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般通行路过君
似乎是懒得辩驳，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她话音告一段落，沉默持续了半晌后，渡边望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就算真的是这样好了……那又如何？宠物养久了都能有感情，不过就是对你的态度稍微变好了点，也不能代表什么吧？我毕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魔鬼，哪可能一直都用那张脸吓唬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今晚，月色真美
“是这样没错啦……”
中野五月神情复杂地喝了口咖啡，不知道该吐槽他把自己当成宠物，还是该问问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既然如此，那便直抒胸臆，将最真诚的想法告诉他吧！
她没有多少犹豫，自然而然地做下了这个决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越是了解更多不同的渡边君，就越是觉得……其实，你可不用那么伪装自己也没关系的。”
「我会伪装自己，纯粹是因为这么做收益比较大而已。」
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渡边望干脆利落地回答：「并不是因为我害怕这样的自己会被他人讨厌，也不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本性感到自卑……就像每个弯腰鞠躬的社畜，并不是真的想做别人的狗一样，这只是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你别想太多了。」
他说得十分认真，并没有半点欲盖弥彰的味道，甚至对这份『误解』感到了些许不耐烦。
然而，五月却这么回答——
“嗯，我知道。”
她微笑着说：“但是，不这么做会比较轻松吧？”
「……那是当然。」
就像在夏天脱掉了沉重的长袖，这种理所当然的感受，渡边望不屑也没必要去否认。
五月笑容更盛，仿佛逮到机会，嗓音轻快地追问道：“和我相处的时候，应该也比和其他人『应酬』的时候要轻松许多吧？”
「喔，那倒没有。」渡边望忍不住笑了，「和笨蛋说话可是很费神的，顶多就是不用顾忌礼貌和敬语而已。」
中野五月娴熟地无视了这句话。
“所以啊，就算只是一点也好……不用顾忌那么多，更加自然地和大家相处如何？”
「……」
渡边望沉默了下来，隐约听到他厌烦似地啧了声嘴。
然而没有直接挂掉电话，就代表了他其实很重视自己……并且比想像中的，更加在意自己的话。
这个发现令五月不由内心一振，劝说的语气也越发慷慨激昂了起来。
“不是让你直接暴露本性，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地放松下来，不要再用那么累的表面功夫伪装自己了……要是整个高中三年都戴着那层面具和大家交朋友，不觉得会很可惜吗？”
「喔，是吗？」
相对的，渡边望只是冷淡回答。
五月下意识捏紧了杯子，又赶紧在咖啡漏出来之前一口喝干，顺便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她不气馁地接着道：“以渡边君的能力，哪怕无法成为大家都喜欢的渡边同学，依然可以做到你想做的目标吧？比如征服全校什么的……我相信不管是哪种模样的渡边君都没问题！”
「不用你说，我也相信自己。」
懒得搭理似的语气，从电话那头冷冷传来。
“最、最重要的是……”
五月咬了咬唇，就像被冷水一次次浇熄的火炬，她的声音也逐渐微弱了起来。
即便如此，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仍坚定地从喉咙中挤出发自内心的话语。
“最重要的是！哪怕渡边君的本性和伪装有着很大的差距，但只要能让大家看见你真正温柔体贴的地方，即使哪天不小心暴露了，他们一定也会像我一样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再怎么凶都无法讨厌你——”
「所以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在意她字句中透露而出的情感，渡边望只是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冷静而轻蔑地跟她讲起道理。
「且不说我的本性根本和体贴温柔扯不上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而舍弃我精心打造出来的『社交礼仪』？我有什么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吗？」
“这……”
中野五月张了张嘴，却想不出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反驳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渡边君很少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哈啊。」两人沉默之间，他失望似地叹了口气，「结果只是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不用你多管闲事，我现在就过得挺好的。」
「那就这样——」
多此，一举？
他的话音落下，中野五月猛地抬起了脸蛋。
那一瞬间，明亮温柔的月光驱逐了脸上的阴影，瞳孔中的失落被闪烁着银辉的坚定所取代。
她就这样不服输似地盯着头上的弯月，仿佛那个人，现在就在月亮上看着自己一样。
“——才不是多此一举！”
要透过整片夜空，让相隔百里的他也能亲耳听到一样的音量。
中野五月紧紧握拳，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对渡边望说话。
“这样做，渡边君绝对能过得比现在还要开心！所以绝对不会是多此一举！”
「……」
渡边望吓到似地安静了下，随后才问：「你有什么根据？」
中野五月理直气壮地挺起胸：“没有根据！”
渡边望被她弄无语了，愣是好半晌才做出回复。
「道理讲不过开始耍任性了是吗？真有你的……」
“没错哟。”
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五月将被风吹到面前的头发挽至耳后，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我就是要对你耍任性……谁让渡边君是我的朋友，我的导师，我十分重要的人呢？”
即使双颊绯红，她依然直率而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认为压抑着自己的校园生活能带来快乐的回忆……所以，为了让渡边君不会在三年后后悔自己的选择，我要从现在就开始耍任性，直到你不必再发泄内心积累的压力、也不必再用假笑掩饰心中的不满为止！”
「……秀才遇到兵，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无言以对的渡边望，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真当自己是开导忧郁症患者的精神科医生？还什么压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这叫做必要的社交礼仪！」
她立刻反问：“所以，你是开开心心、心甘情愿地用笑脸面对每一个人，积极热心地去帮助他们？”
渡边望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这都是为了在大家面前建立良好形象。」
“异议阿里！”仿佛抓住了关键证据的律师，中野五月大声说道，“你只说了目的，却没有说出过程中的心情——渡边君，你答非所问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不要再狡辩了！”
「……啧。」
这声啧嘴，很明确地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喔，他自己教的啊？那没事了。
「啊对对对，不爽又如何？反正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你就别多管我的闲事了。」
没有再谈下去的念头，渡边望冷冷地抛下一句，就准备直接结束通话。
“我……”
小脸微微仰着，中野五月朝夜空抬起了手臂，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手掌遥遥伸向那仿佛近在咫尺，实则远若天涯的银色弯月。
却连月光都从指缝间溜走。
然而，她并没有露出任何失落的表情，只是出神似地望着远方。
在渡边望挂掉电话之前，少女轻启朱唇，声音如晚风一般飘渺柔和。
“渡边君，我想要多管你的闲事。”
「……」他顿了顿，「为什么？」
“因为，我……”
不再犹豫，深埋心底的绿芽即将破土而出。
鼓起勇气，声音从胸腔到喉咙——
却在脱口而出的前一刻，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五月，登机时间要到了，你还在那边做什么啊？抓蚊子吗？”
二乃单手插腰，催促着她赶紧收拾好东西出发。
五月连忙收回了手，转头望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发烫的脸颊。
“没，没什么啦……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奇奇怪怪的……快点进来！”
等二乃转身回候机室，五月才心有余悸似地松了口气，手掌按着心脏狂跳的胸口。
渡边望像是挑准了时机开口。
「你要登机了吧？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祝你旅途愉快。」
“……嗯，那就这样。”
破土的勇气已然消失无踪，五月只能勉强笑了笑，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但是，怎么能就这样放下呢？
就这样停滞不前的话，渡边君还是会和以前一样……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仅仅是想到这点，不甘心的情绪便再次盈满胸口。
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她微咬粉唇，好似钢琴线将心脏紧紧勒住一般，呼吸仅停留在鼻腔之中，有些喘不过气来。
于是，中野五月强行让自己深深吸了口气。
恍惚之间，她再次望向与他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起欣赏的那抹弯月。
略带凉意的晚风拂过脸颊，机场的噪音再次消失无踪。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
只是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这么说而已。
“渡边君。”
对着电话那头，少女面露微笑，感慨似地呢喃出声。
“今晚，月色真美呢。”
「……」
话音如石子没入水中，没有响起任何回声。
或许是早就挂断，又或许只是不愿回答。
等中野五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和他的通话已然结束。
仅有自己在孤单的月色之下，脸蛋宛如发烧一般渐渐发红，甚至连耳根都布满了晚霞般的红晕。
“我、我……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要多愁善感也不是现在啊！虽然感觉自己变聪明了但也不要用在这里啊！夏目老师对不起呜呜呜呜！”
悲鸣从抱住脑袋的双臂中传出，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
这时，屋内又传来喊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