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一声威武的大喝响起,一道道火光将贺知音包围。
“程喜!你居然真的和有妇之夫通奸?你对得起你老婆吗!”
贺知音低着头,弓着身子,仿佛是想用影子藏住自己的脸。
可那个声音她分外熟悉,她今天本来是来见这个声音的主人的。
火把环绕中,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冷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橘黄色的火光照在他的侧脸,把另半张表情隐藏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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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屠魔刀 : 第216章第二百一十四章 知音妹子,这麻姑城容不下你了
今晚的麻姑城分外热闹,不光是武林门派,就连商界和官府,都忙了起来。
城主府内,城主大半夜的也没睡觉,大堂内外灯火通明。卫兵将城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却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一样。
贾照黎和莫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大半夜的,城主忽然派人把他们两个请来了城主府——虽然也说不上是请,但好歹是让他们用自己的腿走过来的。
城主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笑起来也格外笑里藏刀:“两位可知本官深夜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莫凡满脸堆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城主有话直说便是,凡是草民能做得到的,一定照办。”
城主随意地嗯了一声,打开案卷:“那我们先从第一件事问起: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背后资助你们的人的?”
莫凡和贾照黎满脸的莫名其妙:“背后资助?我们俩都是白手起家,背后若有支持者,我们早年那还用得着吃那么多苦啊。”
城主皱起眉头,往前探了探身子,言辞恳切:“现在上头下了死命令,今天早上如果你们还没有老实交代的话,我就认定你们承认了这上面写的所有罪状。”
说着,他拿出几封信,不经意间放到桌面上:“你们现在承认,你们的家眷还有可能没事。”
“或者说,你们可以不说实话,然后到正气鼓面前再说一遍。”
莫凡和贾照黎从未见过城主如此不讲情理的一面,心里不住地犯嘀咕。但越是这种情况,他们越是不能承认。
能把一城之主逼得以他们有罪为前提进行推定,想必来自上面的压力不小。
不过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他们发展出来的靠山可不仅限于紫沧州,就连其它州甚至京城的大佬都有交际。
虽然不知现在城主为何要把他们拎起来,可只要拖一拖,给他们些世间跟上头交流一下,最后大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了,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城主抬眼看了两人一眼,“京城御史司的御史季光年今年刚查了户部侍郎的贪污受贿案,牵扯出不少人。”
“比如说度支的罗主事,还有……仓部的刘主事。”
“查出来的账本上黑纸白字儿地写着两位的大名,为了防止弄混,还特地写了地址在麻姑城呢。”
“这可是大大的污蔑啊!”贾照黎脸上耷拉着的皮都在颤抖,“我们小家小业的,哪攀得上京城的高枝啊!”
“不难攀,给钱就行。”城主瞥了他一眼,“仓部刘主事……贪了二百九十八万两白银,贿赂过他的人少说有几千个。”
“两位,今天之事不是拖延时间和找靠山能解决的。”城主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这两位每年都上缴不少税银的大户,“你们最好快点坦白,也许还有把罪状抗在自己身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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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蔑并不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
但当污蔑拥有证据的时候,它就会无限接近事实。
人群嘈杂中,一个提着裤子的男子被众人推出,身上还绑着绳子,重重地摔在贺知音面前。
“这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陈凯明弯下腰,用火把照了照贺知音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咳嗽了两声:“贺门主,这三更半夜的,你跑外边遛弯来了?”
贺知音咬着牙,低着头,没有说话。
显然,她被陈凯明出卖了。陈凯明约她道往日的私会地点碰头,结果却安排了一个不认识的镖师在里面藏着。等她进了院子,威远镖局的人便蜂拥而出,“抓奸”个正巧。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又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巧之又巧地在此地遛弯。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在酒桌上的莫逆之交,仿佛未卜先知般出现在此处。
贺知音知道自己今天没有去见这些人是对的,但她没想到,跟两大商没有利益来往的威远镖局,总镖头陈凯明居然也会出现在此处。
在他们现身的时候,贺知音就知道她完了。
贺知音笑了起来,从容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各位掌门真是好兴致,这三更半夜的,出来遛弯?”
既然都被人埋伏了,还遮遮掩掩未免太小家子气。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拉几个人垫背。
“贺门主,你这出现的时机……不好啊。”重影剑派的丘柴长叹一声。
贺知音挑着眉毛,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在俯瞰众人:“哦?怎么个说法?”
“贺门主还请稍安勿躁。”韩翻江拱了拱手,“稍等片刻,我们再见分晓。”
贺知音忽然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她疑惑的目光扫过众人,却隐约发现他们分成了两派。
后来的武林门派掌门站在自己身后,威远镖局的人却被他们隔开。
听闻此言,陈凯明也不说话,只是心虚地避开了贺知音的视线。
贺知音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
洛琉璃藏在影子里,眼睛都看直了。
不对啊,贺知音是奸夫不是陈凯明吗?他们今天约出来是为了反目成仇的?
“我跟你说,肯定是那个总镖头把贺知音约出来,然后安排一个人在私会地点等着,倒打一耙说贺知音跟奸夫偷情。”石久没有注意到洛琉璃的惊愕,信誓旦旦地跟她盘逻辑,“然后那几个掌门出现的也有问题,他们有备而来,但不一定是针对贺知音的。”
“啊?”洛琉璃茫然了,“他们不是一起的?”
石久低声解释起来:“你看啊,这几个武林门派掌门出来的时候,那个陈凯明很明显愣住了。这几个人是出乎预料之外的,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
“而且最重要的,这种栽赃嫁祸的戏码最重要的就是兵贵神速,在人赃并获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推理,落实罪名,形成一套逻辑闭环,让被冤枉的人辩无可辩。”
“但是你看啊,掌门们把贺知音围起来,却没有急着审判,反而让她再等一等。”石久捧着瓜,滔滔不绝,“这一看就是还有一层内幕,只有这些掌门知道,他们是来截胡的。”
“贺知音在第一层,她以为陈凯明约她出来是为了这些天的谣言,两人要合伙揪出背后的主谋。”
“第二层是陈凯明,他估计跟幕后黑手沆瀣一气,今天就要把贺知音的名声彻底打死。”
“这些掌门在第三层,显然知道了些这俩人都不知道的内幕消息,所以特地来拖延时间。看起来现在是在帮助贺知音,实际上最后大概率……哎我不剧透,你自己看好吧。”
“而这个内幕消息需要时间等,并且还恰恰是等一等就能等到的那种时长——所以很明显别的地方正在发生一件事,他们正在等那件事的结果。”
洛琉璃一脸震惊地看着石久,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她都快怀疑这事儿是不是石久暗中谋划的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把独狼山土匪的那几封信给城主送去了?”石久瞥了洛琉璃一眼,“既然那位大佬都直言说了麻姑城官府他有提前照顾过,那我交给他的东西,他不敢随意藏起来,更不敢当作没看见的。”
“毕竟在他眼里,我妥妥是京城派下来的。”
“我把信拿给他一看,他什么都没问,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想必是以前就听到些风声,只是没有证据。现在我把证据送到他手上,再加上我这重身份压着,保不准正连夜开堂审问幕后黑手呢。”
……
贺知音算是看出来了,这帮掌门朋友似乎是掌握了些自己不知道的情报,特地来保自己的。这里人多眼杂,就算陈凯明一口咬死自己与镖师通奸,身后的掌门们也不是毫无威望之辈,他们说的话,百姓更愿意信。
只是贺知音的心里愈发发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被人扣在了碗里。
就在此时,几个人影从远方匆匆跑来。近了一看,才发现是那几位掌门门下的弟子。
“掌门,进去了,粮商和布商都进城主府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出,场上的形势顿时产生了变化。
俞骥点了点头,转向陈凯明:“陈总镖头,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但拿人钱财,与人添灾,可不道义。”
一旁的韩翻江也冷笑着跟上一句:“过去我怎么没看出来,陈凯明你居然是个这种货色。”
陈凯明脸色又是一变,狐疑地打量着一众掌门,不知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今天的事城里粮商跟他说好了,只要把贺知音的名声搞臭,粮商就愿意把他欠的账结清了。而且粮商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城中武林门派都不会插手,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干。
这寒刀门虽然实力不咋样,但粮商每年拨给它的钱却足够资助一个有五品宗师坐镇的门派了。对于粮商而言,这是赔本生意。
虽然他最初是想借贺知音之手吞并寒刀门,但现在威远镖局连年亏损,还欠着外债。如果这笔钱还不上,就不是威远镖局解散的问题,而是他得不得落草为寇的问题。
两权相较取其轻,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现在各个门派掌门突然出现反咬一口,让陈凯明怀疑自己才是被设计的那个。
今天各大掌门不约而同地群聚于此,摆出一副要保贺知音的样子,他这个时候还要选择跟他们硬刚,属实下策。
“各位掌门,这话可不能乱说。”陈凯明摇了摇头,“程喜之妻来镖局哭诉,说程喜在外面有人,经常半夜与人私会。我这当大哥的可不能见自己手下名声受损,当然也不能见手下犯错。所以今晚我们才跟踪程喜,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如他老婆所说……”
“算了。”贺知音忽然出声打断了陈凯明的发言,转过身对诸位掌门行了一礼,“小妹在此谢过诸位兄长,但有些事,还是放亮了说好。”
“想必诸位兄长也听说了最近城中的传言,市井流言污蔑小妹名不正言不顺。接着小妹接到陈镖头私信一封,说他得到了关于背后推手的消息,约小妹在此处见面。”
“小妹自是心急,便来与其见面,却没成想被反咬一口。”
贺知音自然也知道这些门派掌门这么巧在此时汇聚一堂有些猫腻,但她也只能顺着话往下说。
谁料,那些掌门却并未回话,只是盯着陈镖头。
“陈镖头,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话不会说得太死,事也不会办得太绝。”俞骥淡淡地说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我们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你也要明白,有些事不该做,有些话不该说。”
陈凯明盯着眼前的几人,若动起手来,他绝对占不了便宜。现在对方出言赶自己走,自己也不得不走。而且刚刚传话的人说粮商和布商都进了城主府,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陈凯明笑着拱手:“这夜也深了,小弟明日还要出镖,就不陪各位闲聊了。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小弟也未曾外出,就这样。”
说完,他带着手下从来时的路返回。
陈凯明走了,场上的气氛却愈发僵硬起来。贺知音别过头去,不与众人视线交错。
叹了一口气,韩翻江缓缓开口:“知音妹子,我们确实是来帮你的。虽然莫老爷子和贾老爷子发过话让我们不许管你,但终究情谊一场,我们知道今天晚上要出事,不可能不管。”
但随即,韩翻江的语气便严厉了起来:“但有些事,我们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虽然你是寡妇,但依旧是寒刀门的门主。说是一回事,但我们心里明白也是一回事。你和陈凯明的事如果我们装聋作哑,对不起心中道义二字,也对不起死去的志远老弟;若我们要揭发你,便对不起我们往日情谊,也对不起你为麻姑城百姓做的事。”
话虽如此说,但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约见,本就不正常。这些混江湖混久了的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有明说,留给贺知音最后一点颜面。
说完后,韩翻江的声音闷了些:“更何况,此事并非无人知晓,想压是压不住的。莫老爷子和贾老爷子被城主派兵请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最后他们出来的时候会怎么样。我们今晚能保住你,明晚就不一定了。”
韩翻江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迟疑与惆怅。
“知音妹子,你走吧,这麻姑城容不下你了。”
贺知音忽然笑了起来,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里里外外勾心斗角,最后还是要赶她走。
“那你们站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贺知音撩了撩头发,声音反而轻松了起来,“韩掌门,你们此番前来,想必是得知粮商和布商要出问题了吧?”
但没有人回应她,掌门们仿佛干完了活收工,各自朝家走去了。
……
场上演员风云变幻,场下吃瓜群众如痴如醉。
洛琉璃对贺知音的行为十分不解:“贺知音跟他们关系不都很好吗?难道他们不会帮贺知音隐瞒下来?再说了,贺知音在这种时候来半夜见人,这不是净等着被算计吗?”
石久对此看得倒是很开,上辈子他见过太多只有名声没有硬实力的人了:“因为她只有声望,没有硬实力。所以一旦名声不好了,立刻就会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洛琉璃渐渐开始怀疑人生:“可我看挺多人都喜欢卖有名的人面子……名声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石久有些惆怅:“有啊,声望在平时是非常优秀的挡箭牌,可它毕竟是虚的。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永远比不上一颗硬实力来得重要。”
洛琉璃咬着手指甲,疑惑万分:“你这是什么量词?一颗硬实力?”
“咳咳……总之就是差不多的意思。”石久咳嗽了两声,开始赛后点评,“我早就听说威远镖局经营不善连年亏损,现在这一看,总镖头就这水平,我觉得连年亏损是有原因的。”
“结果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啊……”洛琉璃显然对结果很不满,此时的失望溢于言表,“怎么这帮人还护着她啊……”
石久有些不理解了:“从成年人的角度来看,这大概就是江湖道义的体现——不过话说回来,你跟她的仇这么大吗?”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要被人叫做荡妇;她什么都做了,却被人赞为贞洁烈女?”洛琉璃轻声说道,“到最后还有人护着她,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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