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般通行路过君
中野五月倚着候机室的阳台栏杆，出神地凝视那片清辉月凝的夜幕。
仿佛一不小心就沉沦其中，哪怕是飞机起飞的噪音，也无法将她留在远处的思绪拉回此地。
“……”
片刻过后，少女低下了头，叹息不经意间从唇缝溜出。
晚风调皮地拨乱了她的长发，于是素指轻掠耳畔，她将那几缕飘扬的发丝挽至耳后，神情忧郁地喃喃自语。
“有关夜色的形容，怎么就想不到好词呢……”
换作文乃同学的话，她绝对能轻松抛出一大堆清新优美又生动的环境描写，甚至侧面联想到人文关怀和哲学道理上……
可恶！我的感性，你加点油好吗！
中野五月捏拳敲了敲栏杆，发泄心中无奈与对自己的不满。
——就算写不出夏目漱石那样『月色真美』的动人篇章，至少也不能把『那弯钩月好似刚烤好的香蕉蛋糕，美味得让人不由口水直流』当成你的最高水准啊！
渡边君曾经说过：
『想靠作文拉分，不只是要多看书累积文学素养，熟悉写作文的固定套路；
还得靠平日对身边事物的多愁善感，留意日常生活的美好瞬间，以那份朴实无华的感悟来让文字的优美和共感觉性更上一层楼，成功从一堆套路作文中脱颖而出！』
据说这次期末考的第二名，四宫辉夜同学就是因为作文写得太好，却完全没有融入个人的情感和体悟，所以才被审题老师酌情扣了一分，遗憾地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
而融入了感情、文笔又无可挑剔的作文，就会像古桥文乃那样，可以让老师哭着给出满分。
中野五月心里清楚，这种天赋上的差距，她是拍马也赶不上自己的好友，甚至连普通高中生的水准都不一定有。
用渡边君的话来说，她就是标准的理科生，右脑硬梆梆的，根本没有多少多愁善感！
能把别人的优美词句套进文章中就不错了，想要下笔成章、笔底生花，不针对性地锻炼个好几年是做不到的。
“唉，还是在飞机上翻翻大作家的散文集吧……”
拍了拍脸颊，中野五月泄气似地嘟嚷着，忽然听见了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声音。
“五月～”
“怎么了？要登机了吗？”五月转过头，就见自家剩下四位姐妹正围着牌桌打牌，根本没有半点准备起身登机的模样。
虽然现在确实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但她们也打太久了吧？
在五月无语的注视下，中野二乃头也不抬地说着，顺便挥下手中唯二的一张牌：“帮我们装个饮料呗，都喝完了……UNO！”
“啊，那我也要～”一花笑盈盈地接话，跟着打下一张牌，“加二，不好意思啦～”
“抹茶苏打水，拜托了。”三玖语气平淡，将牌贴着桌面推出，“再加二，四叶，你应该有吧？”
“这里才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饮料啊！”眼见情况不对，二乃吐槽之余，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向四叶，“你应该没有加二了吧？”
四叶看了看手中十几张牌，又看了看二乃仿佛绝境求生一般的冀望眼神，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
二乃的表情逐渐绝望。
那笑容就像在说——这么多牌一张加二都没有，那我也太倒楣了吧？
“加二……”
声音中带着歉意，四叶坚定地将手中的牌放到牌桌中央，劫后余生似地松了口气。
于是二乃抱头发出惨叫，含泪从牌堆抽了六张牌，成功从最接近胜出的人变成了倒数第二位。
五月无奈扶额，离开阳台走向牌桌：“真是的，打牌又不是不能暂停，自己去装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三玖，没有抹茶苏打水的话绿茶可以吧？”
“嗯，麻烦了。”
“其他人呢？”
“红茶。”
“果汁！我也来帮忙吧！”
“我的话～温水好了！这里没有星冰乐真可惜。”
在四叶的帮助下，一次性纸杯很快便放在了各自的面前，五月则拿着自己的咖啡走回阳台。
一花疑惑地望向她的背影：“五月，不过来一起玩吗？飞机场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啊？”
（同一时间，古桥文乃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五月抿着杯缘，稍加思索之后，带着些许困惑的笑容回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比起打牌，现在的我更想欣赏夜空，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真是个怪人。”二乃毫不客气地如此评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诶？这就是多愁善感吗？！”五月充满惊喜地眨了眨眼，眸底有着不输助航灯的亮色，“那看来我还是有救的嘛！太好了！”
“我是觉得你好像已经没救了……”三玖有些无语地吐槽。
其余姐妹同样无法理解她的兴奋从何而来，疑惑又古怪地打量她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未完成的牌桌上。
中野五月也回到了阳台，倚着栏杆和晚风，浅啜一口加了糖和牛奶的冰咖啡。
再次欣赏月色，又有不同以往的心情跃然而上，令胸口躁动不安。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将这份悸动分享给谁。
想在离开这个国家之前，最后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中野五月并没有意识到。
——那或许，才是她没有加入姐妹们的牌局，独自在外欣赏夜色的缘由。
嘟、嘟……
「喂？」
银月微弯，清辉柔情似水，洒满了夜色下的东京。
手机贴在耳畔。
晚风吹动了别着星星发饰的侧发，发丝闪烁着银色的光。
沉稳磁性的嗓音传入心中的瞬间，少女无法控制上扬的嘴角，俏脸微微发热，心跳声忽地驱逐了机场旁的噪音。
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片与他独处的夜幕。
“渡边君，晚上好。”
按捺着那份心动，中野五月轻声开口。
只是注视远处的目光，仍像是一抹不输月色的温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宠物养久了都有感情，至于你‥…‥
「你们不是要出国玩吗？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是啊，现在要准备搭飞机了。”中野五月没有回答他后面那句话，只是靠着栏杆晃了晃小腿，语气欢快地道，“渡边君，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的回答还是这么不客气。
“说一说又不会怎么样～啊，不会到现在还在学习吧？”
连五月自己都没有察觉，无论声音还是态度，那都像和男友煲着电话粥的小女友一样，充满着卸下了所有心防的娇嗔。
「……」莫名沉默了数秒，渡边望才无奈似地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你，除了吃和睡不然就是学习……我在看动画。」
“别把人家形容得跟爱学习的猪一样好吗？”中野五月鼓了鼓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算了，你在看什么动画啊？”
他似乎有些无语：「连这都要问？要不要我今天晚餐吃什么也跟你说啊？」
“聊、聊天嘛，当然是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听他这么一说，五月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积极』，被月色照亮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咳嗯……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喔？”
「呵呵。」这笑声听上去就是嘲讽。
无视越来越烫的耳根，中野五月深深吸了口气，让慌乱的心情冷静下来。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眼神一亮，兴冲冲地对电话开口：
“呐，渡边君，你那边能够看到月亮吗？”
「可以是可以……」
“快去看看！”
「为什么啊……」他的语气很不耐烦，却能听见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响起，「难不成现在能看见月之都吗？还是有黄色章鱼毁了大半个月亮？总不可能是赛亚人变成猴子了吧，离下一个满月还有很久呢……」
中野五月无奈吐槽：“可以请你举点我知道的例子吗？”
「美少女战士？」
“知道是知道，但那跟月亮有关系吗？！”她顿了顿，神情微妙地抿起嘴，“呃，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关系……可这也不是重点啊！”
「鬼知道你的重点是什么……」叹息之后，又隐约听见了开窗的声音，「好了，我现在在阳台，看见了今天的残月。然后呢？难不成从成田机场那边看到的月亮是红色的？」
“这样的话就是大事件了，我也没办法那么冷静地跟你聊天吧？”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中野五月浅啜一口咖啡，明亮有神的双眼，静静凝视着夜幕中最耀眼的那弯月牙。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渡边君，你家和成田机场相隔多远啊？”
他不置可否地回答：「谁知道，一百公里吧？」
“喔～”一脸恍然地拉长声音，五月开心地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即使我们相隔一百公里远，也能在同一片夜空下，欣赏相同的月亮呢！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吗？”
「哈啊？」措手不及似的，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很快又明白了什么，「我懂了，你是想让自己多愁善感，从而写出优美的作文吧？以景喻情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嘴唇轻轻抿住淡褐色的杯缘，五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嗯……就当是那样吧！”
「什么啊，你这含糊其辞的说法。」渡边望啧了一声，似乎不想在这方面跟她多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不过还不够优美，言词更简练、更深刻一些会比较好，才有那种名言佳句的感觉。」
五月好奇地问：“那要怎么改啊？”
沉吟片刻后，渡边望给出了答案。
「这片月色下的你我，都不是孤单一人。」
「想念时，就看看窗外的天空，无论距离有多远，我们总在同一片天空下。」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大概就是这样吧……这种话也就写在文章里了，亲口说出来实在有够羞耻。」
“会吗？我觉得还好啊？”按着心跳莫名加速的胸口，中野五月若无其事地说，“渡边君，我刚刚没有记下来，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
「当然……」他语气温柔，微微带笑，「不可以，自己回想去吧。」
“唔……”五月扁了扁嘴，对这个回答不出意料。
沮丧也没多久，她便习以为常地重振精神，又喊出了他的名字。
“渡边君！”
「又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跟三个月前的你相比起来，已经变了很多吗？”
他似乎微微一怔，很快就好笑地嗤了一声。
「那不然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从普通的校园明星变成受众人爱戴的精神领袖，然后成功掌控整所秀知院学园啊！」
“我不是指那方面啦！话说你的目标怎么跟打算征服世界的魔王一样？”五月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和大家说话的方式，还有跟我们接触的态度……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吧？”
「有吗？」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不这么觉得。」
“当然有啊！比如你以前就不会跟我聊这么多，大概三句就把电话挂了。”
「那我挂电话了。」
“你也比以前更喜欢开玩笑了！”生怕他真的挂掉电话，五月连忙接着说，“还有还有，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我总觉得你对待我的方式变得温柔，也更愿意听我说话了！不像以前，本性曝露之后就一副懒得跟我多谈的模样……”
随后，她列举了许多两人日常相处中的例子。
大部分都是他没有注意到、十分稀松平常的细节，也有很多是她『自认为』温柔的举措，用以对比当初那个将她树咚的邪恶渡边望，究竟是有多么的冷酷无情。
所谓的变化，大概就是在悄声无息之间，她们逐渐接受了彼此的过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