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石久有些绷不住了，他不清楚大威和尚是怎么欠上驿站的钱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大威和尚晚上都是在桥洞底下盖小被，就算自己看他可怜打算给他开一间房他也不肯……而且那两天大威和尚都是蹭自己的馒头吃，他从哪欠的驿站的钱？
石久不知道，石久也不敢问，生怕问了之后露馅。
虽然洛琉璃假扮自己行事，但目前还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石久对洛琉璃长久以来建立的信任让他相信洛琉璃不会闲得没事害自己玩，目前先维持现状，不打草惊蛇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自己贸然说出洛琉璃假扮自己的事，不但有可能给自己惹上麻烦，还有可能让洛琉璃因为计划被破坏或被惊扰而逃离此地，到时候他完成主线任务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不过昨天施主说寄存在小僧这里的东西，您现在就要拿回去吗？”大威和尚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发出啵的一声，从怀里掏起东西来，“就是这些信。”
石久的目光落到了一沓信上，大脑飞速运转。
这些信……如果假扮自己的人是洛琉璃，她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寄存在别人身上。因为不知是功法还是体质的缘故，她可以把物品存放在自己的影子里，这世上没有比她的影子更保险的地方。
难道是洛琉璃料想到自己会来，所以经过大威和尚之手把这些东西转交给自己？
见石久没有伸手来拿，大威和尚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恍然大悟：“请施主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些信小僧是没有看过的，原封未动。”
此时石久若是不出手拿信就太说不过去了。
“多谢，大威师傅我是信得过的。”石久微笑着把信拿走，“这些天大师修行可有收获？”
“红尘难入啊。”大威和尚唉声叹气，“小僧下山本是寻慧根的，但未曾想世人多昧，哪里能有什么慧根呢？”
石久的脸僵硬无比。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慧根难寻，而是你这张嘴实在是欠揍……
之前石久就知道大威和尚这张嘴笨得不行，偏偏还喜欢学那些得道高僧，动不动就要点化他人。而最后的结果就是点化没点化了，自己被人揍一顿。
“小僧观这位女施主面带彩霞，一看便知乃是非凡之人。”不知怎的，大威和尚的话题莫名其妙又拐到了萧玉笙身上，“施主昨日不告而别，想必是去见这位女施主了吧？是要为净化独狼山里的怨气做准备吗？”
石久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但问问题不能直接问，一定要迂回着问，让对方以为你知道些东西。
“独狼山现在情况如何了？”石久装作关切地问道。
大威和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僧就知道石施主面冷心热，说着于己无关，实则还是心怀善念。”
“仅仅一日，独狼山的情况并不会变得更糟。它的问题在于山匪盘亘多年，冤死此处者数不胜数，怨气乃是日积月累。现在山匪已被施主剿灭，哪怕放着不管，怨气也会慢慢消散。”
“……本应如此，但距独狼山土匪被灭也未过太久，小僧也并不确定独狼山内是否真的怨气不散，也许只是小僧多虑而已。”
独狼山枉死旅客众多，怨气不散，这条情报被石久细细记下。
“只是吧……”大威和尚忽然顿了顿，表情有些奇怪，“那些土匪尸首小僧虽未曾见过，但小僧在独狼山内总是能看到可怖幻象，不知是不是那些土匪冤魂作祟。”
萧玉笙的头下意识地抬了起来。
就连石久也对这件事分外感兴趣：“细说？”
毕竟萧玉笙可是亲口说过她师父说这世上没有鬼的，若是没有鬼，那大威和尚所说的幻象，又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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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屠魔刀 : 第146章第一百四十五章 洛琉璃的信
“那天小僧说要上山超度亡魂，施主便带小僧前去。”大威和尚又开始了熟悉的絮絮叨叨，“但小僧超度完亡魂后，看到了无数冤魂索命。当时施主还以为小僧是害了癔症，但小僧肯定，那一定是真的……”
看大威和尚神神叨叨的样子，石久觉得他得了癔症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后来把十三座山头的亡魂都超度完，小僧发现独狼山的怨气反而更重了。”大威和尚叹了一口气，眼带困惑，“越超度怨气越重，这还是小僧第一次听说。”
石久下意识的想起萧玉笙下山寻找的风穴来。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石久一个，萧玉笙也下意识地看了石久一眼，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对了，西域的和尚你认识吗？”石久忽然想起在系统任务里出现过的西域和尚，“或者西域那边的佛教你了解吗？”
大威和尚摇了摇头：“西域佛宗与大乾佛宗相对独立，虽然都是修佛之人，但很少听说西域那边的消息，基本上大家都是各过各的——住持是这么说的。”
“不过小僧听住持说，西域的佛宗比大乾的佛宗有排面多了，西域诸国的皇帝都得看大喇嘛的脸色。”大威和尚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色，“你说他们读的经书是不是都得拿皮子包，敲的木鱼是不是都得是梨花木的啊……”
石久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抱着希望多问了一句：“最近紫沧州来了三个西域的和尚，你知道吗？”
大威和尚恍然大悟：“这个小僧倒是知道，但也只是听说，没有碰过面。小僧只知道这三位大师游历各地，与当地武林高手谈论佛法，比武切磋，只是……”
稍作犹豫，大威和尚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该不该说：“可能是西域那边比武切磋的规矩和大乾不同，小僧听说跟三位大师切磋过的武林高手最后身上都带些暗伤，少说也得疗养个一年才能完全恢复。小僧觉得那三位大师……也不是犯了戒，但小僧觉得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也许当时确实收不住手也是有可能的……”
石久装作顺着大威和尚的话往下问：“既然西域和尚和大乾和尚各过各的，那他们来大乾干什么？”
“这个小僧就不知道了。”大威和尚摇了摇头，忽然眼睛一亮，“施主可是有佛法要问那三位高僧？”
还没等石久回答，大威和尚就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施主有问题可以问小僧啊！小僧也会佛法啊！”
石久：“……”
你一个讲经都要现场翻书的和尚有什么自信说能给我讲佛法……
“施主交代小僧看管的东西小僧也交还了，小僧便不多叨扰。”大威和尚见石久没有学佛的意思，倒也不失望，只是起身便要走。
理论上石久应该客气一下，至少嘴上说说留人吃顿饭。但出于对大威和尚的了解，石久愣是忍住了。
大威和尚眨巴眨巴眼，用那种略带怂意的语气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那小僧这就告辞了。”
“保重。”石久严肃地抱拳还礼。
“既然施主挽留小僧用餐……啊？”大威和尚话说了一半就紧急刹车，尴尬地笑了笑，“施主不留小僧用餐吗？”
“反正你待会儿也会来敲门化缘的。”石久摆了摆手，他对大威和尚的套路熟得很，“但我们还有些事要说，所以这次不方便留你了。”
大威和尚恍然大悟：“那小僧可否拿两个馒头走？”
正巧这个时候店小二来上菜，端着餐盘走进了隔间：“客官，上菜了！”
店小二后面还跟着一个，手里拎着竹制的餐篮：“客官，这是您要打包的菜。”
“这些菜直接给大师就可以了。”石久摆摆手，示意后来的店小二把餐篮给大威和尚，“大师，我们确实有要事相商，这次就不多挽留了。”
无论是行走江湖还是在公司打工，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石久上辈子这手玩得溜，这辈子自然也不能忘了本事。
而且大威和尚向来都只要两个馒头，从不要其它的东西，跟石久上辈子见过的和尚简直不是一个物种。两个馒头又不值钱，客栈送都能送两个，更何况石久。
大威和尚大喜过望，双手接过餐篮挎在臂弯，对石久双掌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小僧谢过施主。”
拎着餐篮从悦来客栈走出去，大威和尚心满意足。石施主虽然总是嘴上不饶人，但相由心生，一个人心善总是会有各种外在表现的。
他拎着餐篮，却没有找地方吃饭，而是直奔鼓江县北的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长年无人参拜，虽然不至于落魄，但平时也没个人照顾，一走进去就是一股木头发霉的臭味。来到土地庙，大威和尚先是敲了敲柱子，随后才往里头走。
土地庙倒是干干净净，只是摆件几乎没有，不知是被乞丐偷去当柴烧了，还是单纯的被人偷了。本来面积就不大的小庙，因为空荡而显得大了不少。
一个小乞丐听到声音，探头探脑地从柱子后面往外望。
“你爷爷出门讨饭去啦？”大威和尚微笑着对小乞丐问道。
小乞丐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放在餐篮上。
“吃吧吃吧，趁热吃。”大威和尚把餐篮放在地上打开，“这是石大侠给的，都是悦来客栈的好菜。”
这些天大威和尚经常来土地庙，小乞丐跟大威和尚已经很熟了，因此也不怕生，打开餐篮直接上手就掏，被烫得紧皱眉头也不撒手。
大威和尚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教会小乞丐用筷子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菜热着呢，小心烫手。”
小乞丐仿佛没听见一样，不管菜还很烫，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香喷喷的尖椒豆皮，脆生生的清炒春笋，鲜得让人流口水的香菇嫩豆腐，好吃得他险些把舌头一起吃下去。
“佛曰，有饭吃就给大家伙都留点。”见小乞丐一点都不客气，大威和尚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书上说，一个人吃饱就该想着让家人也吃饱，不然就不好。”
大威和尚知道自己嘴笨，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也不知自己说的话是什么书上写的，反正他觉得这样说话别人听得进去。
虽然不知小乞丐究竟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但看到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开始吃，大威和尚盘腿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从怀里掏出馒头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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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送走大威和尚后，石久立刻联系了洛琉璃：“大威和尚的信是你要转交给我的？”
果不其然，洛琉璃没过几秒就回了话：“看完了吗？对你应该有点用。”
石久愣了一下，信的内容他还没看。但转念一想，急忙拿出一封信打开，仔细阅读起来。
看到石久急切的样子，萧玉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是洛琉璃留的信吗？”
石久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同时浮现出困惑与思索的神色：“她说这些信对我可能有点用……我先看看。”
萧玉笙默不作声地挪动椅子，蹭到了石久身边，紧贴着他看信上的内容。
春天的衣服并不厚，石久甚至能感觉到紧贴在自己胳膊上的温度。萧玉笙身上并没有传说中的体香，而是一股草木的味道，有种像薄荷糖一样的清爽。
但石久的心猿意马很快就被信上的内容掰了回来。
“有意思啊……”石久喃喃自语，“这信里说，【霜挂七月柳梢头，仙鹤衔来木樨肉。金匣贡作仙山礼，朱槿开作满江红】。”
这说诗不是诗，说词不是词。既不符格，亦不合律。
甚至就连内容都莫名其妙。
“七月哪来柳树，又哪来的霜？”石久低声说着，“朱槿花跟江又有什么关系，这花是开在江上的吗？”
说它是家书，怎么看也不像；说它是公文，更是不可能。就算是什么没文采的穷酸秀才写的东西……看得出写的人有些东西，但几乎没有。
除非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诗，而是一篇密文。
“这是什么意思？”萧玉笙小声问道，下巴都快垫在石久肩膀上了。
“我也不太懂。但我猜……”石久皱起眉头，“是绿林黑话？”
石久立刻联络洛琉璃：“这些信你是在哪找到的？”
——“土匪窝子里啊。”
第二卷 屠魔刀 : 第147章第一百四十六章 极限拉扯
石久翻看了几眼其它信件，发现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密语。不过这些密语中，“金匣贡作仙山礼”相似的话出现了七次，“朱槿开作满江红”相似的话则出现了足足十三次。同样出现频率高的还有“肥鹅宰作美佳肴”三十三次，“仙姑乞巧撑金锁”六次。
这些话的内容冲突暂且放在一边，光是这些重复出现的句子就意味着它们代表了某种特定含义。
而每封信前面的两句，第一句看起来更像时间，第二句……不知是什么意思。
石久在钻研一途上有自己独特的理解，遇事不决问百度：“琉璃，你知道这些信都是什么意思吗？比如说这句霜挂七月柳梢头……”
——“腊月初七。”
石久的眉毛挑了起来，这绿林黑话，洛琉璃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熟：“那仙鹤衔来木樨肉是什么意思？”
——“土匪把那些有钱的车队称作送子仙鹤，木樨指的是蜀地的木樨商会吧。”
石久的眼睛眯了起来：“那我猜【金匣贡作仙山礼，朱槿开作满江红】指的是把商队里的某一个特定东西上交，商队的人全杀掉？”
——“对啊，真聪明，给你一个来自琉璃的夸夸。”
石久险些被洛琉璃逗乐出来，但立刻又恢复严肃，迅速把信收了起来。如果洛琉璃没骗自己，这些信真是土匪窝子里拿出来的，那这些土匪背后恐怕都有一个甚至多个势力指使。
独狼山是什么地方？是连接镜天州的要隘。虽然镜天州并不是以富庶闻命的州府，但它连接南疆，很多南疆特产只能从镜天州走。如果把持住这条重要商道，就可以遏制许多商业竞争者的进货渠道，或者大大延长对方的商品运输周期与成本。
“谁居然胆子这么大，养土匪玩儿？”石久顿时大感兴趣，“武林门派？不对，没理由；镖局？不对，他们有这钱还干什么镖局……”
石久这边没动静，反倒是洛琉璃按捺不住了：“你见到大威和尚了？”
石久故意慢了半拍回答：“对啊。”
……
独狼山内，洛琉璃坐在树梢，抱着膝盖，紧张兮兮地思考着怎么回答石久。
洛琉璃脑中天人交战，不知道后面该说点什么。
“那他要是没看到最好，别来最好。”洛琉璃小声嘟囔着，“但要是他看见了还来了，那也不是我的错。而且他都看见了，来了也不能说明什么……不对，最起码也能说明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不希望石久会来，但她觉得现在萧玉笙很有可能就在石久旁边坐着，自己亏大了。
她希望石久不要掺合到朝廷的事情里，毕竟监天台那些算命的个个都是人精，石久就算被他们算计了都看不出来。可她又希望石久能来找自己，否则石久就要跟那个天门山的女人鬼混在一起……
当理性与感性终于不可避免地因为石久的到来而开始冲突的时候，洛琉璃渐渐嘴硬不起来了。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既希望石久能重视自己，又希望石久离自己不要太近。别说石久，就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这种距离。
她蜷缩着腿，情绪慢慢低落起来。
她知道自己很别扭，别扭得令人生厌。可偏偏是这么别扭的人，又希望自己能像萧玉笙那样，有一整座山的人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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