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道
为了脱身,文森特伯爵给了自己一个礼貌性的巴掌,说道:
“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忘了,我想问一下在座各位还有多久,是否需要上来一起吃个便饭?我已经在宴会厅中准备好了宴席,还请殿下赏光。”
维恩疑惑的瞥了一他一眼,就因为这种事情,专门跑下来一趟?
这人果然和海蒂说的一样,挺怪的。
维恩思索了一下,似乎今天的确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不过因为随身携带着荒时之锁,身体状态几乎处于静止的缘故,维恩现在对饥饿也开始变得不那么敏感了起来。
多少吃点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维恩摇了摇头:“到时候派人送到我房间来吧,我还有事,就不下去和你们一起了。”
他还打算回房间好好研究研究这本笔记,尤其是笔记上面记载的,那个自己记忆中毫无印象,但是却肯定存在过的“被北境王捡回来的失忆的瓦伊凡女孩”玩伴。这或许对他补全穿越后丢失的那部分有关童年和北境的记忆有很大的用处。
文森特伯爵略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又一次鞠躬行礼到:“遵命。”说完,便转过身,小跑着快速离开了审讯室。路过影卫时,子近略微侧头瞥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目送着文森特伯爵毫无察觉的从不远处的楼梯口离开,松了一口气,随后悄悄地向旁边挪了一步,将还未关门的审讯室中的场景暴露出来。目光隐蔽的注视着楼梯口下方隐隐露出一个小尖角的陈。
注意到文森特伯爵离开,陈等候了一会,待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小心翼翼的从楼梯下方弹出脑袋,闪亮的目光望向文森特伯爵刚才进入的方向。在走廊的尽头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小房间,此刻房间的门刚好处于开启的状态。陈的视线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看着布鲁斯同学黑着脸,面部还有一些擦伤(在森林里突袭的时候挂的彩),衣服上也满是灰尘,看上去脏兮兮的(你站在崩塌的泥岩巨像旁边你也脏兮兮),甚至还有一些烧焦的痕迹(在熔岩巨人身上时被莱瓦汀烧的),此刻正在一名头上长着独角的兜帽长袍人的护送下,从房间中走出。
临走前,他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军装男人说了些什么,军装男人点了点头。
距离太远,他能听到的东西并不多,姑且就几个字。
“......交给你了.....吊死.....搜寻......”
陈默念着这几个勉强能听清的单词,此时她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学院选修个唇语。
但仅仅只是这几个单词,也足够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了。
阴暗的和漫画中的地牢一模一样的场景,布鲁斯同学沉重的脸色,还有“交给你了”这种可怕的flag台词,陈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最坏的猜测:
布鲁斯同学,这是在....交代后事吗?
她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微站起身做出助跑的动作,刚想从躲藏处冲出去,肩膀却被一股巨力压住,动弹不得。
她浑身一颤,转过身,看向身后,站在那里的是一名身穿黑蓑,头戴斗笠的怪人。
影卫子近将手指竖在嘴边,摇了摇头,示意陈噤声,不要冲动。
在陈下到地下室走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位自以为躲藏的很好的小郡主,只是以他的立场,加之曾经在龙门没有保护好塔露拉小姐的过失带来的愧疚,让他不是很好意思在陈面前显露身形。察觉到陈是想窥探审讯室之后,他也只是稍稍侧开了身子,为陈留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陈居然还想要冲出去!
这可不行,这里毕竟是维多利亚的地盘,就算您再怎么想和驸马爷见面,那也不能贸然闯入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场合,你们可还没有正式结姻呢,更何况,大炎有传统,女子不得干政。
没办法,子近只能被迫现身,拦住了陈。
他无视了陈怒火中烧的眼神,捂住了她的嘴巴,牵制住她的行动,等着维恩和独角兽顺着楼梯离开,才松了开来,看向眼前的少女,恭敬的单膝下跪垂首道:
“影卫——子近,受魏彦吾恩公所令,特来保护陈小姐!”
陈咬了咬牙,万分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影卫,道:
“我知道你,影卫!你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你也背叛了吗?”
第六十四章 陈:发错了抱歉,重发一遍
陈晖洁,愤怒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在她的面前,布鲁斯和塔露拉一样被坏人带走,而自己只能向着他伸出手,却被魏彦吾(的手下)压制的难以向前半步!
所以现在她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你只是看着,难道你也背叛了吗?”
她看着眼前的黑蓑,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当年塔露拉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布鲁斯同学的时候还是这样,你们就只敢欺负一下比你们弱小的人,面对比你们强的人就不舍得做半点事情!那好,你们不做,我做,放开我,我要去找布鲁斯同学!”
你做?你做什么啊你做!
被陈稀里糊涂数落了一通,影卫子近一脸茫然,他迟疑的歪了歪头,问道:
“那个,郡主大人,莫急莫急,慢慢说,您打算对维恩殿下做什么?”
陈仰起头,奋力想要挣脱被影卫拉住的手。在再次失败之后,才仰起头回答道:
“做什么?你觉得我打算做什么?你不敢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我不会像你和魏彦吾那样对自己朋友的死视而不见!”
“啊?”
影卫子近终于反应了过来,直觉告诉他,自己护卫的这位直率的陈郡主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而且这个误会似乎有点大,他尝试着问道:
“您说的对,郡主大人莫急莫急.....”
陈眉毛一竖,反驳道:
“不要用哪个称呼叫我,我和那个害死了我母亲的软弱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影卫子近苦着脸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僵硬的改口道:
“您说的对,小姐莫急,魏公给予了我们先斩后奏使用武力的权力,您的哪位朋友遭遇了险境,请告诉我,哪怕是拼了在下这条老命,我也会将您和您的朋友安全送出维多利亚的国土!”
这...这么爽快?
这下轮到陈诧异了。她疑惑的盯着影卫上下打量了好一阵,确认他刚才说的话不像是在撒谎,才皱着眉,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
“没想到你们之中还是有勇敢的人的。”
陈指着上楼的楼梯说道:
“就是刚才那个人啊,那个金色头发的菲林,那是我的同学,他叫布鲁斯。他现在很可能有危险,我必须去救他,你要跟我一起吗?”
影卫子近表情微妙的听完了陈的猜想,心说维恩殿下的确挺危险的,对你我来说挺危险的。至于他本人有危险没有.....
影卫子近觉得,那大概是没有的。除非有谁能在蒸汽甲胄的重重保护下潜入现在的文森特伯爵府,然后再躲开在阴影中监视着一切,保护着维恩的独角兽部队,最后再抵达维恩的房间之后,在哪位展现出惊人才华的少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便刺杀他。
这可能吗?这合理吗?
影卫子近自问自己肯定是做不到这一切的,如果真的能遇见这种人,那他只能由衷的感叹一句,可怕吗?是的,很可怕。
影卫子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善一些,对着一脸期待的陈晖洁说道:
“这个啊,小姐莫急,小姐莫急,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那个布鲁斯同学他.....”
“误会,有什么误会?没有误会!你除了这句小姐莫急还能不能说点其他的?”
陈听完第一句话便怒不可遏的打断了他,
“你们和魏彦吾一样,总是喜欢这样搪塞我。”
“首先你们一开始便宣称这一切都是误会,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真的出事了,你们又说或许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我们不该采取任何行动。现在好了,布鲁斯已经真正面对生命危险了,你们却开始说什么:也许我们该采取行动,但因为这样那样稀奇古怪的原因,所以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陈晖洁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影卫子近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机会,突然挣脱了他的束缚,向着楼梯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
“去*龙门粗口*的什么也做不了吧!哪怕对面是维多利亚的皇室又怎么样?我可不想到最后像是当年一样,只能一边听着你们说什么:也许我们当初再努力一点,再坚决一点,就能够将她救下这样的鬼话,一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我要做的,不管对面是什么,我现在就会去做!”
话音未落,她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口。
实际上,陈的速度虽然很快,但相对于专精于剑技与格斗技的影卫子近来说依然慢的可以,在被挣脱的那一瞬间,影卫子近完全有能力反应过来,将陈抓住,而在陈跑上楼梯,跑到地面前的这段时间,影卫子近也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追上她,重新将她控制住。
但他没有这样做。
苍老的影卫轻抚了着自己腰间的龙纹唐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在反思,也在怀恋。
曾几何时,跟着魏公征战在龙门的街头巷尾,与科西切的蛇鳞进行一场又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肉搏杀,只为了夺回龙门这座只属于大炎,只属于他们的城市的时候,子近也和陈一样,直来直去,鲜衣怒马恨不得将所有不平事用手中的剑一一斩断。
但自从因为科西切的那次阴谋而失去了爱德华.雅特利亚斯唯一的遗孤塔露拉之后,他便也开始变得畏手畏脚,时时刻刻担心着是否又因为轻率和大意而中了敌人的奸计,担忧着会不会又因为想得不够多,不够深而导致失去重要的人。
不仅是他,全体影卫,乃至于自己的恩公魏彦吾大人,都开始由曾经的军人,战士,铁血汉子,逐渐蜕变成政客,杀手,时时刻刻盘算着计划的阴谋家和他的爪牙。
这是他的初衷吗?
影卫子近曾经从未想过这些,因为自那次事件之后,他便下意识地将思考的主动权交给了魏彦吾这样他认为“足够聪明的人”,他不再热血,不再会怒发冲冠,披上了黑蓑,从正面抗击,光明磊落的禁军变成了潜伏于暗处,一击必杀的“影卫”,但今天,陈的话点醒了他。
有些事情,例如爱,是决不能像影卫一样压抑潜伏着等待的,要么光明磊落的生,要么正大光明的死,这一切没有妥协,没有退让!影卫可能会退让,但陈不会。
陈,绝不是和现在的他一样,因为做了可能会错,可能会遭受损失,就绝不去做的软弱的人!她不会退让!
他没有理由去打击陈的这份赤子之心,相反,他应该祝福他们,祝福陈成功。
“就让她去救维恩殿下吧。”
影卫默默地低下了头。
片刻后,他又抬了起来,一脸惊悚。
*五个字的龙门粗口*,不对啊!他居然差点被陈一番话给带到沟里去了。
这里是可是维多利亚的北境,重兵把守,内外监控,维恩殿下压根就没遭到任何危险啊!陈这跑过去是救谁啊?
从那个护卫维恩殿下的独角兽手里救维恩?
妈呀,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影卫子近来北境是来保护陈的,可不是来陪她搞个大新闻的。他可不想明早泰拉日报头版头条就从维多利亚内乱变成《震惊,炎国郡主拳打独角兽,竟为一男人.....》。
他毫不怀疑哪些无良媒体绝对写的出这种标题,而且这次甚至不是夸大,是真的就这么回事儿。
在再被陈郡主骂一顿和回龙门之后被魏彦吾恩公用赤霄剑术吊起来打一顿之间,影卫子近很快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快步追着陈的方向跑去。
“郡主....啊不,小姐莫急,小姐莫急啊!”
第六十五章 笔记——苇草(Reed)
维多利亚,文森特伯爵府,卧室。
维恩关上门,将门锁别上,打开壁灯,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下。从怀中取出了笔记本。
抚摸着精致厚重的封皮,维恩莫名感到内心之中传来一阵悸动。这并非是维恩的意愿,而是来自身体本身的执念——他想要立刻打开笔记本,从那入门三分的笔迹中拼凑出北境王的形象。
一个孩子,居然连他的父亲都不了解?
受到感染,维恩略有些悲伤的叹了口气,就满足“自己”这个小小的愿望吧,抱着这样的想法,维恩打开了书封。
入目是在地下室中仅仅略微浏览过的第一篇日记:
【泰拉历1085年5月8日,晴。】
现在是泰拉历1092年6月初,也就是说,距离写下这篇日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了吗?
故事的最开始记述的是北境王针对一只荒原异种的讨伐,这些邪魔是名副其实的人类之敌,不只是维多利亚,大地上的其他强国,例如乌萨斯,大炎,莱塔尼亚,萨尔贡,都在不同程度上抵御着这些怪物。
从笔记的记述来看,这次讨伐应该是大获成功了。荒原异种被击杀,危机解除,北境王凯旋,甚至还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一个失忆的“瓦伊凡少女”。
“我打算将她带回家去,这样,在我离家出征的时候,维恩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答应了,随后便晕了过去。”
不知为何,读到这里,维恩的心中忽然有些微疼。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将笔记翻页。
【泰拉历1085年5月10日】
日记并不连续,看来北境王也只是会在闲暇的时间中随手记下一些值得纪念的事情。
维恩接着阅读下去。
【军马实在不适合一位受伤的小姑娘,每次看见她因为颠簸触动伤口而渗出冷汗的样子,我就感到格外的担心。军队路过多伦郡的时候,我特意向当地的镇民借了一辆驼兽车。这两天她的状况好了许多了,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能够对我的话做出一些细微的反应,大概再过两天,她就能醒来了吧。】
维恩无奈的笑了笑。
该怎么评价这位“父亲”呢?对一个从荒原异种的巢穴中救出来的少女毫无防备,甚至还格外关照,戒心也太差了吧。在维恩的前世,别说是猛兽巢穴里的失忆少女了,就算是垃圾桶里的婴儿,倒在路上的老人,在伸手相助时也要格外三思。
但不得不说,仅仅是阅读着这页日记,维恩就能够在脑海之中勾勒出一个有关北境王的雏形——一个强悍,但也温柔的父亲。
下一页。
【泰拉历1085年5月14日】
【比我预想的要慢上许多,但谢天谢地,她还是醒了过来。我很难描述当她睁开眼睛看向我时,那一刻我的心情。她有着湛蓝色的双眸,那眼睛就像是泰晤士河洁净的河面,比我拥有的任何一颗宝石都要清澈美丽。她看着我,张开嘴只能吐出难以理解的音节,她失忆了,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白纸,她用婴儿般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将我当成了父亲。】
【父亲......】
维恩注意到,在字迹末尾的下方,有一块区域小小的晕开的墨渍,像是被风干了的纸片,带有独特的干涩质感。
他掉眼泪了?
好奇心推动着维恩向下一页翻去。出乎意料的,下一篇是一篇同日期的日记。
【泰拉历1085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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