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那就快些出发吧,时间不等人。”
第九百四十九章 在地狱行走 六
歌利亚卡车是一种坚固耐用的运输工具,最初设计用来承载帝国军队穿过地下建筑群和采矿隧道的人员。该车的坚固结构和经过化学处理的材料层使其能够抵御大部分形式的工业伤害,也常常会成为基因盗取者教派的移动载具。
现在,经由红曜石-阿尔菲神甫改装后,这辆卡车称得上是一只装甲野兽,车顶还被安装了一挺有炮盾的自动炮,虽然跟阿斯塔特们的载具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但在这个偏远的山区地带已然足够。
“嗯……”
斯布鲁斯缩着身体,膝盖上放着他的链锯剑,他的对面是麦塔兰,而兰德尔则是把脑袋探出去,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们成功地布设了地雷,并根据神甫所赠的地图继续向着星港坠落地前进。
“额……”斯布鲁斯几次想要开口跟塔曼莎搭话,这个女孩是神甫的学徒,也是新兵们现在的卡车司机,“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到达?”
“大概十天的时间,”塔曼莎目不转睛地说道,她那瘦弱的身躯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紧紧抓着方向盘以防止卡车在颠簸的路上冲入两侧的森林里,“但我们中间至少还需要补给一次,现在有还几个地方可以选……之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山区,顺着那里的公路接近坠落区。”
“哦……这样啊,这样啊。”
斯布鲁斯继续缩着身体,跟对面的麦塔兰大眼对小眼。
这样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待兰德尔从上面缩回身体后,他疑惑地看着斯布鲁斯和麦塔兰,又侧头看了眼驾驶室的塔曼莎,低声问道:
“你们吵架了?”
“没有!”x2
“那就好,我刚才比对了下地图,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到达第一个城镇,当然,卡车不能进入镇子。”
兰德尔盘膝坐下,将地图摊开在腿上,其他两人别扭地前倾身体凑过来。没办法,这辆卡车对三个阿斯塔特来说还是有点狭窄。在确认自己的同伴都能明白自己所指的方位后,兰德尔开口说道:
“斯布鲁斯,你呆在卡车里,保护卡车和塔曼莎,而我和麦塔兰进镇子搜集物资,我们尽量搞辆载具来——塔曼莎?”
“我在,兰德尔大人,”女孩的声音从驾驶室里传出来,声音混杂在卡车发动机的噪音里,“您有什么吩咐?”
“卡车的燃料还可以支撑多久?”
“不算备用燃料的话,还能再以现在的速度和路况行驶三天,”女孩高声回应道,“神甫大人改造了这辆车的发动机,更能节省燃料,转化效率更高,但我们绕了路。”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那兰德尔他们就可以多收集点其他的武装,或许还可以找点武器来,”斯布鲁斯的脸上多出些笑意,可随后,他又想起个问题,“且先不论城镇沦陷的可能,如果城镇沦陷,而你们又发现了幸存者呢?要带上还是不管?”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斯布鲁斯。”
麦塔兰开口说道,他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举手表决吧,我认为不能带上幸存者,即使找到了更多的载具也是一样。”
“我同意麦塔兰的决定,”兰德尔附和道,随后,他们两人一同望向了斯布鲁斯,“你的意见呢?”
“该死的,你们都做出决定还问我干什么?!啧……我们要是乘坐的雷鹰战机就好了。”
斯布鲁斯嘟囔着,他向后靠在卡车车厢上,双手环胸,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们快到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卡车抵达一个名叫“长河镇”的城镇外,城镇并不大,但看得出来被建设的不错,笔直的大路将城镇分割开,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广场内矗立着一尊天使雕像。
但这些已经是过去,现在的城镇正被浓烟包围,数栋建筑被点燃,在黄昏的光芒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你们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就回来。”
在简单交代些事情后,兰德尔便与麦塔兰一起小心地摸向城镇,而斯布鲁斯则是找了把单分子刀,将树枝和高大的杂草砍下来后将歌利亚卡车掩盖起来,但这样的伪装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待斯布鲁斯第三次抬着杂草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塔曼莎从驾驶室上方的舱盖探出身体,直勾勾地看着昏暗下来的天空——
血色的群星遍布整个夜空,五彩斑斓到令人作呕的极光横贯其中,几乎要把摩洛主星的苍穹撕成两半。
昨夜尚不是如此。
发生了什么?
斯布鲁斯不知道,但他看到塔曼莎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光芒,像是群星从天空中落下,坠进了女孩的眼眸里,让那原本棕褐色的瞳孔贴上一层美丽而虚幻的薄膜。
“塔曼莎?”
“啊……斯布鲁斯大人,抱歉,我走神了,”女孩被斯布鲁斯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驾驶室,但新兵的动作比她更快: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你看到了什么吗?”
“我知道看到了星星,大人,以前没有这么多星星,而且颜色也不对。”
“……”
“您在烦恼什么?”塔曼莎问道,她转过头,用那棕褐色的眸子看着斯布鲁斯,“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情?”
“额……是的,我很抱歉,”斯布鲁斯承认道,“我被战团的药剂师从镇子上带走的时候,我的父亲不想让我离开,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失去了我的母亲、我的妹妹——以及我。”
“即使是成为帝皇的天使们?”
“即使是成为一名帝皇的死亡天使,”斯布鲁斯坐在塔曼莎的旁边,长出一口气,“我直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但我那个时候满心都想着建功立业,想着以帝皇的名义在银河中征战……我觉得我只要在战团里,在兄弟们之间脱颖而出,即使是那个偏远的小镇里也能听到我的名字。”
“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这样的话,我的父亲就能开心一点,我内心中的愧疚就少一点……抱歉,或许我应该说我的原生父亲,”斯布鲁斯苦笑一声,“我现在要称罗伯特·基里曼大人为我的父亲,他是战团的基因之父。”
“我无法理解,大人。”
“没事,你只需要知道,我让我的父亲失望了,无论哪一个,我为此悔恨不已。”
“……”
“塔曼莎?”
“我在听,大人。”
“你的父亲因你而骄傲吗?”
“是的,大人,”塔曼莎终于笑了出来,“他以我为傲。”
斯布鲁斯也笑了起来。
高大和矮小的身影就这样坐在美丽的极光下轻声交谈,等待着同伴们归来。
第九百五十章 在地狱行走 七
夜幕降临。
兰德尔和麦塔兰小心翼翼地接近城镇,他们翻越城镇边缘道路的围栏,进入一栋两层建筑里。
稍作检查后,两人便从虚掩着窗帘的破碎窗户向外看去,建筑燃烧起来的味道顺着微风飘进房间里,与那赤红的群星光芒一起。
“燃料仓库离我们不远,希望我们能在那里找到辆运载车,”兰德尔望着街道上的指路牌,那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被糊满了恶心的液体,直到现在也仍然往下滴落着,而地上则是趴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这个镇子沦陷有段时间了,”麦塔兰开口说道,他抬起激光步枪,用上面的瞄准镜观察着街道尽头,“没多少血十字,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好像还有邪教徒……他们在献祭一个血十字。”
“用垃圾进行献祭,真的会得到回应吗?”
“谁知道呢,”麦塔兰耸耸肩,他的目光划过街道,“在六百米的距离上还有一辆四轮的车辆,如果没有移动工具的话可以用那个,虽然我觉得那玩意儿能发动起来的概率不大。”
“那就先不考虑,我们可能需要背着燃料桶回去。”
“既然如此便快些行动吧,我有点担心斯布鲁斯和塔曼莎。”
麦塔兰说着,收起激光步枪向楼下走去,而兰德尔自然也是快步跟上。
赤红群星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极光的影子缓缓垂到地面上,如同朦胧的纱幕。
在处理掉街巷角落里的几个疯狂自残和交合的血十字后,麦塔兰甩掉战斗匕首上的血迹,边跟兰德尔一起向着燃料仓库前进,一边低声说道:
“夜空变了,兰德尔,黑色军团的渣滓们肯定进行了什么邪恶的巫术。”
“显而易见的,兄弟。”
“……麦塔兰,”兰德尔开口说道,但走在前面的麦塔兰并未回头,而是小心地探出脑袋,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麦塔兰,你想说些什么就直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无话不说,我看你这几天一直想说点什么。”
“有这么明显吗?”
麦塔兰叹口气,他抬起激光步枪,略作调整后扣动扳机,赤红色的光束一闪而过,将一个游荡着的邪教徒杀死,后者的脑袋瞬间爆开,所剩不多的脑组织向着四周溅射而去。
略作沉默后,麦塔兰开口说道:
“你把自己置身于领导者的地位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但我觉得你不应该一个人背负我们三个人的责任,任何决定的后果都应该由我们一起承担。现在想想,还真是羡慕斯布鲁斯,他的心思很单纯,简单且纯粹,或许最终能活下来的人是他也说不定。”
“感谢你的坦诚,麦塔兰,”兰德尔苦笑一声,“我现在只是感觉自己的弱小与无力,我尽力去思考对策,进行去锻炼战斗的技艺,但每一次都会止步于过去的记忆——就像斯布鲁斯说过的那样,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们?而不是比我们更勇敢,更强大的人?每平安地活过一日都会让我感觉羞耻。”
兰德尔低头看向手里的武器,战斗匕首的锋刃上映出他的脸:
“我渴望力量,渴望智慧,渴望荣耀,渴望让这一切重归过去,甚至是干脆就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像是我们在新兵连队里度过的那些时光,平静、按部就班地前行,战团长会站在高台上宣讲战团的历史,连长会带领我们在战场上冲锋……我扣动扳机,挥舞剑刃,杀死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名字被刻在战团石碑上,成为他人故事里的一员。而不是现在,带着我几乎无法承受的期望行走在即将被毁灭的家园上。”
“……疑虑生异端,兄弟,”麦塔兰低声说道,“你正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
“我们都走在危险的道路上。”
兰德尔如此回应,他越过麦塔兰,快速跑过街道,进入到对面的建筑里,而麦塔兰便只能叹息一声,快步跟上。
就这样走过了几个街区之后,兰德尔与麦塔兰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或者说是他们最不想遇到的情况:
两个幸存者。
一对母子。
道德的考验来得比新兵们想象中的更快,棘手的是这对母子发生了轻度变异,而更棘手的是,他们还有清晰的、完整的意识。他们知道自己是谁,甚至是虔诚的国教信徒——
手掌上长出几根长短不一的触须的年轻母亲,将那自己脸上微微浮出紫色鳞片的儿子拢在怀里,神色惊恐无助,而她的脖子上则挂着双头鹰的项链,房间内更是杵着一个小小的帝皇圣像。
这或许就是他们没有被彻底腐化的原因。
“帝皇的天使们?你们来救我们了吗?”年轻母亲小声地问道,“我看到了你们肩甲上的标志,我曾听那些布道的神甫们说过。”
该死的……
兰德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现在突然很想回去撕烂斯布鲁斯的嘴,但他还是缓缓吐息后,半跪下,开口说道:
“我们正在执行任务,希望你不要介意,另外,我们并不是专门的救援部队。”
“……”年轻母亲微微垂眸,“这样啊,你们也抛弃我们了啊……”
“什么?!”
“那些守卫城镇的民兵们离开了,逃走了,星界军也逃走了,现在连帝皇的死亡天使也要逃走了吗?从战场上。”
你们从与战团一起战斗的战场上逃走了。
这个想法瞬间涌入兰德尔的脑海中。
“……”
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愧疚几乎要将兰德尔击溃,让这段时间展露出来的坚强外壳开始崩裂,以至于他甚至想要现在就冲出房屋,把街道上游荡着的血十字和邪教徒全部杀死,让这对母子能够活得更久——兰德尔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或者,换个做法?
杀死眼前的母子?让他们知道冒犯自己的下场?
麦塔兰会支持自己的,他也看到了眼前这两个人的变异……他们已经背离了帝皇之光……麦塔兰会支持自己的,斯布鲁斯会理解自己的……没有人会指责自己……毕竟,兰德尔,你已经承担了如此之多。
“抱歉,夫人,”麦塔兰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上传来,让兰德尔从迷幻中惊醒,“我们有要务在身,你们需要保护好自己,救援部队将会在前线的战斗结束之后才能到达,至于时间——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情,希望你可以理解。”
兰德尔木然地看着麦塔兰从口袋里掏出些压缩饼干,还有一罐清水,他把这些东西放在母子面前,又补充道:
“如果你觉得硬的话就放在水里泡着吃掉,清水和饼干都要省着点吃。”
“这……感谢你们,感谢两位大人,”年轻母亲的脸上终于多出些笑容,连带着那个男孩的脸上也浮出些好奇和快乐,“愿祂保佑你们。”
“帝皇会保佑我们所有人。”
麦塔兰说着,伸手在兰德尔的肩膀上拍拍,说道:
“走吧,我们还有‘任务’要执行。”
“啊,哦,好的,我们出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兰德尔跟着麦塔兰离开房屋,他在隐入街道深处的黑暗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房屋的窗户,他看到那对母子正站在窗户的薄纱后看着他们——周围的一切都被暗红色的星光笼罩着,只有那两对毫无生机的眼睛如利刃般刺入兰德尔的灵魂。
沉默片刻后,兰德尔跟上麦塔兰的脚步,正如之前所说,他们还有“任务”要完成。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顺利,顺利得仿佛在做梦。
当兰德尔与麦塔兰带着燃料桶和其他物资返回,看到被杂草伪装起来的歌利亚卡车时,坐在车顶的斯布鲁斯和塔曼莎正在向他们招手,亲如兄妹。
兰德尔的脸上多出些欣慰的笑容。
麦塔兰却是带着些忧愁。
第九百五十一章 在地狱行走 八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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