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话说回来,我们在讨论涉及白英华道友遗留的空位之事,而有一人同样具备资格。”桂堂东说道,“他生前收的最后一个徒弟贾道善,同样能参与这场讨论吧。
还是说,徒弟没资格参与师父的事?”
在场诸位真传,除了历晴川之外皆接受了来自师父的传承,否定贾道善,等同于否定他们自己。楚清秋急忙说道:“但是,日升渡特殊的传承机制,让传承顺序以白家人为优先,这里有四个白家人,贾道善的顺序在后面,他不能算一票!”
“好啊,我让你半票,但我这个东道主算一票半可以吧。”桂堂东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道,“反正还有最后一人前来投票。”
楚清秋双臂交叉:“你够了桂堂东,不带你那么耍赖的,这次你又召唤什么阿猫阿狗充数!”
“哦,我倒不觉得自己是阿猫阿狗。”
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黑发银眸的健美女郎踏步向前,她的佩剑与桂堂东的“碧罂”发生共鸣,在她身上,最后一丝液态灵气挥发,仿佛她从灵气之海游泳归来。
楚清秋难以置信,旋即恼怒的捂住额头:“胡玄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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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集邮
桂堂东在南轻絮布置会场,招待客人的时候,便唤醒了胡玄冬,那时候,他已经考虑用表决提案的方式来限制各方势力争斗的强度,先把这几天拖过去。
表决是多数人的游戏,而在表决之前,参加表决的各位便开始估算自己的得票情况,桂堂东把票数分为三类:自己的铁票仓,自己绝对得不到的票仓,以及摇摆票仓。
显然,想要推进自己的议题,就必须扩大自己的铁票仓,估算自己和反对者有可能争取到的摇摆票仓,得出充满主观倾向,用来说服自己的预测结果。
他预测自己有赢面,所以他准备在接下来的会议提出,如果不能通过谈判桌达成,他还有用武力来维持领地安静的后备方案,只是桂堂东现在处于厌战期,能不动手绝不动手。
说到底,修道者境界的攀升,力量的提高只是表象,而其本质则是精进自己的学术水平,对自己所选的飞升道路的知识理解不断加深。
对知识的理解决定了修士能抵达的上限,而战斗仅仅是帮助修士抵达上限的一种手段,所以修士们的战斗有意义,但意义有限。
无奈,暴力会带来快感,力量的提升也让在学海中苦苦划桨的修士们获得正向激励。长久下来,就连真传们都变得依赖暴力。
桂堂东简单说明此事,那特别的唤醒方式让他略显尴尬,胡玄冬却抓住他激活她的那根手指,含在嘴巴里。
“不是梦。”她说。
“虽说我想和你寒暄几句,但时间人容不得浪费。”
桂堂东把事情简略说明的时候,胡玄冬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更衣,事业在前,桂堂东调整了一下呼吸,便恢复平静,继续说他的事。
最后,他在镜前梳理她如墨的长发,以金银饰品加以装饰固定,于是镜中映出一位被窄袖束腰勾勒出优美身材的女郎,她像女侠多过修士,不过桂堂东也好这一口。
“纵观参与者,师姐,你,少廪君是我的铁票仓,不会反对我的提案,而那些有可能反对我的人里,白家的那几位不够格和我对峙,所以只有可能楚清秋、冬白雪与江纤尘三人正面挑战我。
江纤尘不谙世事,满心想着她的灵药,行动最好预测;现在已是秋末,冬白雪的力量即将步入巅峰,而相对的,她的其他方面都在衰落,更加不善言辞。
如果有谁反对我,那只可能是楚清秋,她像个青春期到来的女儿一样,一直想对我这个做父亲的发起叛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
不过,楚清秋还年轻,很多想法都很幼稚,纵然向我发难,却不至于让我焦虑——她不可能有我想不到的奇着后手。”
桂堂东的双手摁在胡玄冬的肩膀上:“所以,我先把你藏你一手,看情况再让你登场。
你的禁足令还在,纵然白英华的事让你获得借口,代表兵甲门前来干涉此事,但你的门派能不能认同你的先斩后奏还是另说。”
“知道了。”胡玄冬的手搭在桂堂东的手背上,“不过我远道而来,要些报酬总是合情合理的吧。”
“你想要什么?”
胡玄冬点点自己的嘴唇,桂堂东俯下身来,胡玄冬也回身面向桂堂东,她的长发扫过他的衣衫,发出细碎的声音,随后,两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带着胡玄冬的味道,桂堂东抓紧时间去见了另一位客人,贾道善,白英华收的最后一位弟子,且从白英华让这名弟子与自己同船,看起来他相当中意贾道善。
不过,白英华死后,白英华的嫡子们争夺权利,却忽视了贾道善,让桂堂东觉得有些可疑——贾道善再怎么根基浅薄,也是白英华的关门弟子,如果能拉来支持自己,己方阵营的声望会更高。
所以,白家三兄弟判断收益与损失后,刻意无视了贾道善。而在之前,看到贾道善满脸戾气的殴打厨子少年薛似凡的时候,桂堂东便判断此人不堪大用。
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滥用暴力却只敢挥拳向更弱者的人,桂堂东这些年见过一些,他们都充满如下品质:自卑,自傲,敏感,嫉妒,缺乏安全感,且欲壑难平。
生活的重压摧残着他们内心骄傲的幻想,于是压力在累积,而在某个突然的时刻,他们就会变得状若疯狂,破坏他们眼前看到的,判断自己能够摧毁的东西。
不够疯狂,也不够聪明,但可以利用。
于是,桂堂东找到这位被闲置的边缘角色,或许是因为在厨子少年那里发泄过暴力,或许是把桂堂东的传说与本人的形象终于联系起来,这一次贾道善看到桂堂东,比上次恭敬许多。
“白家诸子勾结外人争权夺利的剧目比我想象里快很多,”桂堂东开门见山,“你也在其中吗?”
“桂道友……这是何意?”
“想来你知道,我是这件事存粹的受害者,我被动的得知你们的事,接纳你们带来的麻烦,与白家兄弟唤来的真传交手。
我本想置身事外,但白家兄弟阋墙的激情缺把我卷入其中,所以我不得不考虑这样的问题:我投注谁赢面比较大,最符合我本人,以及阳炎府的利益。
我先要搞清楚,竞争夸父之位的都有谁,所以我先找到你,作为被白英华道友带在身边的关门弟子,理论上,你也有作为白家的继业者的理由。
毕竟,如果白英华认为他的三个儿子足够中用,为何又要收外姓人为徒?如果白家三兄弟不曾戒备你,为何在他们争夺权利的时候,刻意忽略了你?
你让我感到好奇,或许你奇货可居也说不定。所以,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吗?”
“我……想过争夺夸父这件事。”贾道善飞快的看了眼桂堂东,“可我并没有什么资本,而且心情很复杂。我的师父死了,死相凄惨,但大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忙着争夺他遗留的地位与财富,太荒谬了。
他们就没害怕过吗?杀了师父的人,有可能会继续找机会杀死我们这些同船的人。他们就没害怕过吗?我们在这里争来争去,最后被外人摘了桃子。”
然而这荒谬,不是白英华亲手造成的吗?桂堂东想。
桂堂东说道:“我们这样第一次交谈,不可能推心置腹。这样,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我把你送进会议,同时我也会观察你,是否与资格和白家三兄弟同场竞技。
对我来说,谁成为新的夸父无所谓,重要的是,是我的盟友成为夸父。
每个人,在年轻时候都认为自己是有才能的,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所以,你要抓住机会证明你自己吗?
当然,我不勉强就是了。”
贾道善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坚定的看向桂堂东:“我愿意,我也会为此而回报您的!”
就这样,桂堂东关于贾道善与胡玄冬接连两手安排,否决了楚清秋的提案,事情回到他的掌控里,但现场气氛微妙——
冬白雪与江纤尘与胡玄冬目光交错,偶尔还会看向南轻絮,现在少廪君的代理人,在脑海里进行博弈。
白家三兄弟看向贾道善,先是不可思议,然后是恼怒,冲动的长子白西甚低声说道:“真有脸来啊,这个孽……”
白西仁急忙拉了哥哥一下,压低声音:“白家的家丑已经在外人面前暴露的够多了,你还嫌咱们名声不够臭吗?”
白西甚冷笑:“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名声也未曾好过,这个世界,终究是谁拳头大谁说的算。”
白西仁露出嫌弃的目光:“不,哥哥你错了,这个世界,那些深刻理解社会运转规律的学者说的算。”
白西狩笑的乖巧:“两位哥哥的观念不能说错,但我认为,在争夺夸父之位的当下,谁能处理好和盟友的关系,谁能看透多方博弈产生的可能性,谁才能赢。”
只有楚清秋跑过来和桂堂东说笑,刚才的交锋于她不过是游戏,游戏输了令人不爽,但游戏仅仅是游戏。
“说真的,不如我们一起支持白西甚算了。”楚清秋说,“这事挺无聊的,我想赶紧结束,好让你陪着我在你的领地逛逛。”
“我看啊,你是想让全临淄的人都知道,我陪你一起逛。”桂堂东说。
“对啊,有好东西就要向别人炫耀,藏着掖着多没意思。”
楚清秋说着,挽着桂堂东的手臂,冲历晴川比了个鬼脸。历晴川嗤笑一声,没把楚清秋当回事,看看惦记桂堂东的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比一个爆炸的身材,胸口平的比嘴都硬的楚清秋,显然是次要威胁里的次要威胁。
白家三兄弟斗而不破,他们表面还互相称为兄弟,但会议结束后,他们纷纷以寒山号破损,且会睹物思情想起亡父,以及不安全等理由云云,重新分配住所,白家三兄弟各占一艘船,聚拢他们的追随者与盟友。
这时,人们注意到白西狩的盟友是西正教会的那位教士。他们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但考虑到白英华分配给小儿子的任务领域就是外交,那么白西狩之前和西正教会接触不奇怪。
白英实与贾道善也各占据一艘船,他们都不约而同和桂堂东联络,告知情况,希望自己得到桂堂东以及背后的阳炎府的支持,但桂堂东现在有些忙。
来到临淄的诸位真传里,楚清秋和冬白雪跟着白家兄弟走了,而桂堂东强留了江纤尘,在他的领地,他得保证白家兄弟的安全,而江纤尘就是最大的威胁。
桂堂东有想过嘴炮说服、以法律之名采取强制措施或者交易的形式,但江纤尘却顺从了他,大概是认清形势,觉得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盟友又多,她蛮干吃亏的是她自己。
不谙世事的月华苑女修能如此识大体,桂堂东喜不自胜,邀请她在寒鸦号歇息,按照高规格招待,江纤尘也答应了。
寒鸦号内部的生活设施融合了桂堂东前世的生活经验,特别是他只在网上看到过想象而无法实现的设计,在这一世终于如愿以偿,它比门派为外宾营造的驿馆更舒适,就连惯于享乐的历晴川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因而,登上过这艘船的人,私底下也管它叫寒鸦旅馆,但桂堂东不许他们那么说,说“寒鸦旅馆”这种说法太晦气。至于为什么晦气,桂堂东没解释,客人也没追问,只当桂堂东小小的怪癖。
不过,当楚清秋临走时,得知江纤尘住在寒鸦号上,她给桂堂东递来自求多福的表情。
桂堂东想弄明白这里边的隐情,楚清秋却笑着跑开了,这个调皮的小鬼从来没好好当过乖女儿的角色。
江纤尘在船上,胡玄冬自然也在船上,这下历晴川的目光就变得犀利起来,住了三个月后,她已经把寒鸦号当自己的地盘,南轻絮是器灵也就算了,江纤尘与胡玄冬的存在,让她有地盘被入侵的感觉。
历晴川没发作,表面上,她甚至友好的接待了两位客人,而在桂堂东进疗伤室的浴池里,恢复和冬白雪对战之消耗的时候,她却不客气的挤进来,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在集邮吗,每个门派的女真传你都要沾一遍手!”
“喂,有好些是她们主动的好吗?”桂堂东摊手,“不过硬要说的话,我确实对全图鉴有些强迫症……要不要我找个白家的女人,支持她去争夸父?”
“可惜,白家没有哪个女人有资格争这个,你看到咯,白英华的确养了三个儿子,他的徒弟是男的,他不争气的弟弟是男的,他那西正教会的盟友是男的,他的厨子……等等,白英华包养的那个女修去哪里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白家兄弟阋墙的剧情上,所以我派人把她接走,接到临淄保护起来咯。他们不关心白英华的死,我却有点兴趣,所以,我会试着调查是谁杀死了白英华。”
第十七章 江纤尘的爱好 10→9
桂堂东勉强压制了白家兄弟的战斗欲望,也兑现自己的承诺,把告诉自己情报的芈若洁安置下来。但他清楚,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夸父的位置留在白家,而如果自己拼命阻止,最后最遭恨的一定是他。
所以,他和师父联络汇报情况,而历无咎表示门派在和日升渡联络,听那边的口气,是否由白家人继续执掌夸父之位,与选出新的夸父……这两种选择在日升渡的选择是一半对一半。
因而,桂堂东只能观望,同时也要适当的控制白家兄弟阋墙的进度。既不能让他们太快分出高下,又不能干涉的太过明显,招致白家一致厌烦。
这样,他就要在白家三兄弟之间维持均势,至于白英实与贾道善,桂堂东一开始就没考虑,他们俩只是用来平衡白家三兄弟的工具人。
白家的圈子之外,便是要考虑各方介入者的立场与可能的行动了,修士们是善变的,一开始捆绑在一起的组合未必能走到最后。
桂堂东想着这些,忽然听到船内的警报声响起,那是异种灵力的活跃程度超过警戒阈值而发出的警报,这代表胡玄冬或者江纤尘启动了自身的功法。
桂堂东化作一道火焰,抵达现场的时候,看到胡玄冬手执虚涛,劈碎了江纤尘手中的月光。
江纤尘眼瞳从月牙转为半月的形状,这代表她从试探转向认真的态度,当桂堂东席卷而来时,江纤尘掐灭手中的法术,同时戒备着胡玄冬与桂堂东。
“这是怎么回事?”桂堂东问。
“我想出去散步。”江纤尘说。
“带着杀气去散步?”胡玄冬问,“比起散步,我倒觉得你像去杀人。”
“这又关你什么事?”
胡玄冬对桂堂东笑了笑,桂堂东懂了,她又在要奖励。在此之前,他先解决江纤尘的问题。
“江道友,你若对临淄城有兴趣,我明天可以陪你游玩一日,但现在天色已晚,不妨在寒鸦号休息,养足精神平复情绪,明天才有好心情。
再者说,我们今天没有达成任何关于合法交战的协议,作为会议的参与者,你不能对其他与会者出手。”
江纤尘摇摇头:“可是,我想出手的对象不是与会参与者,而是寒山号的长袍老头。他没参加会议,会议的结果和他没有关系。”
“长袍老头……你是说西正教会的教士?”桂堂东说。
江纤尘点点头,桂堂东面色凝重,白家人与诸真传吸引了他太多关注,他竟把那泰西教士给忘了。
这时,通讯符箓响起,桂堂东打开,守夜人安排在空港的执勤小组,报告冬白雪离开自己下榻的飞行法宝,不知所踪。
冬白雪极有可能利用会议的漏洞,前去做掉白西狩的帮手,让白西狩提前从夸父争夺战里出局,所以他不得不去看看情况。
“胡道友,江道友,你们且在寒鸦号里休息,我去看看情况。”
胡玄冬点点头,看桂堂东大步流星的离开,她像是女主人一般,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对江纤尘说道:“今晚我们只是看客。”
江纤尘不谙世事,但她不傻,径直问道:“你和桂堂东有一腿?”
“还不到那种程度,不过在不涉及门派利益的时候,我们像是你猜的关系。”
“哦,那能给我几套他的衣服吗?我要没洗过的那种。”
“?!”
胡玄冬是现有的真传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如果按照世俗的年龄,桂堂东大概是在和奶奶一辈的人物谈恋爱。
胡玄冬活的久些,见过的事多些,她不像年轻人爱吐槽,试着从正常的角度理解江纤尘的思路:“有些丹药有特殊的要求,讲究阴阳平衡,君臣相佐之类的,你是需要他残留在衣服上的阳性成分吗?”
“不啊,我就是喜欢闻他的味道。”江纤尘爽快的回答。
“呃,这还真是独特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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