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将神
薙[tì]刀分为轻薙刀与重薙刀,轻薙刀一般直接称为薙刀,通常是由断掉的武士刀重新打磨而成的,多为女性和足轻使用。重薙刀则刀头沉重宽大,刀柄粗实,大部分是力量庞大的武僧使用。
天音将薙刀搁在墙角,她来到小木桌前,将这一次抄写咒符,剩下的五张空白咒符收进了自己的漆器盒子,现在,她的盒子里已经积攒了二十多张空白咒符纸了。
天音因为一直抄写咒符,熟能生巧,现在出错率极低,最近这次一百张竟是一张没错,而万华小姐给了她一百零五张十品竹纸,于是赚了五张。
这些十品竹纸,天音攒了很久,她一直在为计划做着准备。
而不可思议的发现了自己能够画鬼,驱使恶鬼,这令她的计划,真正有可能得以实施!
天音,打算进山。
第八话 进山
巫女跪坐老神庙边,树荫簇拥的木亭内,清晨的残雨从亭角滴落。
虽然没能得到足够的指导,天音还是坚持每早进行灵力修行。
她姿态端庄,神宇空灵,气色红晕,呼吸着,并以自己的心意引动着自己的身体,通过巫女装,吸收周围林木,石头,朝露,苍茫云层间透出的胧晨之光中所蕴含的灵力。
灵力,在这世间,无处不在,但大部分地方并不浓郁,不知山的神社区域,已经算是比较浓郁的了。
每天的灵力修行,天音都在进步着,她的身体也变得更佳,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在和原来世界不同的,如此纯净的空气下,感受身体越发健康带来的愉悦,这的确是神隐之后才有的好处。
天音的肩膀微微起伏,她闭着眼睛,舒缓的抬起双手,按照万华小姐给的书中所教,带动身心,双手运转着身上的灵力,缓缓的,在她的双掌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透明能量流。
这种透明能量流相互旋绕,莹聚,开始发起光来,并渐渐显形,片刻后,在她的双掌之间的空气中,光显出了两片相互旋绕,飘零的灵光樱花瓣。
天音眉宇微凝,身躯开始颤抖,显得有些勉强,再她尝试了一番后,还是放弃了,舒缓下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双掌间飘旋的两片灵力花瓣。
“两叶…虽然有所提升,但距离灵力显聚出三片花瓣还差的远。”
“唉…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
天音知道,只是这样修行下去,想要在半个月后的考核中通过第一道硬性门槛,已然不可能。
她必须寻找其他的办法。
万华老师的课,总是能给她启发。
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景致气氛,不同的人,会感悟到截然不同浓郁度的灵力存在。
然而,天音在这老神庙附近,并没有找到她所向往的那个地方。
她释放了手中凝聚的灵力,两片灵能樱花,缓缓的飘落在她膝下,在地面上好似融化般消失了。
她看向亭子后面,那里的光线愈发变得阴郁,那个方向,是通往不知山深处的方向。
天音来到神社大半年了,还从未离开过神社结界所保护的区域,也从未进入过不知山深处,这山究竟有多大也没有人给她明确的答复。
但天音,就像过去的少年一样,美丽,孤寂的大山,总是对她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不知山的深处,是否存在着那样的地方?
令她震惊的,感动到流泪的,只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她想要去寻找那样的地方,在那里,或许才是最适合她修炼的吧?
快要出发了,要做好一切准备。
神隐后得到再一次生命的天音,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但过去曾经选择进入最凄美的山中,有着想要结束自己生命念头的少年,内心是高傲的。
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以女儿之身去承受来自男性的侮辱,如果她不能违逆,那么她也要守护这份骄傲。
过去想要轻生并不是什么勇敢的事情,但独处异世的天音,却对自己不屈服于异世男性的决定,感到骄傲。
天音缓缓起身,回过陋室中,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天音拿出了自己积攒的二十五张空白咒符纸,她要全部抄写上法术咒文,带在身上使用。
那画有鬼的白绢,当然是她进入深山修行最大的依仗。
虽然,这决定是冒险的,而少年过去也不是多么胆大之人,但事实上,在她那夜做出各种画鬼,驱使鬼的实验之时,就已经是非常冒险了,以画中恶鬼的力量足以杀死她。
天音行事素来稳健,但到了别无选择时,也会一心一意的去冒险。
她一个神隐者,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唯一有所顾及的就是她的铁粉玲奈,不过事实上玲奈的处境比她要好的多。
玲奈只是一个侍女,即使下了山也大不了回到松田家去继续做侍女,现在松田家暂时由老夫人,松田的母亲安佃院做代家督,玲奈并不需要她担心。
但是她并没有告诉玲奈自己的计划,因为玲奈一定会担心她,拦着不让她去的。
这些天,天音还试图在白绢上用灵墨多画些鬼,毕竟她梦中可是梦到过好多。
但是,她画完那只鬼后,她怎么也无法再在白绢上画下一笔,白绢又成了一尘不染,似乎是她自己某种力量还不够?
她甚至尝试在白绢上画自己,想要画出一个自己的画影取代自己去嫁人,但同样无法无法画下。
看来,她只能带着这一只画中鬼去修行了。
不过细想来,其实也够了,一只鬼就让她精力消耗很大了,就算能同时招出更多,也只能急剧加快精力消耗缩短驾驭时间,甚至分神可能引起恶鬼反噬…
这几天,天音感到灵力修行不断的让她的身体变好,精力也变得越来越旺盛,但增幅还是有限的。
天音开始专心的抄写咒符,不管是利用她也好,压迫她也好,这一次,她是为自己而抄写。
这几天不是阴,就是雨。
神社的本社区域,也到处都是滴雨的痕迹。
几个巫女和几个男弟子聚集在本社外的空地上。
“还剩半个月,就要考核了,这次进山修行,尤为重要。我们这些人,能不能通过,就在此一搏了。”身材高挑的长发巫女,新田丽秧说道。
“喂?真的假的?新田大小姐,你们不是吧?就算在危险的环境下修行,修行的效率更高,但还剩这点时间,能有多大提升啊?万一要是在山中受了伤,岂不是得不偿失?”一名男性市徒过来听热闹,不解道。
“切,你懂什么。”新田的跟班,一名棕色短发少女,阿琳翘起小手摆手说,“不懂就走开,别在这里碍事!”
“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那市徒注意到这一撮人里,一条奴前辈也在,而且毫无戏虐之态,心里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以为我们是去突击历险修炼的?”另一位家世不凡的巫女上原琉翡一脸神秘的说,“知道么,最近不知山上的妖怪,怨灵获得更为频繁了,常下山作乱,还吃了不少人。这些妖怪已是罪孽甚重,我们正是准备组队去讨伐它们!不过比较危险呢,所以才想多召集些人去。”
“讨伐吃人的妖怪?这,这不是应该请神社巫女前辈们带领吗?”市徒惊吓道。
“阴德。”新田高高在上,气宇不寻常的冷言道。
“阴德?”市徒疑惑。
“长老婆婆上课你是不是都在打瞌睡啊?唯有我们自己去讨伐这些罪孽深重的妖怪,才能在我们自身之上积累阴德。”上原训斥道。
“这我是知道啦,可是积攒阴德又能如何?又不是投胎?”
“?”
“说什么鬼话呢!”另一个巫女推了他一把。
“前辈,你难道没听说神社的那个传说吗?前往不知山讨伐那些引起神佛之怒的妖怪,积攒阴德,然后去向菩萨求考试平安符,非常灵验!”小个子巫女阿琳在青年市徒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
“平安符!?”青年一击掌,原本如此!
他忽然想起,有关被神佛祝福的平安符的一些传闻,考核比试的时候,带着平安符的考生,明明要被对方的咒符击中,可就是诡异的绊了一下,躲开了咒符,或是实力强大的对手突然绊倒反而输掉这种事,还真是不可不信!
“我,算我一个!”市徒马上殷勤激动的凑过去,哀求般的望着上原大小姐。
“对了,一条奴兄,你怎么说?虽然你的实力应该是用不上,但有好过没有么不是么?”上原却是看向一条奴这个重要战力。
一条奴说实在有些迟疑,他很怕自己遇上那种奇怪的事。
“我就不去了,我大伯派人通知我,要我这几天去一趟城内,大伯说这次城主大人的评定会,允许我旁听。”一条奴故作平静道。
“哇!大哥!”
“主公…”
肥硕的跟班二郎握着一条奴的袖子,“参加评定会,这可是城主大人的最高权力会议啊!大哥也太厉害了吧?”
“哪里,只是旁听而已,哪有我发言的份。”一条奴得意道,自从得令于荒川大人以来,他作为联络人,暗自唆使,贿赂了几位掌权的神官,将天音排挤出许多修行课,也是功不可没。
他的能力确实得到了荒川大人的注意,要知道,这些神职老家伙冥顽不灵,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那大哥,祝你武运恒隆!我们就和新田大小姐她们准备去了。”胖子二郎道。
“嗯,多加小心吧,毕竟这考核对你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条奴几分高姿态的嘱咐。
“诸位,你们再和其他弟子说说,最好多召集些人进山。”新田丽秧望着那苍云下,山顶的树似鬼的脊背上毛发摇动的不知山。
……
夜幕降临。
陋室外面,风发出呼呼的响声。
湿冷的空气,吹动屋内的残灯。
天音将长长的白绢,用一根木芯卷了起来,卷成了一个长长画卷般的样子,然后套进带有麻绳的布带,挂在腰间,又将二十四张已经抄写好的法术咒符也收入另一个小荷包,放入胸口。
她站起身来,环视陋室…
要离开了。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凄凉的感觉,却又有些不舍。
这里,陪伴她度过了许多日夜。
她检查了下带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伞,布包,白绢画卷,咒符,装水的竹筒,她推开了移门。
夜里的湿寒之风大片的迎面吹进来,她长发随之飘舞。
天音拿起了门边的薙刀,姿态庄重的跪坐下来,斜提着刀,看向黑漆的远方。
天音略低下头,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薙刀武士出行前的礼。她感受着,冥想着自己即将承载的命运。
片刻后,少女睁开眼睛,目光变得锐利。
她又轻又迅速的起身,提刀赶入了雨夜之中。
这次进山,如果不能突破三叶灵觉,那么就不会回来了。
第九话 初之战
山,从来对天音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小雨之中,她行走在黑暗,四处与头顶都是树木重重的泥湿山路上,空气中弥散着潮湿与生涩的气息,仿佛远离人的味道。
又有些阴冷。
泛着湿泽的灌木,在时而来自天际的忽闪下,在她的眼前摇动。
天音的头发已经湿了。
这是她来到异世之后,第一次独自走进无人的山野。以往,即使是被送到不知山神社,也是被人当做大小姐拿轿子抬过来的。
天音已经很久没有回头了,等到她偶然驻足时,早已看不见老神庙了,在山中隐藏偌大的建筑,也是如此容易。
所以,这山中究竟还隐藏着其他什么东西,天音不得而知。
虽然她时而会在结界内看到妖怪的身影从远处巡游而过,但真的进入山中,却是一路,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些妖怪,是刚好不在附近,还是隐藏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窥视着自己,她不知道。
天音素来行事小心,如今她有着逆转的希望,自然会谨慎已久,不会自暴自弃的冒失。
最稳妥的自然是招出恶鬼来保护她前行,但这样太耗费精力,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在发现妖怪之前独行的时候,反而是最危险的。
她想要寻找那个地方,但实际上天音并不清楚,最适合自己,能给自己带来感动般的修行之地究竟在那里?她只能不断的去寻找。
夜已经很深,天音走了半夜了,已久没有遇到预想中的危险,只有不断发出风雨回响之声的大山。她感到,今夜应该已经走的够远了,这或许是一种直觉,她觉得今夜不适合再往前走了。
她来到山路上一盏荒废了多年的石灯旁,这人类打造的东西或许能带给她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
她在石灯旁的落叶上跪坐下,打起了伞。
这伞不是为她在山中前行时使用的,而是预备着这样休息的时候遮风雨的,休息之时,若是淋雨会让体温快速降低,无助于恢复体力。
天音将伞架在肩头,就这么静静的跪坐着,对不知山的恐慌支配着她让她毫无倦意,她试着闭上眼睛养神。
冷……
不知为何,她觉得越来越冷,难道是坐下来之故么?
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她想要睁眼看看,但好像明明意识清醒却又不受控制般的难以睁眼。
凄寒,透彻心灵的寒冷气息缭绕着袭来。
伴随着,一种阴厄的气味和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动响,那动响,节律不明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似就到了天音身边。
不对!
一股顽强而凄伤的念头冲破了天音的恍惚,她睁开了双眸,猛然转过头去,那狰狞,青腐的脸已经到了她的脖子侧面,獠牙近在咫尺!
天音在惊恐中连叫喊都来不及就往后跳去,她下意识的将伞推向那东西,自己连薙刀都来不及拿,这不是她准备好的战斗,大脑一时空白连平日里的修炼都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