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139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亲爱的阿萝。”

这场战争,这场游戏。

发起者是安瑟,引导者是安瑟,掌控者是安瑟。

而最后……艾菲桑徳看起来赢了,伊沃拉看起来赢了,苏丝伦看起来也赢了,甚至就连战争游戏的双方,那两个领主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实际上,真正的胜者,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胆大包天到敢于如此欺骗伊沃拉,欺骗每一个人,连皇帝都视作棋子,随意操控,在最后完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并且甚至还得到了每个人的感激,认可,赞扬,保持住了自己那完美形像,从容支配着一切的,最邪恶的魔鬼——

安瑟·海德拉。

第二十一章·魔鬼的同行者⑤

8K

低头调制着营养药剂的明芙萝,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诧异声音:

“你又打算靠喝这东西过一个月吗?”

“时间宝贵。”

明芙萝头也不抬地回答:“浪费可耻。”

坐在工作台上的安瑟仰头叹息:“这就是你为什么长……”

“……”女人扭过头,用锐利森冷的视线注视着安瑟。

“好吧好吧,开个玩笑。但你这样的确不健康,阿萝。”

“我更倾向于你后面这句话是在开玩笑。”

明芙萝轻轻振荡起玻璃器皿,面无表情地说:“它比你吃过的任何东西都来得有营养。”

“我是指……”安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方面。”

“虽然看起来仅仅只是吃食,但归根到底,这依然是人对于‘享受’的追求,是人的本性。”

“你并不是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可怜人,偶尔一两次为了时间不吃正餐也算正常,但这副‘我完全不需要’的样子,可不对劲。”

他看着明芙萝手中那瓶绿色的浓稠液体,颇为认真地劝告道:“你在为自己的工作和理想,逐渐剥去身上的人性。”

“只是不进食就算剥去人性?”明芙萝扯了扯嘴角,“你危言耸听的本事倒是日渐增长,安瑟。”

“这只是一种征兆,预示着你迟早会主动剥去更多……算了,到那时候,我会大发善心救你一次的。”

安瑟轻笑着拍了拍明芙萝的肩膀:“到时候,你可要想好我感谢我的方式。”

明芙萝没有甩开安瑟的手,只是将最后一滴不明液体滴入器皿当中,再度摇晃起来,语气淡漠道:“你就继续这么痴心妄想吧。”

稚嫩的海德拉微微挑眉,虽然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态度,但习惯跟容忍可不一定会划上等号。

他直接弯腰伸手夺下明芙萝手中的营养药剂,在对方逐渐冰冷的注视下,语气悠然地说道:

“这样啊,本来我还想着……告诉你一个伟大无比的创想呢。”

“……你可从来不会用这么自以为是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构思。”

明芙萝的语气微有变化:“又是什么恶劣玩笑,还是——”

“当然是,确实如此。”

安瑟微昂起头,海蓝色的眼瞳中藏着对方无法看清的戏谑:“‘现在’,只有我才能想到这么伟大的东西。”

他的话语让明芙萝陷入沉思,虽然已经见多了安瑟提出的,连她都为之震惊的诸多构创,甚至还实现了不少,但安瑟几乎没有……不对,是从不会用“无比伟大”这种东西,来形容某个器具,“了不起”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就连械装那种堪称梦幻的东西,在安瑟这里也就到这个地步而已。

明芙萝的心跳逐渐加速,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十分罕见地,产生名为“亢奋”的情绪。

虽然眼前这个讨人厌……当然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的金发小鬼,将他的构创变作甜美果实,然后堂而皇之,几乎是明摆着的在果实外边做了个简陋至极的陷阱,就等着她一脚踩进套索中,然后随意戏弄着被高高吊起的自己。

但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品尝到那颗果实,戏弄就戏弄,而且……

他好像,也并不只是为了戏弄自己。

“……所以,你这次又要我做什么,才愿意告诉我那个东西?”明芙萝面无表情地看着安瑟,“又要变着法浪费我的时间吗?”

“不不不,阿萝,你得明白,这是给非常,非常,非常伟大的构想,在你期待的那个未来,在我意欲见到的那个新时代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算是核心之一也不为过。”

安瑟又将这个神秘构想的重要性夸大了几分,不由得让明芙萝开始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

“所以这次可没有那么好的事了。”

稚嫩的海德拉跳下工作台,笑眯眯地看着神情动摇的明芙萝:“不会再出现你随便听我做件事,我就答应把它告诉你的这种情况。”

“……我怎么能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什么时候在这方面骗过你?”安瑟反问道,“我可能会在任何方面骗你,阿萝,但唯独这一点——”

“唯独我希望看到的光景……”

那双海蓝色的眼瞳中绽放让明芙萝呼吸微滞的光芒。

“一定,是和你一样的。”安瑟·海德拉如此说道。

……是的,唯独在这一方面,安瑟是不会骗我的。

短暂的沉默后,明芙萝点了点头:“好,那究竟要我做什么,你才愿意告诉我那个东西?”

“这个嘛……”

安瑟摩挲着下巴,直接把手中的营养药剂冻成一坨冰块,丢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首先。”他笑容灿烂地说道,“从每天好好吃饭做起。”

*

卧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蓝灰色的高马尾,灰白色的眼镜,纯白的大褂和包臀裙下微透着肉,将修长饱满大腿包裹在内的铁灰色丝袜,以及一双纯黑色的高跟鞋。

有着如此知性而成熟的装扮,并且在这时候登门造访的人,只能是我们的明芙萝·泽格小姐。

她的神情依旧冰冷,只是与以往相比,这份冰冷中,似乎多了一份……死寂?

一种好似万念俱灰,但又并非是那种无力,无助的绝望,而是某种在艰难抉择下,主动选择接受绝望的死心。

“我以为你会为表诚意……用本体过来。”

坐在沙发上的安瑟微微挑眉。

“……我现在还回不去。”

明芙萝的声音依然是那种毫无波动的漠然,只是现在的这份漠然与她的冰冷神情一样,同样带上了几分空洞。

她把视线移到安瑟的脸上,继续用这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如果你想——”

“停。”

安瑟打断了明芙萝的话:“直觉告诉我,你接下来会说些很失礼,同时也非常糟践自己的话,到此为止就好了。”

他对着自己对面的沙发微微抬了抬下巴:“先坐吧。”

精致美丽的成熟人偶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安瑟的对面,有些失去光泽的紫色眼眸微微垂下,没有跟安瑟对视。

“首先,我要先确认一件事——”

安瑟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阿萝,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战争失败,被人排斥,遭受孤立。”

明芙萝面无表情地低声说着:“以及,巴别塔归你所有,我因此失去最后的立足之地。”

“只能,任你宰割。”

在说出“任你宰割”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竟然几乎没有任何语气波动,这种以旁观者的视角“叙述”自己惨状的样子,不可谓不恐怖。

这已经不能称作理性,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疯狂了。

“你倒是想明白得够快啊。”安瑟单手托腮看着她,“现在感觉如何?”

“糟糕透顶。”

“可你的样子看起来跟糟糕透顶没什么关联……嗯,还是有点关联的。”

这场游戏的最大胜者,对唯一的败者,露出满是恶意的笑容:“可倘若我说,这是你自作自受,你会接受吗?”

没错,安瑟一手计划,推动,引导,掌控了这一切。

但事实上,真正促成这个“游戏”完全按照安瑟心意推进下去的,是什么呢?

是明芙萝·泽格那几乎疯狂的理性。

她一定不会接受承载着理想的巴别塔就此倒塌,她一定会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强行推动战争,她一定会做出……安瑟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

——因为将抉择摆在她的眼前,她永远会选择对理想有利的那一个。

这一点,安瑟早就领教过了。

所以,假若单纯只是要“算计”明芙萝,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

虽然她在绝大多数时候,真的能看破安瑟的阴谋诡计,但只要施以足够恐怖的重压,永远将能够影响她理想的事物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即便明芙萝有能力看穿安瑟的阴谋,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踏入陷阱。

就好像三年前,只要安瑟以新的构想来诱惑明芙萝时,她永远会选择屈从于安瑟一样。

而诸多无关紧要的算计,就算被看破了也没什么所谓,安瑟并不在乎。

不过,就算明芙萝在某种程度上讲,比希塔娜更容易踏入他的陷阱,却不代表她比希塔娜更好驯服。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明芙萝漠然说道,“失败了就要承受后果,理所当然。”

——就如她的回答这般明显。

明芙萝·泽格,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心智的人。

可爱的希塔娜小姐今年才十六岁,在遇到安瑟之前,她的人生称得上单薄,她的性格也无比情绪化。

所以,善恶,爱憎,这些东西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到她,干扰到她,甚至可以破坏,扭曲她的心智。

但明芙萝不一样,她是个理智的,疯狂的,坚定的,偏执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在理想被杀死前,是不会死,更不会被击垮的。

就好像她的神情带着几分死寂,语气变得有些空洞,似乎已经是在绝望的状态,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被这场战争给她带来的恶劣后果所打倒。

明芙萝现在的空寂状态,是因为安瑟已经掌握住了巴别塔,掌握住了她的命脉,她实现理想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让她几乎无法逾越的恐怖障碍。

至于孤立?排斥?无法立足?这些情绪上的东西,换做是希塔娜肯定无法接受的东西,根本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只是实现理想的难度陡然增大,她才显得如此阴冷,仅此而已。

“承受后果……”

安瑟轻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真的已经做好了那个准备吗?”

“……你要我做什么?”明芙萝嗓音微哑。

“真是让人怀念的对白。”

年轻的海德拉这样叹息着,朝明芙萝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切尽在不言中。

冷艳美人站起身来,跨坐到安瑟腿上,依旧沉默无言。

“阿萝,你知道吗。”

大获全胜的阴谋家玩弄着可怜的败者,把大皇女对他做过的事,在明芙萝身上重现了一遍。

晶莹的酒液顺着雪颈缓缓流下,最后在某处汇成一窝浅浅的水洼。

安瑟抬着头,与那双微暗的紫色眼眸对视,满是感慨地说道:

“我真的很怀念三年前的时光,因为我真的把你当做了朋友。”

“……谎言。”

“不,这不是谎言。”海德拉如此说着,微低下头啜饮了一小口酒液,酒水的湿漉和冰凉与安瑟舌头的热度混合,掠过傀儡虚假的表皮,却让明芙萝的灵魂为之战栗。

“即使是现在,我也把你当朋友。”

明芙萝的眼中因愤怒而掀起几分鲜活,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

“这是因为你没把我当朋友了,阿萝。”

安瑟托举住柔软而丰硕的酒杯,轻笑道:“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即便对方态度如何恶劣,也依然无条件对他好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