆叹了口气,对他招招手:“来,过来。”
凤凰将他的子嗣领到桌子旁边,拿起桌上的资料快速翻阅着,很快便拿起了一张标题名为《第二次泰拉围城始末》的文件,将其递给了索尔·塔维茨。
“好好看一看,索尔,你会知道这一切的始末。”
言罢,凤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狭长的伤疤,笑了笑:“......包括我是怎么回来的,都在其中。啊,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手,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动力剑,将其递给了索尔·塔维茨。
“你的剑,索尔。”
塔维茨怔怔地看着那把安静地躺在他基因之父手中的动力剑,福格瑞姆的声音正迅速离他远去,变得缥缈又空灵,却又重若千钧。
“......我希望你知道,我以你为荣。”
-------------------------------------
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正黑着脸行走在一颗混乱的星球之上,他心情不好,这点甚至不需要说,只需要看就看的出来。
而这颗星球,已经没救了——恶魔的污染无处不在,色孽的信徒在此处以无辜之人的血肉筑起了奇诡的建筑物。
若是仔细看,甚至能从中发现极高的美感与艺术感。这些东西是无可置疑的艺术杰作——若你这么想,那你恐怕离堕落不远了。
黑袍男人自不用多说,不是何慎言还能是谁呢?不是谁的审美都单调到十来年如一日只穿黑袍的。
但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却有很多,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色孽的污染无法挽回而已,还有白塔议会论坛上的原因。
法师停住脚步,一个尚未死去的平民正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他没有发觉法师的到来,即使他正站在他面前也是如此。
这个平民的背部被挖空了,惨白的脊骨被雕刻上了亵渎的字眼。他面色苍白到诡异,眼中已经逐渐浮上了暧昧的粉紫色。
何慎言低下头,弯腰,凑近他耳边,静静地聆听着他呢喃的声音。
“帝皇......保佑......”
一声近乎不可察觉的叹息响起,何慎言抬起右手,轻轻地挥出一拳,看似绵软无力,但天地却在这一刻陡然变色。
那已经变成病态颜色的厚重乌云被狂暴的劲风吹开了,以血肉为基本雕刻出的艺术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暴风呼啸,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大地之上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一抹飞灰落在法师伸出的手掌之中,他凝视着那灰烬,一言不发。沉重的压力却在瞬间降临,大地崩裂,享受着愉悦的堕落者们在这一刻突兀地感到如芒刺背。
——而后,一个声音在它们心底响起。不论是邪教徒、混沌战帮,还是色孽恶魔,甚至是那些还未死去的平民......在这一刻,他们都听见了这声音。
那不是以他们所熟知的语言说出来的话语,但其中蕴含着的沉重意志却不需要任何翻译与说明,只要具有智力的生物,便一听就知。
恶魔们勃然变色,有不少甚至已经抛下了手中尚未完全亵渎的尸体,打算逃回亚空间之中,但是,为时已晚。
金色的烈焰从天而降,将地面化作沸腾的岩浆,极致的憎恶让恶魔们发出极致的惨叫,它们混沌的本质无法抵抗这种灵能,只能在痛苦与恐惧之中逐步死去。
邪教徒与混沌战帮很快便赴了它们的后尘,痛苦不减分毫——他们体内尚存的人类本质能让他们经受更为悠久的折磨与痛苦。
何慎言漂浮在真空之中,凝视着这颗正逐渐被点燃成金色的星球,一言不发,直到它完全成为一颗人造的金色太阳后才离去。
他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追猎,就此开始了。
(
37.一场远征(二合一)
“在这个时间开启一场远征?”
帝皇从他的工作中抬起头看了法师一眼,单从那平静的表情上,其实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想法。
面对他的问题和隐隐存在的质疑,何慎言只是点了点头。
“我从不会轻易地许下一个诺言。”
这句话还有并未说完的后半句,帝皇笑了起来——他停下了自己的工作。
那在亚空间的无序混沌中收集灵魂碎片的手停了下来,帝皇收回他的双手,将它们放至面前细细端详,哪怕是指缝间的细节他都不愿错过。
他说:“如果你想的话,就去做吧。恐惧之眼附近的疆域的确尚未收回......基利曼也曾说过他想发起一场远征,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你或许可以让他也参与进来。”
“那属于他的那些工作呢?”
帝皇不怀好意地一笑,他越来越人性化了:“你不是有个分身的小戏法吗...?”
就算是法师,也为帝皇的暗示犹豫了:“......这么做,不太好吧?”
“那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轻描淡写地将困难的选择题扔了出来,帝皇的表情再度恢复到了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眼底的那一抹笑意却怎样都无法隐去。
何慎言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帝皇却突然叫住了他。
“......祂们不会坐以待毙的。”帝皇说。
人类之主抬起头,仰视着亚空间内毫无秩序与理性可寻的星空,混沌的力量在他们头顶形成了一片透露着七彩光芒的美丽帷幕。帝皇的表情却并不为之倾倒,而是涌起了深深的憎恨。
“你搞错了一点,我的朋友。”
何慎言撕开空间,转身离去,声音在那一刻穿透了帷幕,抵达了邪神们的耳边:“......是我不会善罢甘休。”
-------------------------------------
基利曼罕见地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出神了,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种事是很少出现的。
——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罗伯特·基利曼是个很认真的人,不仅仅是性格使然那么简单,也有家庭教育的因素在其中。而他在对待政务这些事的时候,认真程度还会登上一个等级。
不过,既然是人,就自然会有心神不宁的时候,比如此刻。
他的眼前一直重复出现着一副画面——就在昨晚,那个邪恶的,该死的,自以为是的伊芙蕾妮竟然私自闯进了他的休息室。
而在外站岗的卫兵们竟然没有一个发现的——不,基利曼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他此时颇恨自己不会灵能,读不了这帮小兔崽子的心。
伊芙蕾妮夜闯他休息室自然也不是为了那点腌臜之事,实际上,她是有相当要紧的事要告知基利曼,但他仍然为自己子嗣们表现出来的想法而感到恼怒。
你们怎么能不拦住她呢?!那些都是流言,流言!难不成我还真的会去娶一个灵族女人不成?!
想到这里,基利曼叹了口气。他扔下手中的笔,此时竟然是看这只笔也不顺眼了起来——纹阵科技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怎么我们的官僚系统还在使用纸笔来传递重要的信息?
不行,必须改革,明天就发命令下去,从泰拉开始,所有与我有直接联系需要对接政务的官员都必须配备一台纹阵分机......
基利曼突兀地止住了思考,因为他悲哀地发现,这个命令的发布,他还是要用纸笔来进行。
......
有气没地方发的帝国摄政王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推开那风格简单,符合他体型的椅子,背着手站在了舷窗前。
凝视着那片银河,基利曼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马库拉格之耀了。他被政务束缚住了手脚。发现这一点后,他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丝恼怒。
而后,他的门被人敲响了。
基利曼不是个会迁怒他人的人,政治家的一大特质便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瞬间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说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