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快十年了吧。”石久含糊地回答。
往上推十年石久才十四五岁，所以模糊化了一下时间，让自己的回答看起来更真实些。
天门山弟子眼睛一亮：“那你对斩妖司一定很了解吧？”
说这个石久可就不困了，无论是王捕头家事，李主簿相好还是张堂主怪癖，他都是了熟于胸：“我对京城那边的比较了解，锦香城这边的话，其实我来的时间也不长。”
天门山弟子并不在意：“那你知道有个叫石久的人吗？”
石久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知道，他怎么了？”
天门山弟子左右看了看，发现不少同门都在竖起耳朵听：“此人人品如何？”
石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啊这个……我初来锦香城，不太清楚他的为人。”
天门山弟子仍不放弃：“那你有听说过他的事情吗？”
石久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认识自己的人：“这个……我只听说石久本是到淮南城任职的，但路过锦香城的时候因为锦香城最近人手不太够，便留在锦香城帮忙了……这几天也是跟着斩妖司的同事在处理城中治安事宜……你是谁，问他干什么？”
“我叫常乐，就是打听一下……”天门山弟子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他真能打得赢五品？”
石久十分精明的没有立刻回答，反问了回去：“你总是打听我们斩妖司内部信息作甚，谁跟你说的石久？”
常乐入世经验不深，面对这种带些强硬语气的问话只会老老实实回答：“我听你们斩妖司的人说的啊——就那个那个什么……叫冯什么的来着？”
“……冯鼠？”
“啊对对对，就是他，长了双三角眼睛那个。”常乐激动地搓了搓手，“他说合欢宗在城中闹事，有两个五品，其中一个被一个叫石久的缉妖使当场格杀，有这事儿吗？”
石久果断意识到了不对，但想一想又觉得很对。
毕竟自己当时刷了一波时髦值，而且由于经验不足的关系，解决楚婉婉的时候并没有遮掩样貌，使得江边很多江湖人士都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事儿遮掩是遮不住的，自己必须赶紧想个辙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能打赢五品。
不过自己白天跟冯鼠他们一起行动，并没有听到这消息。反而是在晚上回了锦香城后，自己才和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难道是那个时候有人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了？
石久其实还没做好突然站到阳光下的心理准备，虽然他从小到大演讲的时候就没打过怵，但上辈子站到阳光下可没有危险……
“这个……”石久的眼睛转了转，既然冯鼠都把这事儿拿出去说了，想必这些天也会慢慢蔓延开，“确实是有这事。”
“这人年纪多大？”常乐穷追不舍。
石久一边思考着对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一边回答：“跟我差不多大，二十三四吧。”
“哦，这样啊。”常乐顿时放下了心，“那没事了。”
石久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怎么没事了？”
“他都二十四五岁了，五品就五品吧。”常乐长舒了一口气，“要是他跟萧师姐一般大还能修为五品，我是肯定不信的。”
石久恍然大悟：“白玉仙？我听说她的修为是四品巅峰……那她多大？”
“萧师姐还没到二十呢，差了六七年，他十八岁的时候肯定没有四品。”常乐毫无戒心地回答道，“只要哪天萧师姐想突破了，这年轻一辈第一的名号还是萧师姐的。”
石久乐了，他没想到别人居然比萧玉笙还关心这种事：“她想突破就突破？我听说四品到五品的瓶颈难如登天，甚至比五品到六品都要难，她想突破就突破？”
“那是别人！你瞧不起谁呢！”常乐急眼了，似乎是想找回场子，不服气地说道，“萧师姐天生通明剑心，越级挑战如探囊取物，寻常五品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常乐眼睛一瞪，言语中带着得意：“因为四品到五品的难点在于【道】的呈现，武者把它叫武道，佛门叫宏愿，儒士叫文心，修士叫道途。但通明剑心本就是道途的上位，所以五品对于萧师姐来说根本就不算瓶颈，只是看她想什么时候突破罢了。”
就在此时，萧玉笙的短信在石久的脑海中滴滴地响了起来：【别听他瞎说。】
“哦……”石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她为什么不突破？”
常乐神秘兮兮地回答：“萧师姐是要追寻无上剑道的人，可道途一旦定下，就相当于确定了后半辈子的发展上限。寻常人可能修一种剑的道途就心满意足了，比如说什么刚剑柔剑锐金剑——但萧师姐不一样，她只修【剑】道。所以她要观天下剑谱，修至上之剑，直追剑道本源。”
石久的余光瞥到了萧玉笙的背影，看得出她似乎很想往这边转身，却又忍着不作声。
寻思了一下，石久用开玩笑的语气给萧玉笙悄悄发了条信息：【你好厉害啊。】
谁知萧玉笙居然没回答，往前走的脚步都快了些。
悦来客栈距离斩妖司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但萧玉笙带着天门山弟子们进了客栈后并未回复石久，也没有说偷偷出来吃饭的事。
石久觉得萧玉笙好像有些反常，但没有立刻追问，反而是在心中揣测了起来。
整条路上，只有在常乐跟自己说萧玉笙随时可以突破五品和要修无上剑道的时候反应才有些奇怪，他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你还好吗？”石久思前想后，决定以这句话开头，“还出来吃宵夜吗？”
万幸的是萧玉笙的回复还是很快：“没事，只是没什么胃口。”
石久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个吃货，在刚刚还兴致满满想要吃宵夜之后，突然对你说胃口不好不想吃了，那八成是肚子被烦心事填满了。
正当石久思考着该怎么开始下面的话题时，萧玉笙却主动打开窗户跳出来了：“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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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斩妖人 : 第48章第四十七章 萧玉笙不敢突破
这次他们没去桥洞底下，而是去了江海楼的楼顶。
这里很高，一般不会有人发现。而且晚上的风凉凉的，很舒服。
“听你说没胃口，还以为你心情不好。”石久故意说着，观察萧玉笙的表情。
但萧玉笙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一脸淡定地从熏鸡上撕下一条肉：“还好吧，习惯了。”
“是因为常乐说的……突破五品的事？”石久考虑了一下，觉得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谈谈这个未尝不可。
萧玉笙撕鸡的手慢了下来，这件事很明显是影响到了她。
“每个人都有很容易被破防的地方，比如说我，如果有人在背后对我议论纷纷，我也会觉得很窘迫。”石久自顾自地开始说自己，“来的路上我还听常乐说，我一个同事把我砍了合欢宗一个五品妖人的事说出去了，当时我就挺尴尬的。”
萧玉笙不明就里地看了石久一眼，反应了一会儿，眼神忽然心虚了起来：“哦……这样啊……你今天去大牢是审问合欢宗的人？”
其实她之前还在背地里说过石久斩了五品妖兽的事……石久知道了该不会也觉得窘迫吧……
见萧玉笙愿意说话了，石久也松了口气：“是，抓住了一个。”
萧玉笙嗯了一声：“有洛琉璃的消息吗？”
“他没说，但是我猜出来洛琉璃在锦香城。”石久的语气忽然得意了起来，“其实我现在有一个怀疑的目标，我拜托一个朋友去打听消息了。”
萧玉笙歪了歪头：“你的那个书生朋友？”
石久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听你说过这一个朋友。”萧玉笙小声说道。
石久揪下一条鸡腿：“哈哈哈……确实，我现在也就只有这一个朋友。你呢？看你平常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萧玉笙沉默了一会儿，生闷气似的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知道。”
“我不算吗？”石久的视线飘忽了起来。
出乎预料的，萧玉笙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问道：“可以吗？”
石久觉得萧玉笙今天怪怪的：“当然可以。”
“谢谢。”萧玉笙小声回答道，慢条斯理地咬着嘴里的鸡肉条。
“刚刚……我听你师弟说你随时可以突破五品之后，心情好像不大好。”石久慢慢转入正题，“突破五品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啊，别人总是以这种标准要求你的话，会很累吧？”
萧玉笙呆住了，惊奇地看着石久。
石久被萧玉笙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没什么。”萧玉笙低下头继续啃鸡肉条，时不时地歪过头看石久一眼，眼中的惊讶和好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其实也没那么难，我想突破的话，其实现在就可以。”
石久有点绷不住了。
“但我不敢突破。”萧玉笙低声说着，声音闷闷的，又偷偷转过头来看了石久一眼。
石久挠了挠头：“为什么？会有危险吗？”
萧玉笙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修什么道途。”
这么一听，石久就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俗话说得好，入错行、嫁错郎乃是人生两大憾，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发展，该选什么道途自然是重中之重，值得细细思量。
但萧玉笙的回答让石久大跌眼镜：“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以后修什么道途，但有一次师父问我将来要修什么道途，我当时没想太多，觉得只要是剑道就都可以，就告诉他，我要修剑道。”
“因为……我觉得都差不多，天门山的剑道道途是全天下最多最全的，风雷剑、枯荣剑、天枢剑……什么剑道都有。而且我看过的剑谱多且杂，我觉得哪一条道途我都能走得通。”
石久听麻了，萧玉笙的意思大概就是她高考的时候已经不是选清华还是北大，而是选哪个厉害的专业的问题了……
“第二天，太上长老和掌门就把我叫过去，问我是否要修剑道，我说是。”
“结果事情就这么传开了，他们说我要修剑之本源，把世间所有剑全部囊括进去的本源剑道。”
石久觉得自己刚刚麻早了。
她一开始是在犹豫选哪个专业，结果她家长让她把大学所有专业的学位全拿下来……
“因为你是通明剑心？”
“应该吧。”萧玉笙的声音很沉重，这些话仿佛在不断地夺走她的气力，“如果我再考虑一段时间，也许我自己也会选择这一道途。但如果是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我就不喜欢。”
石久时不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而且自从我要修无上剑道的消息流传开以后，我就必须修无上剑道，不能修别的道了。如果我修了别的道……师父会很失望。”
石久欲言又止。
他太懂了：当父母说孩子想考北大的时候，孩子想考哪所学校就已经不重要了。
“你很怕你师父失望？”
萧玉笙用力点了点头，接着还笨拙地试图解释：“就是……如果我没有修无上剑道，师父会觉得很丢人，别人也会说萧玉笙之前吹牛要修无上剑道，结果最后还不是随便修了个道途……然后他们就会在师父眼前说，师父就会很难过……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师父觉得丢脸了，我……总之就是不太好。”
“但是无上剑道是个什么道，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啊……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道途，他们也是自己猜的……”
“我懂，我懂……”石久深吸一口气，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哪里是在听萧玉笙诉苦，他是在听萧玉笙给他处刑。
萧玉笙的话匣子打开以后，似乎就有些止不住了：“而且这样的话，修行会变得很无聊，练剑也不好玩了。”
“就是那种……我想去练剑，而且已经在路上了。但突然有人对我说，你快去练剑——原本我还是很有兴趣的，可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没有干劲了。”
似乎是怕石久不理解，萧玉笙还努力地试图描述一下那种感觉：“这样就从我想做这件事变成了别人让我做我才做，感觉很不一样。如果我自己决定要修无上剑道，修行的过程中会很好玩，最后如果修成了也会很开心。但如果是他们让我修的……”
萧玉笙顿了顿，小声说道：“一切就变得很没有意思了。修行很枯燥，就算最后修成了，也感觉不是我做到了什么，而是终于完成了任务。”
石久点了点头：“你和他们解释过吗？”
萧玉笙陷入了石久认识她以来最长的沉默。
晚风呜呜地吹着，把萧玉笙的长发在风中拉得很长。
“我不想解释。”萧玉笙叹了口气，双臂环住膝盖，“他们觉得他们要教好我，所以要教我每一件事。”
“我本来是很喜欢剑的，所以我才修剑道。可他们每一件事都要教我，却又偏偏不告诉我该怎么做。”
萧玉笙的两句话之间似乎存在矛盾，但石久觉得她可能没有口误：“我理解一下——你修行的每一步他们都要指导你，但指导的方式是告诉你什么事一定不能做？”
萧玉笙再一次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石久：“你怎么知道的？”
石久笑了起来：“你猜？”
萧玉笙皱着鼻子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问道：“因为你聪明？”
石久的眼神飘忽了起来：“因为小时候，我家长也是这样……而且从你刚开始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耳熟了……”
都是受大家长主义荼毒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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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斩妖人 : 第49章第四十八章 一只萧可怜
石久觉得萧玉笙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点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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