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绝不死于流浪 第126章

作者:城南贵糖水

没办法,古灵庭人去航空公司随随便便来个举报,他的顶头上司都会慎重对待,如果举报者还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的工作多半得告吹。

“只是个屁!”古灵庭乘客震怒,“让那个贱民来我房间道歉,否则让你们一个个全部遭殃!”

乘务员面色煞是惊恐,她想藏到空员的身后,后者却用无奈的眼光着她。

“如果你想要更好的体验,为什么不乘坐更高级的客轮呢?”卡洛森握着啤酒杯,突然开口。

古灵庭乘客看去,发现是一个瘦削如铁、苍白如纸的青年男子。

这同样是底层人的特征——哪怕穿得人模狗样,那营养不良的脸色一看就是从贫民窟中走出来的渣滓,古灵庭蛀虫。

不过,哪怕是渣滓和蛀虫,他还是要给一点儿面子,不便产生过多的矛盾,否则,真在古灵庭打起官司来,他未必能占多大便宜。

古灵庭乘客说道:“若不是这几日到泰尔恩坦最快的航班只有这一艘,谁愿意和一群贱民挤在又冷又湿的船舱里?连新鲜的水果都没有,那咸肉简直是猪食!”

这话惹恼了其他乘客,不少人对他怒目而视,但是,古灵庭乘客身后还站着两个牛高马大的仆从,便没人敢言语。

“但是,你着急也无用,”卡洛森说罢,又看向乘务员小姐,“请问在延迟起飞时间的情况下,我需要多久才能抵达不夜城?”

“等强风过去后,还需要大概十天……抵达泰尔恩坦需要一个星期,但客人,我们抵达泰尔恩坦后可能会绕过飓风岛……”

卡洛森一怔,问:“为什么?”

“不夜城正在爆发一场恶咒肆虐的瘟疫,所以……”

“起航时怎么不说?”卡洛森皱起眉头。

恶咒与病毒不同,传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各种先决条件才会感染新的个体,它不完全是物质的,还可能是模因的。

在疫医处理的案例当中,比较典型的是一个“笑话”恶咒,它会在目标听完被感染者对“笑话”的讲述后陷入间歇性癫笑,继而自发地将笑话传播。起先,这个“笑话”不具备致命性,但随着听众的增加,“笑话”逐渐被翻译为多种语言、还衍生出各类媒介的传递方式,在被感染者累积的过程中,“笑话”的“笑点”也在降低,一次又一次,直至让感染者在癫笑中死亡。

故而,恶咒一般不会出现他踏上航船仅仅四天就突然发展为瘟疫的情况。而且,他记得飓风岛的主流宗教是太阳教,怎么会让本质是邪法的恶咒肆虐呢?

“当时的情况并不严重,恶咒只是在小范围传播,听说被控制得很好,”乘务员解释道,“所以事先我们并没有对航向进行调整,但昨天收到电报,说不夜城将可能封锁半个月。”

“其它地方可以登陆么?”

“飓风岛西边有几座村镇,但要到东边的不夜城得翻过山脉。那里交通不便,又正好被暴动的奴隶占领了……”

卡洛森头疼起来。

这时,天空传来狂风呼啸以外的嗡嗡声。一艘大船在十几艘小型飞艇的簇拥下悬于高空,涡轮撕绞着暴烈的气流,桅杆上的空盗旗帜清晰可见。

“空盗啊……”卡洛森欣慰地感慨了一声。

出了浮星海地界,空盗这玩意儿就像野草一样根除不尽——老老实实种田是活不下去的,只有做空盗抢一票才能维持生计。

这座前哨岛屿总岸线不到五十公里,没有什么驻军,除了四百多小镇居民外,就只有一百多需要进入扭曲密林的狩猎者和探险家,外加几条能在雾河上飘行的小船。

前哨与扭曲密林近在咫尺,但放眼望去时,就像在望一座不见首尾的巨峰:生满苔藓的扭曲根须在灰压压的雾色中延伸,灯塔照亮模糊、庞大的虚影,空盗旗展于虚影之下。

扭曲密林有太多藏身之处,其中不少被空盗团用来开辟为隐秘老巢。空盗劫掠周边商旅,如果有佣兵和军队前来剿灭,他们便直接往密林深处一钻,猫上几个星期,等风头过了继续做生意。为此,扭曲密林周边的空盗个个都是生存大师。

三只飞艇降下来,里面跳出二十多个握刀持铳的盗匪。

迫降这座岛的还有其它两只小型客船和一只小型商船,加起来约莫四五百人。

奈何船只并未起飞,更没有配备舰炮,即便是随船警卫也没有什么重火力。

在空盗船的俯瞰下,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令卡洛森感到诧异的是,在空盗降临的一刻,小镇的镇长便带几个汉子将两车早早准备好的物资补给运输过来。

“老规矩!”空盗小头目笑着对镇长比划着手指。

“哎、是、哎……”镇长唯唯诺诺,又从缝在棉衣内的口袋取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钞,“最近小镇的收入欠缺,您来之前还有一队空盗老爷‘收税’,因此只剩这么一……”

“拿来吧你!”小头目夺走钞票,啐了两口痰,将镇长一脚踹开,“呸,穷鬼,呵呵呵呵,今天不错,遇到一波肥羊。”

被踹飞的镇长也不恼怒,他如蒙大赦,欢欢喜喜地逃了。

镇上的狩猎者和探险家们冷眼旁观,没人来伸张正义,而空盗也不会打劫他们的财富,彼此心照不宣。

“做什么,啊呀呀呀你们敢扒老爷我的衣裳,别抢!他妈的狗东西,他妈的畜生!你知道你现在抢的是谁吗?老子是古灵庭圣比苏市政府人事部劳工管理处副处长!你只要敢动我,古灵庭的军舰第二天就要骑到你脸上!两条狗崽子,愣着干什么,给我弄死他!”古灵庭乘员立刻呵斥身边的仆从。

“我不建议您和空盗对着干,他们只是要钱而已。”仆从摊开手,“我们接受您的雇佣,主要是保障您个人的生命安全,面对不可抗力时有权优先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危。”

“你们不是超凡者吗?我养你们做什么吃的!”古灵庭乘员怒喝。

“啪。”

空盗小头目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说道:“古灵庭,老爷你好大的官威啊!”

古灵庭乘员明显被抽懵,他还没反应过来,牙又飞向高空。

“啪!”

“弄死我,我好怕啊!”

“我是古灵庭公民,你不能……”

“啪!”

“超凡者,好威猛啊!”

他的巴掌让古灵庭乘客皮肤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和脓疮,煞是骇人。

“我、我可以给你们钱……”

“钱?难道老子不会抢,你在侮辱老子的职业么?!”

“你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都不想升职了吗!”古灵庭乘客望向人群。

“哦?还有和你一起来的?”空盗小头目伸手示意,人群稀稀拉拉散开,立刻现出当中几名装束和气质不同于他人的乘客,有男有女,他眼前一亮,“啧,不错呀……”

两名空盗在一旁低声交谈:

“古灵庭是谁?”

“傻逼,古灵庭是个地名!经常围剿我们的探险家公会就是从古灵庭来的!”

“呀——”空盗小头目把上一位古灵庭女客,和乘务员小姐比起来,她显得小家碧玉、清新可人。

“请不要这样,”乘务员小姐忽然拦住空盗的胳膊,“规矩我懂的!只要交钱,你们就不会掳人!”

然而,空盗却挥臂将她震倒在地:“他妈的,鬼骨的规矩你还想管到老子头上?咱们和他荒火空盗团早晚要算清总账,看他妈谁才是扭曲密林的王!”他怒吼道,“所有人都把钱交上来,女人都露出脸,给老子在空地里站好,别想耍花招!”

人群唯唯诺诺地照做,无人敢反抗,头上的空盗船就是悬在眉心的一柄利箭,随时能够屠杀所有人。

其他飞艇同样跃下空盗,将客船和商船控制,防止起飞。

“你,钱!”一个空盗拿着铁盆走到卡洛森跟前。

“多少?”

“铛!”空盗用铁盆砸在卡洛森腹上,青年男子瞬间佝偻下去。

空盗揪着他的耳朵说:“还他妈问多少?全部!老子要他妈的全部!信不信我把你这鸡粪灌满脑子的蠢货连衣服都扒光啊!!!”

卡洛森从裤兜里取出钱包,空盗一把夺过,从一把钞票中翻到一张照片:“啧,好俊的娘们儿,她是你什么人?”

“未婚妻,她在家,没跟过来。”卡洛森老实回答。

空盗往女人堆里瞥了一眼,稍有姿色的已经从哭哭啼啼变为绝望挣扎,被强抢到飞艇上。

“啧,真可惜,”他拍了拍卡洛森的脸,“下次长点记性,把女眷也带上,听到没有!”

一轮洗劫全场不到半个小时,空盗手法熟稔、乘员配合无间,面对被掳掠的女人的哭喊,她们同行的男伴低下头,恍若未闻。

“开走那几条船,再把古灵庭的伙计带上,多好的肉票啊,可以开高价让人来赎!”空盗小头目命令道。

他踹了一脚倒在地上、虚弱无力的古灵庭乘客,后者满脸脓疮正流出恶心的浆汁,他五指露出锯齿状的空隙,插在对方的面颊上,对方血管下的黄绿色的毒素涌入体内,他仿佛进食了什么大补之物似的,满脸享受。

卡洛森一眼看出,空盗小头目是将对象的血肉之躯作为某种微小生物的培养皿,利用古灵庭乘客的生命力将之壮大,再反过来吸收,强化自身。

这个古灵庭什么什么处的副处长没有死掉,但除非花大代价进行治疗,否则必然伤疤丑陋、肌肉萎缩,下半辈子得靠轮椅和拐杖度过。

他跟上空盗人质的队伍。

一个空盗将其推开,挥舞砍刀,手铳抵在卡洛森额头上:“没让你跟来,赶着找死是不是?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你们不是要让古灵庭的人……”卡洛森吱吱唔唔。

“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空盗盯着瘦削如铁的苍白男人,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怎么可能是一伙呢?

“不、不是,但我是古灵庭的公民……”

他的唯唯诺诺引来空盗们一阵阵哄笑:

“哈哈哈哈哈,捡了个傻叉!”

“头儿,先别做掉他,就把他带进船里,我要跟这小白脸好好玩玩!”

空盗小头目也觉得荒唐可笑,他走过去质问:“你是做什么的,值几个赎金啊?”

“头!这家伙是个穷鬼,钱包里除了乱七八糟的卡就没几个钱,不过他未婚妻的照片看得我欲罢不能,要不让他女人来这里陪咱们几个月,用身子把他赎走!”

卡洛森露出讪讪的笑:“我是做医生的,确实没什么钱……”

空盗小头目眼睛一亮:“医生?你会治伤么?”

“外科内科我都略懂一些,我在医学院主修的药理学,对植物比较感兴趣……”

“头儿!咱捡到宝了!”一个憨头憨脑的空盗笑道,“大团长不是正愁一位船医吗?”

“得了吧,”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空盗嘲弄道,“这傻叉跟你一样蠢,也会治伤?别哪天你胳膊挨了一枪子儿,他给你把脑袋锯掉!”

“哈哈哈哈哈——”

空盗小头目说:“你,跟上来,至于有没有真本事以后再说,如果真是个傻子……”

卡洛森立马撇清干系,正色道:“我不是傻子,大学时我的专业课成绩每年都是年级第一。”

“哈哈哈哈哈——”卡洛森的话越发逗笑空盗,“他是读书读傻了!”

“闭嘴!”空盗小头目瞪了众人一眼,他亲自押送卡洛森,但也没用什么捆绳和镣铐,“跟上!”

人质们被送至空盗们的“座舰”,一艘容纳百余名空盗的战船上,和被掳掠的女人一起关进船舱的监牢当中。

空盗小头目对监守说:“看好这帮人,尤其是那肾虚男,我现在要去向大团长禀告,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后可就是咱们的船医了,你小命以后就攥在他的手上!”

监守连连应是,小头目离去后,卡洛森从草席上坐起来。身边的女人们哭哭啼啼,乘务员小姐拉了拉他的袖口,低声安慰:“您不要担心,听他们的话,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这种事你常遇见吗?”

“有时会,”乘务员小姐点头,“但附近有护卫舰巡逻,十次航班可能只有一次会遇上空盗,如果逃跑的话也有机会等到护卫舰的支援,如果遇上荒火空盗团,他们是按人头和商货价值收取保护费的,不会害人……”

“这么说,是我运气比较好了。”卡洛斯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这放在他苍白的脸上,好似雪天里升起暖阳。

“您真乐观……”乘务员小姐说,“之前的事谢谢您,医生。”

“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你不需要感谢。”卡洛森摇了摇头,“另外,我不是医生。”

“啊……啊?那您?”乘务员小姐急得快哭出来,“您不该撒谎的,他们会杀了您的!”

“叽叽歪歪什么呢!”监守吼声传来。

“我对治病和行医执照不感兴趣,那只能救一人、救百人,可人每天都在生生死死,医生并不能使更多人活着,他们被有钱人购买服务,只帮少数人延长生命。”

“您也可以帮助贫穷的人呀……”

“我能治病,但治不了穷,”卡洛森微笑道,“疾病不是掠夺他们生命的本因,穷才是。”

“都说了,你他娘的叽叽歪歪什么呢?”监守走过来,朝牢门狠狠踹了一脚,对着窗户怒吼,“还有你,哭什么哭?臭娘们,是不是烧烂喉咙你们才会老实点儿?”

卡洛森问:“你知道疫医吗?”

监守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但有小头目的提醒,他也不好对这个未来的船医发怒。

“您别再说啦!”乘务员小姐拉住他的袖子,惊慌地规劝。

“人心的恶就像一场难以治愈的瘟疫,它诬告、诋毁、欺凌善者的温良,使人人都站在利己的立场……”卡洛森从草席上坐起来,他已经“看”清了这艘船的所有布局,“它惩罚善行、鼓励恶念,就像你的同事,并不会为你挺身而出……他或许是想帮你的,但他更明白,一但做了出头鸟,就会有更大恶对他实施惩戒。”

卡洛森走到门前,跨过脓疮满身的伤者,门锁的结构一片片剥离、自行分解,他推开:“所以我不会治人,一些人的死反而是对他者的成全。”

监守陷入莫名的惊恐中,不知为何,他发觉自己浑身瘙痒、却难以动弹。

卡洛森的皮肤下爬出根蔓,朵朵紫花在肩上绽放,缤纷的孢子与花粉一并飘出。

监守的皮肤开始龟裂,奇异的菌类和花卉在盛开,他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话,吐出一朵鸢尾。

卡洛森回过头,对乘务员小姐说:“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导师们并不教你这些,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这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过于啰嗦……你今年多少岁?”

“十、十七。”

“这正是年轻女孩盛开的花期,你不该凋谢在这里……请跟我来,”卡洛森说,“我不熟悉航道,也不会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