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九瑞微微一笑，向玉京子传音：“情况就是——无甚大碍，这个功劳让给你便是。”
玉京子出了奇的冷静，哪怕是面对的目标远比自己弱小，依旧不急不躁：“你帮我。”
九瑞的眉毛挑了挑：“帮你什么？”
“你既然有偷听天机之能，那就帮我好好警戒。”玉京子的声音平静，“洛琉璃和石久出城本就不正常，我怀疑有诈。”
九瑞都快被玉京子逗乐了，但他不能暴露自己有推演之能而非听天之利：“你刚刚还跟我说六品倮虫设计埋伏两个七品属实可笑吗？”
玉京子的声音愈发严肃：“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不怕他，但我们都得小心监天台。虽然现在北荒战事紧张，大乾的能人大多被派去了那里，但谁也不知道监天台里那个下棋的老狐狸有没有什么后手。”
“我知道了。”九瑞公子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会出手的，我去解决石久，你去抓住洛琉璃。记住别下手太重，我们必须拿回灵胎母种才能安心。”
天机推演之能和偷听天机之利完全是两个层次的能力，前者可算无遗策，后者只不过是被动地盗窃天机。虽然石久身上有着天机遮蔽，但九瑞也出手推算过，石久只不过是沾了监天台天机网络的红利，根本就没有什么能人罩着他。
此刻镜天州内六品不过一掌之数，七品更是一个都没有。在占尽了天机与人和的优势情况下，九瑞有充足的信心直接掐灭石久的困龙出渊之象。
这也是九瑞公子自到了镜天州以来，第一次出淮南城。
两个七品的战斗足以把一座城市掘地三尺，之前它留在淮南城中可谓坐尽地利。即便大乾派人来杀它，只要它不出淮南城，大乾就得顾忌城中百姓安危，它变相地绑架了整座城市的人作为人质。
一道波纹在九瑞公子面前荡漾开，它起身踏入，身影便没入波纹。但下一秒它眼前一花，并没有出现在预料中的镜天州野外，反而是回到了它的小院。
此时，九瑞公子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它的玄天衍数被人截断了，它被留在了一个虚构的空间里。
第一卷 斩妖人 : 第85章第八十四章 不过杀你九次
时间回到当下，截断九瑞公子的中年人终于开口了。
“乾坤异行，以风雷益。”
刹那间，此方小天地剧烈地震荡起来。风雷突变，无数划破天际的闪电犹如空间的裂缝，笼罩住九瑞公子。
九道光柱从九瑞公子身后升起，七彩瑞光凌空一扫，将从天而降的雷霆扫灭：“白山坠，你拦得住我又怎么样？难道你以为靠那个石久，就能拦得住我们？”
九瑞公子已经想明白了镜天州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乾就已经注意到了它们。近些日子里镜天州发生的一切都是监天台布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将它和玉京子赶尽杀绝。
“白山坠，真是好算计。”九瑞公子身后的九道光柱愈发明显生动，扭曲的轮廓如九条长尾，“那洛琉璃也是你们故意放出来的吧？”
白山坠依旧无话，掌中一明一暗两个浑圆的球体互相围绕着高速旋转，一道道如丝缕的地气随着旋转蔓延开来。若是石久在此处，必要赞叹一声好俊的棉花糖机。
地气如针线，迅速融入几近被摧垮的空间中，将这方小天地修补完好。而另一边，白山坠的攻击也没有停止。
大地升腾起炽热的火焰，将地面燃烧成一片火山。而在地火的引动下，天雷更加狂躁，宛若军阵的箭雨般将空间穿刺。
维持并修补此方小天地，攻击九瑞公子，白山坠一心三用，却并无任何紧迫之感。
瑞光暴涨，九瑞公子身后的光柱此刻已经凝聚成九条尾状光带，五行之气携带阴阳之能，仿佛一面山般向天雷扫去。
瑞光所过之处，天雷消解，但瑞光的体积也缩小大半。一招之后，高下立判。
九瑞公子并不想坐以待毙，可自始至终都是白山坠掌握着战斗的节奏，自己只是被动防守。就算它想施展神通，也得强顶着此方掌中天地的削弱。
本就身无地利，更未迎合天时，即便是人和也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九瑞公子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心中却已经急切无比。
掌中日月白山坠号称八品之下第一人，二十多年前便已成名。那年西山外荒与大乾开战，白山坠于阵前掌中升日月，布下阴阳二气阵，将无数妖兽灭杀于覆掌之间。
自那以后，西山外荒再无胡夷山，只有胡夷湖，掌中日月的名号响彻大荒。
硬来是不行的，九瑞公子相信白山坠在暗中谋划了这么长时间，但若是想拖延时间，九瑞公子就必须说些东西分散白山坠的注意力。
“洛琉璃自南疆逃走之后，你们就盯上她了吧？她身上的天机遮掩也是监天台出手而为。”
“我们偷袭锦香城，本想把洛琉璃逼出来。但石久横插一手，让我们前功尽弃。”
“接着你们以此为名头出城灭妖，实际上是要抓捕那头独犭谷。虽然我及时灭杀了那头独犭谷，但你们也借此掩藏了你们早已发现我的事实，让我以为把独犭谷扔出去顶锅此事就会过去。”
“你们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反而让石久与洛琉璃出城，接着故意放洛琉璃逃跑，就是为了引我们现身。”
“那石久就是你们放在明面上的靶子，给他加了一层难以看穿却可以看穿的天机遮掩，让我误以为他才是监天台派来的人，你就可以隐藏在暗处，操纵镜天州的局面。”
“终于，当我以为石久急速赶来淮南城是发现了我的踪迹的时候，我认为此时离开淮南城避开石久是最好的选择。这倒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我怕他身上来自监天台的天机遮掩可能会探查到我的存在，所以为了完美地隐藏自己，就不得不离开淮南城。”
“正好此刻玉京子发现了洛琉璃的踪迹，我离开淮南城恰好可以与玉京子形成合围之势，万无一失地抓住她，这也是你算好了的。”
整个过程中，九瑞公子一直在苦苦支撑，白山坠继续一言不发。
“不过我有个问题。”九瑞公子死死地盯着白山坠，最后的搏命杀招正在暗暗酝酿，“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在镜天州谋划了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杀我？”
白山坠终于回话了：“没有……”
九瑞公子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既然白山坠不是为杀自己而来，那自己就有逃生的机会：“那你们……”
白山坠这才说出后半句话：“……费很大功夫。”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九瑞公子：“白山坠！你未免太过嚣张！”
小天地的震荡愈发猛烈，天空宛如碎掉的镜片般崩落。在这天塌的压力下，九瑞公子尖嚎一声，身体猛然膨胀。身上的锦衣华服被撑裂，露出了衣服下雪白的毛皮。
纤细的四足与躯干，如水草般摇曳生姿的九条大尾；火红的花纹从额头一直蔓延到尾巴尖，七彩瑞光宛若光轮般笼罩在尾巴之后，一头体型硕大的九尾狐出现在了这袖里乾坤之中。
高逾五丈，长逾十丈，配合上满口的利齿与眼眶处的赤红花纹，神俊异常。
它超越了大乾社会对妖兽的认知，以妖兽的形态出现在白山坠面前。
“白山坠，你可知这妖兽逾万，为何只有异兽称王？”
“你又可知这异兽千百，九尾为何可堪前列？”
九瑞公子现出原形后，连声音都粗壮了不少。哪怕没有动用妖力，说话时携带的神通之力依旧可以让四品以下的修士魂飞魄散。
七道不同的神通之光陡然从七彩瑞光中拆分出来，以金木水火土与阴阳二气排列。
“九尾命归九，一步一神通。”九瑞公子虽然身披瑞光，双眼却有邪性缭绕，“寻常妖兽终其一生也就只有一个神通，而我有七个，你怎么跟我打！”
“无妨。”白山坠依旧面无表情，“我算过一卦，有惊无险，皆大欢喜。”
言外之意，便是九瑞公子于天机卜术造诣一般，算不到白山坠这一层。
九瑞公子怒火中烧：“区区倮虫，我一族天生便可连通天机，卜算一道岂是汝等杂碎所能比拟！”
白山坠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似有不屑：“不知天数，终究是畜牲。”
白山坠不出言则已，出言则直接让九瑞公子气炸了肺：“你说谁是畜牲！”
“白猿画眉，终是拙劣的模仿。”白山坠踏空而行，一步一步向着九瑞公子走去，“东施效颦，不过徒增笑料。”
日与月自他手中挣脱，盘旋着升上天空。
日月齐辉，太阳与少阴之气相冲相合，化作一团混沌。
“杀你九次而已。”
“明烛天地，天火同人！”
一道贯穿天地的火柱拔地而起，瞬间吞噬了九瑞公子。
第一卷 斩妖人 : 第86章第八十五章 收网
镜天州的野外，一个影子在林间飞速穿梭。它速度极快，仿佛一团雾气，捕捉不到实体；又好像隐藏在树叶的影子之中，接着影子快速腾挪。
忽然间，黑影猛地停了下来，凝回实体，赫然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姑娘。她疑神疑鬼地向四周观察了一会儿，却只听得到树叶的沙沙声。
脚下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湿润的土壤一分分隆起，仿佛正有什么带鳞片的大家伙在地下穿行。
她的脸色忽然一变，再次化作一团黑雾，沿着树林的影子向远方逃窜。而她身后，一条条藤蔓长出土地，追着她化成的影子疾驰。
树林是她天然的庇护所，却也是对敌人最有利的地形。
“嘶嘶……”
蛇类吐信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身旁，追击者似乎就潜藏在她的脚下。可她知道，追击者的位置其实还很远，只是它的力量足以影响到数十里外的地方。
就在此时，她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她的沙雕网友给她发信息了。
“真会挑时候……”她叹了口气，在林间闪转腾挪。
——“你跑多远了？”
洛琉璃微微一笑，心中居然有些兴奋：“没多远，你要不要试着来追我试试？”
笑话，他怎么可能追得上拥有影月之血的自己，他连该往哪个方向追都不知道。
这才离她逃走不过一两个时辰，石久这个时候就来问她跑了多远，看来石久果然是想办法从月奴那问到了自己的事。
自己在暗，他在明，所以自己能做很多他做不到的事。这些天洛琉璃很开心地看着石久忙前忙后，也有想过石久最后肯定会发现自己的身份。不过当初自己猜测他得在晚上才发现，他发现得这么早，难道是自己之前和他聊天的时候说漏嘴了？
洛琉璃也不记得自己跟他说了些什么，这一路上她都在忙着逃命，哪有空回忆这些东西。
忽然间，一道藤蔓如蛇般飞窜而出，瞬间洞穿了洛琉璃化作的黑雾。洛琉璃的身影显现了一瞬，左肩上出现一道血洞，但随即又回归黑雾状态，向远方逃遁。
藤蔓尝到了血的味道，便仿佛有了目标。霎那间，整个树林仿佛都活了过来，从洛琉璃的庇护所变成了刑场，数不尽的藤蔓与尖刺从树木与草地上生长出来，向她攒射。
大地如生物般涌动，四面八方的树向着她挤去。越来越多的植物一改过往的温顺，化作凌厉的杀器，要将她吞噬。
可那些植物一触碰到她的血便瞬间枯萎，仿佛她的血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但洛琉璃终归是逃的一方，她的身体似乎越来越沉，远方大能的神通将这片树林完全统治，若非她的体质特殊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神通场所产生的压力，此时的她早已躺在地上等死了。
她能听见嘶嘶的响声在耳畔回响，那极远处的妖兽想必是已经锁定了她，若自己在此地停下，这辈子的轨迹就停了。
可她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才从合欢宗逃出来，她还没来得及看完这大乾的河山，还没做许多好玩的事。
她还有很多想完成却没来得及做完的东西。
洛琉璃忽然发起狠来，眼神中的怒火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别拦着我！”
丝丝带着紫色的毒物从她的身体上蔓延开，那些接触到她身体的植物统统枯萎凋零。但她的脸色也苍白了数分，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还不能完全控制得住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在自己能完全遏制它之前，像这样强行使用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不过此时远方的大妖还未来得及真正地把神通延伸到此处，这些植物只是受到它神通场的影响异化而成，这一击也清理出了一条逃生的道路。
洛琉璃的心脏跳得很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
她不能停。
……
“天火同人位已就位。”
“火泽睽位已就位。”
“山天大畜位已就位。”
镜天州各处，数十个小队跋山涉水抵达了各自的卦位，将携带的天工造物安置下来。
“镇州使大人，六十四卦位已悉数就位。”
镜天州斩妖司镇州使季天鸣神情冷峻，单手捋须：“连通镜天地脉。”
他的声音如同大树的根系，通过大乾气运网络向镜天州各处蔓延开。同一时间，各个卦位的缉妖使都收到了他的命令，启动他们连接地脉的天工造物。
天有天象，地有地气。而地气凝聚之所，即是地脉。它不仅承担着一方土地灵气循环的重任，更是一处天然的能量储备库。掌握天象地气的卜师可借用地脉之力布阵，越是强大的卜师所能布下的阵式就越大。
而此刻，由白山坠设计的六十四卦位已经都被镜天州各个城的斩妖司所占据，用天工造物将地气引上地表。
“结阵。”
“开始捕获。”
……
淮南城的地动坛中，独犭谷忽然浑身一颤趴在了地上。它能感受到镜天州的地气正在疯狂涌动，其量之大，足以把镜天州的大地整个翻过来。
“怎么了？”萧玉笙看向脚边趴伏的独犭谷。
独犭谷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有大能在外头打架，谁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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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六十四卦为支撑点，阴阳二气为核心，地脉中的地气被疯狂地汲取了出来。一道跨越天际的帷幕拔地而起，将淮南城与锦香城之间的荒野团团围困。
帷幕宛若一口大碗，将方圆十数里扣在碗中。
地动山摇，大地高高隆起，一道道绿光直射天际，却被那层帷幕挡下。一时间，绿色的神通场犹如核爆般扩散开来，却被挤压在帷幕中动弹不得。
大地皲裂，伴随着一声尖锐到足以震裂石碑的啸叫，一双闪烁着碧芒的双眼自地下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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